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怪物
这个矮胖男子浑身是血，远远看出就像被涂了肮脏油漆的巨型土豆，他异常肿胀的躯体把衣服撑破撕烂，污血染脏了布片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艾默非此刻却满心疑问，这人看着也就一米三左右的个头，身子却厚实得像农村大院儿里的陈年米缸，要说它是八九岁的于浩然也未免太牵强了些。
再深想一层，其实大闹居民楼的怪物，或许根本就不是叔侄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变成的，有可能只是些巧合凑在一起罢了。比如某个怪物闯入居民楼作乱，而于浩然一家当时根本不在屋内，不是也有这种可能吗？现实世界不是电视小说，日常生活总会充斥着各种都不能被称为巧合的事件，或许，真相和最初的推理相距甚远。
艾默非隐隐怀疑起面前这个矮胖怪人的身份，但他又觉得苍生肯定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以苍生的能力和经验，他肯定不会忽视这些不稳定因素。艾默非明白，目前自己身处微妙的险境当中，事件如何发展全靠苍生的处理方式，虽然他对苍生有着绝对信任，但还是感受到了沮丧和不安。
如果一会儿怪物对他们进行攻击，那缺少战斗能力的他根本没有“反抗”这个选项可供选择。也是在此时，艾默非才意识到面对未知和谜团，自己所做的准备实在是太少了。
“保持现在的姿势，慢慢转过来，如果你有任何小动作我会立刻开枪。”苍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没有艾默非那么复杂的心里斗争，摆平眼前的敌人才是当下最该做的事情。
那个矮胖怪人听到后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似乎被苍生给吓到了。看到敌人不敢轻举妄动，艾默非本应放下心来，但他却突然想到，之前那个什么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也是带着重火器与敌人作战，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地步。
这把枪……
艾默非的目光向苍生手里那把精致的手枪望去，他现在心里真是一点儿底没有。
“砰砰砰！”
矮胖子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顺着藏尸格向上爬，与此同时，苍生的枪也迸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艾默非看到怪物身上炸起几片碎步，知道对方确实中了枪。然而这个矮胖子却没有因此放慢速度，他像只受到惊吓的肥硕蜘蛛，只眨眼的功夫就爬到了天花板上，期间苍生数发子弹接连命中，却没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艾默非还在抬头捕捉对方的动向，苍生却一把抱住他扑向一边，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听到耳边轰的一声巨响，他半秒前所在的位置凹下去一个深坑，而那个矮胖怪人正蹲在深坑里，冷冷的望着苍生手中的枪。
子弹，果然对它不奏效。
成熟的热武器是地球文明的骄傲，它标志着人类在屠杀领域不可一世的地位。当子弹失去掠夺生命的作用时，人类的勇气、信心甚至尊严都会面临严峻的考验。艾默非在地球长大，学习地球知识体验地球生活，在他的认知中不存在身中数枪还毫发无损的生命体，与真正的“未知”面对面时，他心里再也没有那些绕来绕去的情绪。
现在的他，只知道发抖。
而后，一把温热的手枪被扔在艾默非的身旁。
既然知道对方并不畏惧枪火子弹，那么握着这把枪也没什么用了。
苍生把手枪轻轻一抛，丢在艾默非身边。艾默非是个披着人皮的外星人不假，但说到底，他还是在世俗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普通人，面对一个刀枪不入的怪物，是个人都要害怕的。看艾默非瑟瑟发抖的样子，苍生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他还是高估了对方的抗压能力。
