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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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心魔魅影

其实...大概连聚颐自己都不知道,她对南宫流殇,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爱吗?喜欢吗?还是恨?

    恨他为什么要被封印,将偌大的魔界都扛在她的身上。

    更令聚颐在意的,或许是南宫流殇对她的反应。

    南宫流殇被封印的一百年中,聚颐从来都没有梦见过他。她不知道南宫流殇是因为觉得她无关紧要不需要入梦,还是觉得没有入梦的必要?

    聚颐不知道。

    她许是爱他的,不然她不需要让自己痛苦,只为了守住这一个冷冰冰的魔界。

    哪怕只是到了今天,在聚颐眼中,最可怕的一战还是她走上魔界之主宝座时的一战。

    还是为了南宫流殇。

    当年她既然想要守护魔界,就必须登上魔界之主的宝座。

    可是这个座位人人都想要。而她一介女流,在没有南宫流殇的魔界里,没有人相信,她能够争得过这么多有力的对手。

    哪怕是今天誓死效忠她的心腹。

    整整五十天,魔界虽然没有内战,但是神界却执意要攻破魔界。

    在神界眼中,没有了南宫流殇的魔界,根本就不足为患,而事实在前期也确实如此。

    神兵一路攻城拔寨,肆意屠杀魔界子民。

    聚颐站在城墙上,注视着魔界已经千疮百孔的江山。这曾经是南宫流殇挥斥方遒的江山。

    她就站在魔界的帝都中,一己之力独挑魔界所有将领。

    当年大战的情景,即便如今再去问魔界子民,应该也会有人满怀激情却语气哽咽的道出。

    聚颐一个人挑战了所有的魔界将领,这本身就是一场恶战。可是聚颐即便累到极致,仍是用已经麻木的四肢催发早已枯竭的内力。最后的打法,完全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战下来,她遍体鳞伤,这些伤或伤及要害或伤及五内,就连那些身经百战的魔界将领,最后都忍不住心头发颤。

    都已经伤成了这样,聚颐怎么还能站得起来?

    聚颐就是拖着这一身重伤,最终立于城墙,剑指穹天,眉间戾气并不影响她的气息凛然,可是她的姿态,令十万魔兵尽皆潸然泪下。哪怕如今站在城墙上的,只是一个女子。

    到了最后,身上的痛,早就已经麻木了。

    那是聚颐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流了那么多血,受了那么重的伤。

    当日之后,聚颐昏迷不醒,整整三日,才勉强能够睁开眼睛。

    可是即便魔界神医全都汇集于此,全都拿出了毕生所学,聚颐的身子,依旧受到了重创无法治愈。

    这重创,让聚颐的身子落下了隐疾。所有的医者都说,即便能够恢复巅峰状态,也不能再来一次像这样的战役。即便不是这样的战役,聚颐受伤,恢复的时间也会比常人慢上几倍。

    聚颐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声音沙哑但缓缓启唇:"谁若是敢将我身体之事泄露出去,我第一个要了他的命。"

    所有医者全都噤声。

    这时,魔界将领已经团结协助,抵御神兵。

    魔兵势如破竹,五日之后便将神兵彻底逐出了魔界。

    此战过后,魔兵将领,包括所有魔兵,都对聚颐俯首称臣。

    他们的姿态,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聚颐,就是魔界之主。

    聚颐打败了他们,让他们知道了身为魔界兵士最重要的是什么,于他们而言,这些就足够让聚颐成为魔界之主了。

    梦境一点点地转换,转换到了南宫流殇还未被封印的那段时日。

    聚颐以为,她终于可以看到她这一百年来心心念念的南宫了。可是没想到,在她的梦中,南宫流殇的笑容居然渐渐模糊,他的身影也渐渐模糊,渐渐远去。

    她想要上前,可是她又发现每上前一步,南宫流殇的身影就远去一分。留在原处的,不过是个虚无的影子。

    就像在那三生三世的轮回中,从未真实过的爱恋。

    顷刻间,周围却又仿佛变幻成了茫茫的大漠,黄沙覆盖。而她就立在这片空旷与苍茫中,立在天地的正中间,四下张望,一片茫然。

    她无法前进,无法后退。

    前进,是她永远触及不到的,她心心念念的南宫的影子;

    后退,是她永远不想再次翻起的梦魇,一旦翻起,注定血肉模糊。

    她缓缓的跌坐在原地,想要呼吸,却发现,连呼吸都是痛的。

    一滴清泪缓缓坠落,落在干涸的黄沙中,一刹那便消失了踪迹。

    梦境再次变化。这次,她却站在了一个她从未来过的,幽暗的山谷。

    周围静寂无声,连暗夜中植物生长的声音,都隐隐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她的前方,有一点亮光,而那亮光照耀的,是一个冰冷苍白的玉石宝座。

    那个玉石宝座的造型,像极了佛陀座下的雕狮须弥座,大气磅礴,似乎除了拥有无尽佛光的佛陀,再也无人撑得起这个气势。

    可笑的是,聚颐再凝神细看,那座上,影影绰绰,似乎是一个女子的身影,斜倚着佛陀的宝座。

    那亮光一点点强了起来,那个女子的身影也渐渐明晰起来。的确是个女子,可是她拥有一张和聚颐分毫不差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气息,比聚颐的还要魅惑,还要...危险。

    "我的主人,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玉座上的女子眼波微漾,风情万种地下了玉座。她赤着双足,对着聚颐,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

    "你是谁?"

    在黑暗中,聚颐缓缓启唇。

    "呵呵......"女子以手掩唇,似是十分愉悦地笑出了声,"主人,我是你啊......"

    就连声音都和聚颐分毫不差!

    "或者说...我是主人你的..."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而后声音更为空灵冷魅,"心魔!"

    "我的...心魔?"

    聚颐的声音迷茫起来。

    "是啊,"心魔声音悠然,"我已经在主人你的心底,形成了整整一百年呢!"

    一百年......聚颐震惊地抬头望她。

    "一百年前,若不是南宫被封印,主人又岂会戾气深重,心中魔念滋生,从而产生了我?"

    心魔知道聚颐想说什么,在聚颐说之前就转身走回了玉座,一边走一边解释。

    她又斜倚在了玉座上,只是眸光渐渐变冷,折射出幽暗的光。

    "主人,不必太过震惊,即便是南宫,也一定会有自己的心魔。"

    心魔,说白了就是心中的魔头。哪怕是神,魔,都一定会有心魔。

    "那我要怎样,才能够见到南宫?"

    聚颐望着她,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看清的祈求。

    心魔笑了。

    她缓缓伸出右手冲着聚颐。那只手是苍白的,可是形状完美。

    "主人,你是否愿意,将你的一切,都放心的交给我?"

    她声音冷魅,像是暗夜的优昙花,带着微微的神秘色彩,带着对聚颐的蛊惑。

    聚颐看着那双手,不知不觉间,目光开始浅浅地涣散。

    这是否意味着,心魔已经在慢慢操控她的灵识了?

    可是聚颐的唇角却微微勾起一个诡异的,惨淡的,可以称之为笑的弧度。

    "你输了。"

    然后聚颐的背后便涌起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结为万千的流苏状光线,将心魔困于其中。

    心魔一声惨叫,尔后便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