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红裙子

    当我转身看向木门的时候，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大约四五岁大的孩童在推着木门。小女孩扎着两个辫子，上身穿着白色的小短袖，下身则是一条印着卡通图案的可爱小裙子，脚上的红鞋子少了一只。至于那个小男孩，则只穿着一条小短裤，吃着脚踩在地上。两个小孩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甚至还能看到水滴不停从身上滴落而下，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丝毫血色，就如同白纸一样。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倒也就罢了，我注意到头顶照射下来的昏暗灯光，尽然直接穿过了那两个小孩的身体，直直的落在了地板上。我并不傻，在看到这两个小孩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昏暗的太平间里，怎么会突然冒出两个小孩子呢，光是想想就觉得诡异。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可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影的，这两个小孩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不用想也知道不正常了。更何况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太平间，四周的温度将近零度。我一个成年人在这样的温度下都瑟瑟发抖不已，那两个小孩却若无其事，仿佛太平间里的低温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似乎是注意到我在看着他们，那两个小孩也同时抬起了头。小男孩有些戒备的藏在木门后面，小女孩则对着我羞涩一笑。我已经心里有数，这多半是两个小孩的鬼魂。“别看了，这两个娃娃命不好，昨天才送进这里。”老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原来是老头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侧。“老人家，这两个小孩也在太平间里吗？”我对老头问道。“嗯，好像是一对龙凤胎，哥哥趁着父母睡午觉的时候去池塘边洗澡，结果不小心溺水，妹妹为了救他自己也搭上了性命。”老头点了点头说道。难怪刚才我看到两个小孩身上湿漉漉的，还不停的往地板上滴水，原来是被淹死的。这么小年纪就去世了，倒也挺可怜的，真难想象两个孩子的父母会有多伤心。得知这两个小孩的遭遇之后，我没有了之前的害怕，反倒觉得有些同情。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意外，或许两人都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吧。“老爷爷，爸爸妈妈为什么还不来接我们？”关上木门后，小女孩怯生生的说道。“我也想爸爸妈妈了，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小男孩也紧随其后说道。我注意到，小男孩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脑袋上竟然有一丝丝的黑气浮现，原本肉嘟嘟的可爱脸庞也变得有些扭曲。“你们的爸爸妈妈还有事情，明天就来接你们回家。”老头很是温柔的回了一句。“真的吗？太好了，等爸爸妈妈来就能给我们买冰激凌吃了。”闻言，两个小孩瞬间变得开心起来。原本小男孩头顶上的那一丝丝黑气也瞬间消散不见，又再次变得可爱异常。我不忍心再看这一幕，或许这两个天真的小孩子根本就不知道，其实自己早就已经被水淹死了。宋家老太太是我人生中见到的第一个鬼，也正是因为这样，让我觉得世界上所有的鬼都是邪恶的，会害人的。直到此刻看到了这对龙凤胎，我才发现鬼其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害怕，只是我的运气不好，刚好遇到了变成厉鬼的宋家老太太罢了。“走吧。”老头淡淡的说了一句，再次往前走去。“小朋友再见。”转身之前，我对着那两个小家伙挥了挥手，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叔叔再见。”两个小家伙也很是懂礼貌，同样对着我挥了挥手说道。走了十来步，等我再次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那两个小家伙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偶尔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清脆笑声。“老人家，你每天都要跟这些鬼打交道吗？”我忍不住问道。“你想多了，并不是每个人死后都有机会变成鬼魂的。大多数人死后都干干净净，只有那些有执念怨念的人才有可能变成鬼魂。”老头说道。“要不是刚才亲眼见到，我都不敢相信鬼也能这么可爱，倒也不是那么让人害怕了。”我说道。“你要是抱有这样的天真想法，那老头子只能说你活不长，更不适合学道术。”老头脚步骤然停下，转过头表情严肃的说道。“有什么问题吗？刚刚那两个小孩明明就很可爱啊，你难道不这样认为？”