九天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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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功法

    那天下学回到家,姜九天随口向爹娘谈起今天在学堂的所学所得,当然免不了提到那传说中的神仙实际一个叫李逢的书生,来到镇上,就在学塾隔壁住,柱子叔的堂兄弟栓子也跟着回来了等等。

    姜大壮今天见到过栓子,看他来山货铺子找柱子说话,一通胡吹乱侃,听下来也没听出他到底有学到什么真本事。姜大壮猜那位传说中的神仙大概不爱搭理栓子,这栓子憋得紧了,一回到镇上第一件事就是找柱子倾倒他自己满腹的话唠。大概也有怕回了家被关住出不来,要转个弯通过柱子给家里传话的意思。还玩儿起过家门不入的一套来,这不着调的程度也是没谁了。倒没想到那栓子硬跟着奉承的神仙会是个书生,还住到儿子所上学塾的隔壁。

    姜大壮向来记挂着自己儿子是有仙缘的,知道了这茬儿,不免心思活泛起来,想着即便那书生不是真神仙,只偶然得了些皮毛,可毕竟有了点神通,儿子接近些也没坏处,最不济也长长见识学问呗。说来这也是儿子的机缘,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今天一点明天一点处处留心,也指不定啥时候就碰到真神仙入得仙门咧。

    姜大壮和耿飞花虽送了姜九天进学塾,并为此不惜抛家舍业的,却并没指望一定让儿子通过读书改换门庭。若是改换门庭那么容易,村上镇上一众人等也不会一代接着一代守着脚下那一小片儿过活了,甚或有许多人家还过得一代不如一代的。

    姜大壮和耿飞花眼光并不高远,也没有能力高远,他们只是执拗地在自己够得着的高处,在自己想得到的途径,将儿子稍稍托举一下,忍受些当下的辛苦,换来点未来的期冀罢了。因此,读书也好,别的也好,但凡能让他们有点想望幻梦的缝隙,看着又没啥子不可承受的风险,那就试一下探一探。

    姜九天对神仙神通什么的并不热衷,觉得太过渺远空茫,对姜大壮提的长长见识学问倒的确比较心动。他本来就正在愁王夫子的书已快被他抄尽了,跟王夫子漫无目的地闲聊总也有谈无可谈的一天,他又一时也没能力带父母出游,恰这时来了个李逢,大概一段时间内能满足他如饥似渴的胃口了。

    要接近李逢倒也不必刻意上门,因为自那日后他就时常到学塾找王夫子下棋喝茶。对于姜九天这个常常不呆在学堂上的学童,他自然问起缘故。关于姜九天,王夫子自是有说不完的好话,让李逢也生起好奇考校一番,考校结果颇出乎他之意料。于是见猎心喜,拿些自己所学相授,还问他要不要也试试那修行入门之法,万一他正好就有灵根呢。

    试不试那修行法姜九天本是无所谓的,不过想起姜大壮的嘱咐,还是抄录一份,以备偶尔翻看。而在李逢所知晓的各种杂学里,姜九天对术数一道最感兴趣。当然那些星轨演化、奇门八卦什么的也挺有趣,不过姜九天觉得那些跟术数其实也都隐有关联,脱离不开。

    术数至实而又至虚,似乎万物之理都蕴含其中,又似乎一尘不染。譬如数一,一是什么,好像什么都是,一根指,一只手,一个人,一棵草,一轮月。又好像什么都不是,那指、那手、那人、那草,那月,难道因为有个一就可混为一谈了么?又好像互有关联,一根指属于一只手,一只手属于一个人,一个人与一棵草同立地上,一个人、一棵草与一轮月隔空对望。数与数不同,譬如一个不同于两个;数与数又似乎相同,譬如一尺等于十寸。

    人们似乎天生便能感受到这些,却又常常说不清道不明其中的道理。人们也许并不认真去想,只依着本能、依着观察、依着习练,试出可行的事,成为惯例,视为理所当然,因循践行罢了。

    若这“所当然”之理,被人深深究之,便会另有洞天之门,轰然而开了。

    姜九天算力出众,第一次来镇上那日就是因为这点而被山货铺子账房张先生另眼相看。但对姜九天而言,自己似乎不过一闪念,答案就自然浮现了。他就是记得,他就是知道,但他究竟是怎么记得,怎么知道,自己的一闪念间发生了什么,如何发生,他其实是并不明白的。

    而这术数之学,虽然姜九天涉入还不深,他却觉得大抵是可以从中借鉴前人智慧、方法、思路,从而一方面略明万象变幻之理,另一方面稍解自己心力运行之则的。所以,自然而然,他便在其上很下工夫,大把的时间、精力都投入其中。

    开始时,他与王夫子、李逢一起围坐石台,他大多倾听那两人的谈话,偶尔就自己的疑问请教一二。渐渐地,他越来越多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王夫子和李逢的高谈阔论他也充耳不闻,常常会自顾自地在一旁,或用手指在台上,或用小树枝在地面,不断地勾勾画画,涂涂抹抹了。

    李逢对此颇为称奇。在他看来,术数之道就算不是天下最枯燥乏味的学问,至少也是最枯燥乏味的学问之一了。虽然他自己对其也有些兴趣,有时也会写划推演一番,但并不求甚解,但凡进行到心力难以为继之处,也就施施然放弃了,更多只当作一种需耗费些心神却可增智的游戏。他见过的人,一般这方面还不及他,更没谁偏好此道了。

    看姜九天严肃着小脸,眉头偶尔还会紧锁,也不像从中获得了欢乐的模样,怎的就似乎越来越沉迷其中了。他问姜九天缘由,谁知姜九天答曰还没想过,只是愿做罢了。

    人各有所好,也难说清都是为了什么。譬如他自己,谁知道为什么就不热衷经伦诗书而偏偏跑出来各处游荡呢。

    李逢便也不再追问,只提醒姜九天,一味地自己思考推演有时难免会步入迷局而不自知,想不明白的时候,不若也多看看别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触类旁通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