“把枪捡起来。”苍生低声嘱咐着。
艾默非深吸了口气，颤抖着把枪攥在手里，他食指不敢放到扳机上，生怕一点颤抖就擦枪走火。虽然知道手枪没法对怪物造成什么伤害，但手中沉甸甸的真实感还是帮主艾默非稳住了呼吸，只要握住枪，人还是能从心底滋生出些许勇气。
苍生把手枪抛在地上的举动倒下了怪物一跳，它想发起速攻干掉面前的碍事者，但苍生气定神闲的样子和飞身救人的速度都让它心存忌惮。
“刚变成这样，有点不习惯吧？”苍生气定神闲的跟对面聊了起来，当然，那个充满杀意的怪物并没有回复什么。这个怪物大体还是个不对称的人形，它上半身极为壮硕，不符合人体结构的筋肉纵横凸起，撑破外衣的褐色皮肤反射着廉价塑料独有的光芒。它的头发油且长，把勉强能看出五官的脸遮挡住了一半儿，鼓囊囊的胸和高高耸起的后背完全违背了脊椎动物的生理结构。
由于之前几枪全部命中的缘故，怪物原本就烂兮兮的衣服已经被子弹再次撕扯开来，露出两条极不对称的手臂。它的整只右手仅有两三厘米长，焦黑一片的模样比铅笔的笔尖儿强不了多少；而它的左臂则纤细的像一株盆栽的根茎，根茎的尽头则是锋利且硕大的三指手型。那利刃般的指尖上挂着肉沫鲜血，恐怖的就像来自地狱或梦魇。
任谁也看得出来，门外那些尸体就是被这只怪手切碎成片。
然而苍生却并不关心那骇人的左手，他所有注意力都被怪物身上的**所吸引住了。这个怪物的正面有一条巨大的**，**从它的脖子开始斜斜跨过全身，直达腰缝处，**的边缘向外翻着粉嫩的肉褶，不时有蒸腾的热气从紧闭的缝隙中缓缓升起。
苍生眯起了眼睛，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北海道遇到的某个浪人。说起来他们算是半个朋友，浪人告诉苍生，只要自己远在家乡的老婆生的是儿子，他就要当着孩子的面再与苍生较量一次刀法，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放下太刀，扛起锄头。他还说有了儿子的庇佑，身为父亲的自己一定能打败所有强敌。
然而这一战，苍生终究还是没等到。当他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浪人的故乡时，迎接他的除了手握妖刀的浪人，就只有满村腐烂不堪的尸骸。浪人的神智最终还是被妖刀侵蚀殆尽，树干一样粗的脖子上滋生出数不尽的犬齿，原本结实的胸膛高高隆起，好像有只羔羊卡在他的胸腔里。
武士认不出苍生是谁，也忘记了如何挥刀。当他的头颅均匀裂开，花瓣状的口器从脖子里猛然弹出时，苍生心痛的几乎要掉下泪来，他怀里藏着一枚大明镂雕玉，那是他给孩子带来的出生贺礼。
而现在甚至没人能告诉他，孩子是男是女。
后来，苍生放火烧光了整座村落，武士的尸体、村民的尸骨和那枚玉佩在火光中渐渐扭曲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他在村头的柳杉下坐了三天，而后随偷渡船返回了大明，他再踏上日本岛屿，已经是二百年后的事情了。
回忆像潮水般涌入的脑海，又在转瞬间消失无踪，对旧时光的刹那回望，已经是苍生能犯下的唯一错误了。可惜，对面的怪物仍处于警戒当中，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错过了最好也是唯一的进攻机会。
苍生心里清楚，人类的异变无论多么离奇，终归还是有迹可循。眼前这个人的胸背之所以会隆起，八成是为了给新生的器官让出空间，以经验推断，应该是某种可以弹射的巨型口器，而它胸前那道缝隙，正是发射口器的嘴巴。要击败这个怪物并不算困难，然而当下的环境要求他必须要一击制敌。
原本，苍生占着停尸间的唯一出口，可以有效把控局面。但刚才飞身救艾默非让他不得不离开自己的位置，现在怪物比他更靠近门口，如果不能将怪物一击毙命的话，那它很有可能会直接逃窜出去。这里是病患密集的大医院，两条街外更是人来人往的闹市区，被它跑到地面上，后果不堪设想。
怪物死死盯着苍生，寻找着他的破绽。不久前，它在不熟悉身体运作的情况下击杀两个真枪实弹的成年男子，毫无压力的虐杀让它了解到自己是多么可怕的生物，但在这个浑身刺满纹身的男人面前，那种随意剥夺生命的权力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杀戮欲望和隐隐约约的畏惧之情。
