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路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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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活了二十五年艾默非才知道自己是个外星人

    面对锈迹斑斑的门牌号,艾默非的心情是极端复杂的。你从他手指在门前反复画弧的样子就能悟到什么叫犹豫不决。

    “正义路2号,好到不用去教堂祷告。”这句莫名其妙的宣传口号我听了不知道有多少遍,类似的还有“抢劫若抢正义路,来年坟头长棵树。”、“不管多大难,二号馆都能帮你办。”这种土鳖到听一遍就耳朵长马铃薯的顺口溜虽然没品,却能在你有难之时瞬间浮现在脑海里循环播放。放到以前,这种骗傻子的玩意儿艾默非是一点也不会在意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打从撞鬼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是的,他撞鬼了。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笑我故弄玄虚,或者眨眨眼提醒我“亲爱的那都是幻觉”。谁不希望自己遇到的那具可以行走的腐尸是幻觉呢?我相信,艾默非宁愿在起床之后发现自己赤裸着身子躺在一个穿着高叉泳装的男人枕边,也不想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具滴着黄色汁液的腐尸。

    然而事实是,他的身后站着一具滴着黄色汁液的腐尸。

    生活,永远不尽如人意。

    “别愣着了!敲门!”那具腐尸在艾默非耳后吐着气,一股浓烈的酸臭味熏得他几乎要吐了出来。艾默非哆哆嗦嗦的敲了敲漆面大幅剥落的铁门,门后一个男声响起:“稍等。”嗓音富有磁性清晰得毫无杂质,这让艾默非剧烈跳动的心脏稍稍放松下来。屋里有低低的交谈之声,好像是两个男人在门边作别,但艾默非听得并不真切。

    不多久门便向里打开,一个魁梧的男人大踏步走了出来。他眼窝深陷鼻梁挺拔,一头橘红色卷毛短发极具地域风情,让人想起了高中教材上古罗马先贤的石雕头像。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外国人(搞不好还是个东欧人),与艾默非听说的正义路2号的主人存在很大形象差异。

    他走出门口的时候微微向艾默非点了点头以示友好,艾默非侧过身让路,却发现身后的那个腐尸对着外国男子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这让他倍感诧异。

    那男人挥了挥手向楼下走去,也不知是在感谢艾默非的礼让,还是回应腐尸的鞠躬。艾默非的目光不自觉被男人手腕上那条精致的银色手链所吸引住,作为一个没什么词汇储备的人,他脑海里寻遍了词儿,也没法描绘那条古朴大气的手链有多迷人,但他注意到手链的接口处似乎还镶着一块儿鹰爪造型的小石头,暗红的石子与银光闪闪的手链色差鲜明,极具风格。

    “跟门口傻站着干嘛呢?”抓耳的男低音把艾默非的注意力拽了回来,他抬头,看到一个长发男人正倚在门口望着自己。

    艾默非虽然个子不高,但一米七六的个头也说不上矮,此刻他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却得仰着自己的脑袋,就像虔诚求雨的灾民一样。

    这个男人有着标准的亚洲面孔,胡子拉碴的脸颊微微下陷,初看似乎不太健康。但他的肩膀宽阔体型健硕,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套在身上也是腰线笔直有模有样,这样想来他可能只是体脂较低而已。按照女性的审美这个男人应该算是帅气有型,只是他贯穿右眼眉骨和脸颊的三条平行伤疤却是有点骇人。这伤疤似乎是什么动物的抓痕,中间那一条比两边稍长一些,看不清内容的黑色文字刺青像蛇一样缠绕着它们,让艾默非感觉莫名的不舒服。

    “快点!”艾默非身后的腐尸推了他一把,本就胆小的艾默非犹如点击,嗷的一声蹿到男人身后。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仅仅抓着那男人的西装哀嚎着说:“大哥,大哥救命啊!我撞鬼了!大哥这我……”艾默非话还没说完只觉脸上一痛,整个人腾空数秒后重重砸在一张沙发上,撞得沙发吱吱作响,他自己则头晕目眩看什么都重影。

    迷糊了好一阵,艾默非才反应过来:妈的这男人居然一脚把我踹了踹到屋里了!

    好气啊!

    他又恐惧又屈辱,捂着高高肿起的脸怒视着男人,不敢说话。那男人也没有跟艾默非搭话的意思,他一手插兜,倚着门框对着外边的腐尸絮叨着:“讲讲吧,找我干嘛?”

    腐尸一步三颤的走进屋子,对我所在的方向缓缓伸出挂着些许腐肉的白骨手指:“这小子,看得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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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堆满衣裤、废纸的会客厅内,两个人类一个丧尸正彼此对峙着。

    “你懂我什么意思吗!他看得见我!人类是不可能看得见鬼的!!我死了二十六年没有活人对我有过反应。苍生你得调查调查这人,我觉得他肯定有问题,我看见他心里就害怕。”腐尸蹲在地上,像条狗恶狠狠地盯着艾默非说。

    “你看见我害怕?”艾默非盘腿坐在沙发上,气得笑出了声:“行行好,你看看你自己眼眶爬蛆腐肉坠地,从门口走到屋里起码掉了三斤烂肉。我看见你我都不想死了知道吗,太吓人了。你跟我喊的时候嗓门那叫一个大底气那叫一个足,你怕我?!”

