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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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金瓶梅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是摸着自己的心跳度过的,当它跳动若干次以后,我就计算着在这个世界上又多活了一分钟。这不是屈服和绝望,而是一种无奈,人不是万能的,当自己真的面临一个自己无法解决的困境时,能做些什么?

    在一次睡醒之后,我借着那种模糊又清晰的状态去按动了第二次密码,没那么幸运,第二次尝试密码也失败了。

    罗布泊,a工程,仿佛真的被世间遗忘了。

    当我被困了差不多快要两个月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很难想象,是如何熬过来的。食物和水都消耗光了,尽管我躺着一动不动,仍然能感觉身体里的精力在无声无息的流逝。

    我就那么躺着,已经饿的快没有力气了,觉得自己这时候连站起来都成问题。不过我还是没有彻底绝望,因为还有一次试密码的机会,这个机会我一直没有轻易浪费,也不敢轻易浪费。但现在,没有考虑和犹豫的必要了,如果在必死的困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渺茫的机会,可能所有人都会去尝试,

    不过,这仍然是个很艰难的抉择,最后一次密码如果按错了,那就表明我百分之九十九要死在这里。我闭上眼睛,想了很久,然后慢慢爬起来,走向了铁门。本来我想着随手按几个数字,但就是在迈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我爷爷送给我的那个皮箱,在过去,我很少有使用密码的机会,这可能是我掌握的为数不多的密码之一。

    我决定要试试了,尽管我知道这么尝试,极有可能还是失败,但我心里的念头非常强烈。

    我按下了那个密码。

    那一刻,我紧张到了极点。但密码在按完之后,铁门内部马上就想起了一阵很美妙的声音,各种机械在平稳的运转,很短时间里,铁门啪嗒一声,开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可能在当时根本就没有情绪,大脑是空白的,唯一的想法就是拼命拉开铁门,唯恐它会猛然再次关闭。因为饥饿,我几乎没有任何力气了,但在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时,体内所有的潜能瞬间就被激发,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样拉开铁门的,当我从门边爬出来的时候,求生的欲望强烈到了极点。

    我的大脑因为身体的原因而渐渐恍惚了,但我很清楚,冲出铁门,其实并不代表我就一定能活下去。如果地下工程内没有人,凭我现在的体力,我还是会死,我绝对回不到地面。所以我不停的爬着,尽管真的是爬不动了,随时都会闭上眼睛,但依然坚持,我怕自己闭上眼睛后就会睁不开。

    不知道我用了多长时间爬出了那条地缝,周围很静,静的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我还记得来时的路,就朝那边爬。

    终于,我完全爬不动了,就像一盏耗尽了灯油的油灯,随时都会熄灭。这时候,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猛然亮起了几道光,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觉,只觉得眼皮子沉重无比,努力支撑着,它还是忍不住想要闭上。

    远处的光线离我越来越近,我没有力气了,仰面躺着,一动都不想动。当那几道光线围拢过来,照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努力想要睁开的眼睛终于支撑不住,完全闭上。眼睛一闭上,感官就开始出问题,我感觉自己在腾云驾雾,在翻山越岭,总之非常混乱。

    我估计是昏沉了一段时间,但绝对不会太长,有人好像在给我喂水,水从口腔流进肚子里,我身体内的细胞仿佛都被激活了,勉强睁开眼睛。

    面前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坐着,其余的站着。一苏醒过来,视线就清晰了,我看到对面坐着的是个年轻人,估计比我稍大一点。他坐的很安静,像一尊雕像。

    接着,我微微转头扫视四周,这应该是一个废弃的升降机里面。对面的年轻人很有雅兴,在这种地方竟然还捧着一本书,有人在他身后替他照明,这个人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说:“给他点吃的。”

    很快,两个加热后的罐头就递到我面前,还有一杯热水,加了葡萄糖。我没问那么多,因为不吃东西会饿死。我马上抓起食物,几口就吃的干干净净,又一下子把葡萄糖水喝光,胃里的风暴随即就平息了。