突然，怪物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它分明看见，那个男人身上不知名的黑色刺青正在缓缓蠕动。
也就在这时，一个没来由的念头突然划过它的脑海：也许，自己并不是这间屋子中最诡异的生物。
再深想一层，其实大闹居民楼的怪物，或许根本就不是叔侄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变成的，有可能只是些巧合凑在一起罢了。比如某个怪物闯入居民楼作乱，而于浩然一家当时根本不在屋内，不是也有这种可能吗？现实世界不是电视小说，日常生活总会充斥着各种都不能被称为巧合的事件，或许，真相和最初的推理相距甚远。
艾默非隐隐怀疑起面前这个矮胖怪人的身份，但他又觉得苍生肯定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以苍生的能力和经验，他肯定不会忽视这些不稳定因素。艾默非明白，目前自己身处微妙的险境当中，事件如何发展全靠苍生的处理方式，虽然他对苍生有着绝对信任，但还是感受到了沮丧和不安。
如果一会儿怪物对他们进行攻击，那缺少战斗能力的他根本没有“反抗”这个选项可供选择。也是在此时，艾默非才意识到面对未知和谜团，自己所做的准备实在是太少了。
“保持现在的姿势，慢慢转过来，如果你有任何小动作我会立刻开枪。”苍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没有艾默非那么复杂的心里斗争，摆平眼前的敌人才是当下最该做的事情。
那个矮胖怪人听到后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似乎被苍生给吓到了。看到敌人不敢轻举妄动，艾默非本应放下心来，但他却突然想到，之前那个什么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也是带着重火器与敌人作战，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地步。
这把枪……
艾默非的目光向苍生手里那把精致的手枪望去，他现在心里真是一点儿底没有。
“砰砰砰！”
矮胖子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顺着藏尸格向上爬，与此同时，苍生的枪也迸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艾默非看到怪物身上炸起几片碎步，知道对方确实中了枪。然而这个矮胖子却没有因此放慢速度，他像只受到惊吓的肥硕蜘蛛，只眨眼的功夫就爬到了天花板上，期间苍生数发子弹接连命中，却没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艾默非还在抬头捕捉对方的动向，苍生却一把抱住他扑向一边，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听到耳边轰的一声巨响，他半秒前所在的位置凹下去一个深坑，而那个矮胖怪人正蹲在深坑里，冷冷的望着苍生手中的枪。
子弹，果然对它不奏效。
成熟的热武器是地球文明的骄傲，它标志着人类在屠杀领域不可一世的地位。当子弹失去掠夺生命的作用时，人类的勇气、信心甚至尊严都会面临严峻的考验。艾默非在地球长大，学习地球知识体验地球生活，在他的认知中不存在身中数枪还毫发无损的生命体，与真正的“未知”面对面时，他心里再也没有那些绕来绕去的情绪。
现在的他，只知道发抖。
而后，一把温热的手枪被扔在艾默非的身旁。
既然知道对方并不畏惧枪火子弹，那么握着这把枪也没什么用了。
苍生把手枪轻轻一抛，丢在艾默非身边。艾默非是个披着人皮的外星人不假，但说到底，他还是在世俗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普通人，面对一个刀枪不入的怪物，是个人都要害怕的。看艾默非瑟瑟发抖的样子，苍生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他还是高估了对方的抗压能力。
“把枪捡起来。”苍生低声嘱咐着。
艾默非深吸了口气，颤抖着把枪攥在手里，他食指不敢放到扳机上，生怕一点颤抖就擦枪走火。虽然知道手枪没法对怪物造成什么伤害，但手中沉甸甸的真实感还是帮主艾默非稳住了呼吸，只要握住枪，人还是能从心底滋生出些许勇气。