    苍生——也就是那个高个男子摆了摆手:“他还真没骗你,这种枉死鬼吧嗓门越大说明它越恐惧,这和人间的鬼怪文化是很不一样的。”

    “没错!”腐尸嗷的一嗓子,震得艾默非耳膜生疼。

    苍生白了他一眼,挖着耳朵对艾默非说:“都是误会,他没什么经验冒犯你了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没事了,剩下的我跟它说,它以后也不会缠着你了。”

    艾默非如释重负刚要起身,那腐尸却先他一步从地上爬了起来:“不能放他走!这人明显有问题!人类根本就看不见我们这些鬼,你想想啊苍生,他说不准是什么灵媒邪魔之类的!若真是如此那也太危险了!”

    艾默非简直说不出话来,他心想:这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谁承想我活了二十五年,竟然被一个鬼指着鼻子说“邪祟”。这要不是它长得太吓人,我非得一拳头过去打折它不存在的门牙!

    苍生眯起眼啧了一声,训斥着腐尸:“你呀,死的日子太浅,没有根骨的普通人类是看不见鬼魂没错,但外星人能看见啊。这个小朋友很明显就不是地球人,能看见你当然很正常啦。”

    “哦原来是这样!”腐尸如梦初醒般用拳头锤了下脑壳,震掉了一颗本就摇摇欲坠的牙:“是哦!我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个说法!外星大哥,不好意思吼是我错了,对不起!你快回家吧!不要因为我对地球有不好的印象哦!”

    “好,事情就这样完美解决了,你可以回家了。”苍生带着满意的笑容站起身,一副送客的架势。

    “不是,”彻底蒙了的艾默非也站了起来,他仰视着苍生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就完美解决了?我怎么就成外星人了?这世界上哪儿有外星人啊你逗我呢?”

    “哪儿有外星人,我面前就是个外星人啊。”苍生挑着眉,好像在玩俏皮话游戏。

    “我是个屁啊我是!我不是!”艾默非又气又急又怕又想笑,嘴里一团麻绳也不知道在骂什么了。

    苍生挑起的眉毛渐渐压了下去,他试探性的问:“嗯……你应该没有拿我消遣的意思对吗?”

    艾默非摊开双手,做出一个“当然了”的姿势,苍生歪着脑袋转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突然,苍生一把捏住艾默非的左脸,扬手一甩,艾默非整个人腾空转圈,飞了起来。他脑袋晕乎乎的辨不清方向,只觉得自己特别想吐,这身上也是越来越轻。

    三圈过后,艾默非身上的衣服就像天女散花般脱离了他的身体,连内裤都飘荡在空中,对整个世界挥挥致意。

    “卧槽!我衣服怎么没了!”摔倒在地的艾默非光着屁股,一边甩着屌一边叫喊。苍生一本正经的对他说:“你要是个姑娘我脱得更快。”还没等艾默非反应过来,苍生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包皮。

    是的,抓住了他的包皮。

    今年25岁,正在文化公司上班的艾默非最近有点苦恼。他为了脱离父母的溺爱掌控,跑出去低价租了一间凶宅,结果在打扫房间时,他发现壁橱里藏着一具可以行动的腐尸。自此之后无论艾默非去到哪里,这具腐尸都会尾随着他不肯离去,这尸体既不伤人也不作妖,只是在不远处冷冷的注视着他,这无形的压力让艾默非心力憔悴,倍感恐惧。为了彻底除掉这头怨灵野鬼,艾默非跑到不知谁跟他说过的正义路2号,找所谓的“迷先生”苍生除魔。结果刚一见面,苍生先是在艾默非脸上踹了一脚,有把他浑身衣服扒个精光,最过分的是,他还捏住了包皮不撒手,而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仅仅是因为艾默非不相信自己是外星人。

    我想问问,您是艾默非,您委屈吗?

    但艾默非还来不及抒发自己的委屈之情,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包皮被人拧成了半米长的皮筋麻花哎,如果你觉得这个画面很难想象,那就找一个毛巾把它拧上几圈,这样你可以清楚了解到艾默非的包皮现在什么样了。

    艾默非此刻不仅感觉不到疼痛,脑子里还飘乎乎的胡思乱想起来:原来我包皮弹性是这么好的吗?早知道以前女同学玩儿跳皮筋忘了带装备,我就把裤子脱了借她们玩儿去,没准儿还能以此博得女生好感呢,这样也不至于处男到今天了。

    虽然感觉不到什么痛处,但皮肤的紧绷感确实实打实的。随着身后几声清脆的嘣嘣和头皮一阵发麻,艾默非整个人哐叽一下滑倒了地板上,那张陪了他二十五年之久的表皮就像一件皮衣外套,被苍生提在手里。

    苍生扶起艾默非,顺势把胳膊架在他的脑袋上。他拉着艾默非走到一面落地镜前,翘起手指指着镜子:“喏,都说了你外星人来的。”

    镜子里的苍生靠在一个蔚蓝色的生物身上,这个生物的表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整个头颅都是半透明的胶状骨骼。头颅内里边浸满了黏糊糊的透明液体,大大小小数百只眼睛彼此依靠,漂浮其中。它三角形的鼻孔和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嘴巴躲在下巴处,两个器官凑起来也就只有成年男性的指头大小而已。

    “不是我说……”腐尸洪亮的嗓音在艾默非身后响起;“你可长得够恶心的。”

    艾默非呆呆的望向镜中的自己,感受着天塌地陷的心灵冲击。

    他呆滞的附和着:“是啊,我可长得够恶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