我理所当然的说道。人分好人坏人，鬼自然也能分好鬼坏鬼，为什么老头要这样一脸严肃的表情，当真让人有些糊涂。“你说得没错，鬼是分好鬼坏鬼。但我同样要提醒你一句，不管是再好的鬼，一旦有人忤逆了他们的想法，都能立马变成厉鬼恶鬼。”老头说道。“真有那么吓人？”我有些不相信。“刚才小男孩头顶上的黑气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要不是我及时哄骗他，只怕我们现在就没空闲聊天了。”老头说道。经老头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刚才那些诡异黑气出现的时候，原本可爱的小男孩立即变得有些暴戾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扭曲，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取人性命。有了这次的教训，我心中打定主意，不管以后遇到好鬼还是坏鬼，以后都尽量和他们保持距离。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撞见鬼，只有这样才是最保险的。片刻后，我和老头来到了一间宽大的房屋之中，差不多有两百平米左右。不出所料的话，这里就是这家医院的太平间了，地下室里的所有冷气也都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在我们的左手边是一排用来冷冻尸体的透明冰棺，大约有四五十个的样子，每个冰棺的前面都摆放着水果饼干之类的祭品。右手边则停放着几辆推车，多半是老头用来运送尸体的。目光所见，这些冰棺里面大都是空荡荡，只有少数几个里面摆放着尸体。像医院这种地方，人死之后基本很少会放到太平间里，大都是直接拉去殡仪馆或者家里，除非是家属没在医院的才会暂时放到太平间里来。“老人家，现在这里一共有多少个死人啊？”我缩了缩脖子，对老头问道。“也不多，就十来个，还有几个今天晚上就要运走的，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两个小鬼就在那边。”老头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具冰棺。我犹豫了一下，当即走了上去。透过透明的棺盖，正巧看到两个小孩并排躺在冰棺里面，头发和眉毛都已经结了一层冰晶。“两个小朋友，下辈子再好好做人吧，可千万不要再去玩水了。”看了两个小孩的尸体几眼，我喃喃自语道。虽然我对丧葬这一行不是太懂，但也知道这两个小孩多半没有机会再回家了。民间很忌讳小孩夭折，小孩死后既不会办葬礼，也不会有祭祀，最多也就是拿去火葬场烧掉，然后找个地方葬了也就完事了。当初送两个小孩来医院的多半是他们的父母，如今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把他们留在了医院的太平间，只等时间一到就拉去火化。“你是不是觉得很好奇，这世上有大把挣钱的工作可以去做，为什么我却情缘守在这个太平间里几十年。”这时，老头忽然开口说道。“是有些好奇。”我老老实实的说道。只要是个正常人，碰到这样的工作基本上都会敬而远之的吧。朋友聚会，一谈论起各自的工作。你要是敢说自己是在医院守太平间的，所有人肯定会对你敬而远之，连坐在一块都会有些如坐针毡。就像我现在做的这份守灵人工作一样，根本不敢对好朋友提起，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也一样。“我知道大多数人都会对我这种工作抱有成见，包括你也不例外。”老头叹息一声说道。“没有，我现在的工作跟你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赶紧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这世界就是这样，只要是工作就需要有人去做，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自己做还是别人做罢了。”老头再次说道。我点了点头，觉得老头这话倒是很有道理。有人觉得垃圾臭，但偏偏就有人每天和那些臭垃圾打交道。有人害怕死人，偏偏火葬场的工人每天都要接触无数死人。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人活一世总会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就看你命好还是命坏了。说话间，我注意到太平间角落里的一具冰棺。和其他的冰棺不同，这具冰棺摆放的位置似乎有点特殊，周围数米之内都没有摆放其他冰棺，就仿佛被孤立了一般。冰棺前面没有摆放任何祭品，但是透过透明的冰棺，我却注意到里面似乎装有尸体。更重要的是，我看到冰棺的棺盖上似乎放着一条红裙子。红裙子颜色艳红一片，就像是被血染过的一样，在这冰冷的太平间里显得格外醒目。“老人家，那边那具冰棺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啊？”我对老头问道。不问倒还好，一听此言老头的脸色立即就变了，阴沉着脸说道：“我们太平间里有个规矩，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总之你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就行了，要不然我也保不了你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