苍生把手枪抛在地上的举动倒下了怪物一跳，它想发起速攻干掉面前的碍事者，但苍生气定神闲的样子和飞身救人的速度都让它心存忌惮。
“刚变成这样，有点不习惯吧？”苍生气定神闲的跟对面聊了起来，当然，那个充满杀意的怪物并没有回复什么。这个怪物大体还是个不对称的人形，它上半身极为壮硕，不符合人体结构的筋肉纵横凸起，撑破外衣的褐色皮肤反射着廉价塑料独有的光芒。它的头发油且长，把勉强能看出五官的脸遮挡住了一半儿，鼓囊囊的胸和高高耸起的后背完全违背了脊椎动物的生理结构。
由于之前几枪全部命中的缘故，怪物原本就烂兮兮的衣服已经被子弹再次撕扯开来，露出两条极不对称的手臂。它的整只右手仅有两三厘米长，焦黑一片的模样比铅笔的笔尖儿强不了多少；而它的左臂则纤细的像一株盆栽的根茎，根茎的尽头则是锋利且硕大的三指手型。那利刃般的指尖上挂着肉沫鲜血，恐怖的就像来自地狱或梦魇。
任谁也看得出来，门外那些尸体就是被这只怪手切碎成片。
然而苍生却并不关心那骇人的左手，他所有注意力都被怪物身上的**所吸引住了。这个怪物的正面有一条巨大的**，**从它的脖子开始斜斜跨过全身，直达腰缝处，**的边缘向外翻着粉嫩的肉褶，不时有蒸腾的热气从紧闭的缝隙中缓缓升起。
苍生眯起了眼睛，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北海道遇到的某个浪人。说起来他们算是半个朋友，浪人告诉苍生，只要自己远在家乡的老婆生的是儿子，他就要当着孩子的面再与苍生较量一次刀法，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放下太刀，扛起锄头。他还说有了儿子的庇佑，身为父亲的自己一定能打败所有强敌。
然而这一战，苍生终究还是没等到。当他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浪人的故乡时，迎接他的除了手握妖刀的浪人，就只有满村腐烂不堪的尸骸。浪人的神智最终还是被妖刀侵蚀殆尽，树干一样粗的脖子上滋生出数不尽的犬齿，原本结实的胸膛高高隆起，好像有只羔羊卡在他的胸腔里。
武士认不出苍生是谁，也忘记了如何挥刀。当他的头颅均匀裂开，花瓣状的口器从脖子里猛然弹出时，苍生心痛的几乎要掉下泪来，他怀里藏着一枚大明镂雕玉，那是他给孩子带来的出生贺礼。
而现在甚至没人能告诉他，孩子是男是女。
后来，苍生放火烧光了整座村落，武士的尸体、村民的尸骨和那枚玉佩在火光中渐渐扭曲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他在村头的柳杉下坐了三天，而后随偷渡船返回了大明，他再踏上日本岛屿，已经是二百年后的事情了。
回忆像潮水般涌入的脑海，又在转瞬间消失无踪，对旧时光的刹那回望，已经是苍生能犯下的唯一错误了。可惜，对面的怪物仍处于警戒当中，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错过了最好也是唯一的进攻机会。
苍生心里清楚，人类的异变无论多么离奇，终归还是有迹可循。眼前这个人的胸背之所以会隆起，八成是为了给新生的器官让出空间，以经验推断，应该是某种可以弹射的巨型口器，而它胸前那道缝隙，正是发射口器的嘴巴。要击败这个怪物并不算困难，然而当下的环境要求他必须要一击制敌。
原本，苍生占着停尸间的唯一出口，可以有效把控局面。但刚才飞身救艾默非让他不得不离开自己的位置，现在怪物比他更靠近门口，如果不能将怪物一击毙命的话，那它很有可能会直接逃窜出去。这里是病患密集的大医院，两条街外更是人来人往的闹市区，被它跑到地面上，后果不堪设想。
怪物死死盯着苍生，寻找着他的破绽。不久前，它在不熟悉身体运作的情况下击杀两个真枪实弹的成年男子，毫无压力的虐杀让它了解到自己是多么可怕的生物，但在这个浑身刺满纹身的男人面前，那种随意剥夺生命的权力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杀戮欲望和隐隐约约的畏惧之情。
突然，怪物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它分明看见，那个男人身上不知名的黑色刺青正在缓缓蠕动。
也就在这时，一个没来由的念头突然划过它的脑海：也许，自己并不是这间屋子中最诡异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