    我没有伤,只是饿,吃了东西以后就好了很多,有力气坐起来。对面的年轻人依然稳如泰山般的坐着,这时候,我看的非常清楚,这个年轻人看着只比我大一些,但他身上却有一种我没有的东西。他看着面相很善,带着点文气。常人都说,坏人从不在脸上贴标签,可是这个年轻人给我的感觉还不错,我真不觉得他是个恶人。

    但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人就不行了,都膀大腰圆一脸横肉。我刚刚坐起来,一个铁塔一样的汉子就指着我的鼻子让我老实一点。

    “不用。”年轻人终于说话了,他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我和他谈谈。”

    我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按他的长相还有语气,很难跟那些满脸横肉的人联系在一起。但几个汉子都很听话,听到年轻人的吩咐之后,老老实实的依次而出,这里顿时空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

    “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年轻人合上手里的书,我总认为能在这个地方还安心看书的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至少心境达到了某种层次。但一看到他手里的书的封面,我顿时有点无语,那是一本正版的台版金瓶梅。

    “你呢?你叫什么?你是做什么的?”我这个人上学的时候一直被章怀称作二皮脸,跟人说话完全是看对方的口气还有举动的,这个年轻人面善,所以我说话就有些不着调。

    “我是个开书店卖书的。”年轻人拍拍手里的书。

    看着他的表情,还有手里的那本金瓶梅,我眼神里的怀疑就不言而喻了。年轻人可能也注意到自己手里拿的书不雅,就笑了一下:“正如前面所说,我是个卖书的,随身带着一些货,也在情理之中。”

    “给我支烟行吗?”我觉得他很温和,心里的慌乱就减轻了一些,他脚下有好几个烟头,所以我就跟他要烟抽。

    “给。”他抬手抛过来半包烟和打火机,等我点燃一支抽起来之后,他收起脸上的笑容,换了一种口气:“是我救了你,我不需要你报答,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不用紧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不问,你说完该说的事之后,我可以放你走。”

    “你要问什么?”我抽着烟,心里几乎已经了然了,这个手拿金瓶梅的年轻人所问的问题,估计又和什么黑洞密码有关。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这个问题你一定知道。”金瓶梅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要知道。我不想为难别人,但如果你撒谎或者隐瞒,我不会客气的。”

    “你太高看我了。”我在心里暗暗叫苦,那个什么黑洞密码,我的确不知道。而且这时候,我对金瓶梅的印象有所改观,他面善,但刚才说的两句话里却透出一种逼人的气息,如果不看他样子只听声音,我会把他联想成一个沉默的狠人。

    我很难理解,这样的一种气息和气场,究竟是怎么养成的?他看上去确实很像个文人。

    “不管你是做什么的,到这里来干什么,但我保证,我们的目的不一样,所以我们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只希望你如实相告。”金瓶梅也叼起一支烟,说:“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找一个朋友,我想,你应该见过他。”

    说着,金瓶梅递给我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男人,一脸络腮胡子,呲牙咧嘴的淫笑,只看了一眼我就认出,这是赵英男。

    “他临走之前答应过我,无论怎么样,最多一个月内,会跟我联系一下。”金瓶梅收回照片,说:“但他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只能过来找他,本来应该早就到了,中间遇到一些麻烦,又浪费了不少时间。所以现在情况更加急迫,我不希望你撒谎。”

    我刚想习惯性的开口否认,一把带着刀鞘的藏刀就丢到我面前,金瓶梅皱着眉头看看我:“这把刀子就在你身上,我认得这把刀,它的主人是我的朋友。”

    我一下子就没话说了,从赵英男身上拿走的这把刀现在成为铁证,想赖都赖不掉。我有些紧张,偷偷看着金瓶梅,如果他一急,把我交给外面那些满脸横肉的汉子,我想我可能就没这么轻松了。

    其实,我撒谎只是一种习惯性的自我保护意识,转念想想,我和赵英男之间并没有太多的瓜葛,我没有害他,所以也没有必要刻意的隐瞒。

    “好吧,我见过这个人,刀子是从他身上拿的,用来防身,这里很不安全,有很多影子。”我点点头,说了实话。

    “他在哪儿?”金瓶梅的语气顿时紧张起来,朝前探探身子,望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活着,还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