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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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秩秩斯干 幽幽南山

    从何而來。也只能这样放肆,去拼一场了。

    冉冉袅袅的站起身,俏皮的冲方一鸣顽笑,颇有一番女子风情。

    你想知道,可我偏偏不如你的意。

    方一鸣木然的起身,沒有了刚才的热诚;脸上多了一番嘲弄,更像是自嘲。

    自嘲,是他一贯的风格。

    在别人眼里,他是风流倜傥的顽固子弟;但是在冉冉眼里,墙头马上,难写情深,只为黎沐一人。

    多少次,他陪着黎沐以身犯险。他从來都沒有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就算他有想法,那也不是他的过错吧。

    昨天晚上在百乐门,看见淼淼跟陆元两个人,举止亲密,如胶似漆。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败,留不住黎沐,也留不住淼淼。

    他跟淼淼虽无情分,但是淼淼与他有婚姻盟约;淼淼这样做,岂不是当众打脸吗。他方一鸣,也很在意众人的舌头与唾沫。

    所以,他才会对黎沐说。看看,你们黎家的女儿最是水性杨花了。

    他把香烟从茶几上拿起來,用他那修长的无名指跟食指夹出一根來。神情郁然的咬住,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噌”的一声,蹿出的火苗在空气里跳动。顿时,就生出一股浓烈的烟味,刺鼻也让人振奋。

    他极为满足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又把烟给吐出來。吞云吐雾的感觉是怎样。黎沐驾驭不了,冉冉倒也很想尝试。

    你倒是学会落井下石了。

    冉冉颔首一笑,落井下石不是她的强项。淼淼,才最喜欢。

    方一鸣这样评价她,她反倒沒有怒火,笑的更加温润了。

    方一鸣对她的评价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怎样看待自己。她觉得,自己可以翻转局势了。那一种自以为的雀跃,是沒有人能够理解的。

    不不不,我喜欢的,是过河拆桥。

    她从方一鸣的手中夺过香烟,尝试从中抽出一根來。但是她的手法并不娴熟,甚至是生疏的。

    她并沒有得逞。是方一鸣制止了她。

    方一鸣霸道的从冉冉的手里,把香烟给夺了过來。再也沒有人,有资格抽他喜欢的香烟,沒有资格让他替她点烟。

    除开黎沐。

    会过河拆桥的人,当心引火上身,自身难保。

    冉冉会怕吗。她又一把夺过香烟,飘飘然的自己给自己点上。那种烟雾萦绕的感觉,就像是梦境一样,那么不真实。

    真不知道,吴敬君见她此刻的浪荡模样,会不会发疯尖叫。虽然是新式教育了,但是这些老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

    冉冉会抽烟的本事,就像是与生俱來的一样。她沒有被呛到,也沒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应。简直就是信手拈來。

    那种吸烟带來的快感,还有犯罪感带來的刺激,居然让她觉得快乐。从未有过的快乐。

    女子抽烟是不雅的行为,特别是她这种家世的女子。她这算不算是飞蛾扑火,萤火**。

    我不会飞蛾扑火,你也不会。

    一个衣着清秀的妙曼女子,肆无忌惮的抽烟。在那个年代,是怎样的一种震撼呢。

    方一鸣觉得,冉冉是一个奇女子。跟黎沐想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冉冉这样回答,是在暗示他。她不会为了虚无的情爱而弃家族与不义,她想要拉拢方一鸣。

    方一鸣的个子很高,居高临下的看着冉冉。居然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广阔心境。

    他又坐下來,把燃烧过后的灰烬点落在刚才的白瓷茶盅里。半窝半坐的斜靠在沙发上,挑衅似的看着冉冉。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

    冉冉也学着他的样子,把燃烧之后所剩的灰烬,点落在白瓷茶盅里。不经意的甩了甩手臂,素银的镯子也随之上下挥舞。最终,还是安稳的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男人,因为吸食鸦片而家破人亡。这种精神上的麻痹,是一票难求的。

    她也享受这其中的过程了,那种飘飘然的轻松状态,让她窃喜。相比之下,那一点点的罪恶感也就消散了。

    昨晚大雨,今日你又在这里。我敢笃定,你沒有告诉黎沐我的初衷,你今早也沒有去见她最后一面。

    她说的对,方一鸣的确沒有去送黎沐,但是这说明白不了些什么。來日方长,他方一鸣还愁见不到她么。

    方一鸣的嘴角上扬,把剩下的半截香烟熄灭在茶盅里面。他的眉毛是张扬的一瞥,带着淡淡的不可一世,他的眼睛虽然黯淡无光,却还是神采飞扬。

    每个人的心头都有一颗朱砂痣;但是并非每一个人的朱砂痣都是一朵红玫瑰。

    有的人,用承诺來祭祀爱情,也有的人,绝情的离开,眼泪潸潸的说爱情太残忍。难得有人,为了爱情不求回报。但是这种人,实在太少。运气不好的人,是不会遇到的。

    女孩子,还是不要太精明的好。这样会让男人,特别沒有安全感。

    冉冉畅快的吐出一口烟來,她目光闪烁的盯着方一鸣发笑。

    男人,也会沒有安全感吗。只有庸碌无为的男人才会有吧。像沈映年这种会让人担心的人,才不会有。

    男人,之所以沒有安全感,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永远都打不败的对手。这个对手不是别人,真是他自己。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打败自己呢。人们,总是在遗憾中领略圆满。

    那是因为,你不甘于平凡;你只有希望别人资质平庸,好让你凸显才能。

    冉冉一语成谶,居然让一向能说会道的方一鸣无力反驳。也许,冉冉的话是对的。只有一个不甘于平凡的人,才会不断的突破自我;在愈來愈动荡的心境里,不得安稳。

    方一鸣沉默了一会儿,自知论不过冉冉便停止了这个话題。沈映年离开了,冉冉的心里也是不太开心的吧。

    想要抽烟的人,大多都是因为有烦心事。

    他觉得冉冉就算再坚强,终归还是一个女子。沈映年跟黎沐的事情,是她一手决策的。她不可能不伤心,只不过是在隐忍罢了。

    沈映年跟黎沐走了,或许是好的。就算他们两个人的思念绵长无边际也好,察觉亦无形也罢。

    总之两个字,值得。

    冉冉抽完了一支烟,便不再想要打喷嚏了,精神好像上头了一般。早就知道鸦片可以用來治病,但是沒有想能这般立竿见影。

    我只是为了治病,你才是。

    冉冉装腔作势的,一口回绝了方一鸣的猜测。她还沒有到那个地步,去在意儿女情长。

    她知道,鸦片是全中国的毒瘤;她也知道,杜月笙是上海第一烟贩;她是不会因为鸦片毁了自己的。

    怎么扯到我身上,我只是习惯了而已。

    方一鸣说罢,楼上又嘈杂起來。吵吵嚷嚷的更像是一场生死离别,三姨太的声音太过悲切了,让人听的心寒。

    方一鸣跟冉冉觉得诧异,纷纷转过头去看楼上的情形。只见到三姨太背靠在楼梯的栏杆处嚎啕大哭,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让她这样肆无忌惮的放声。

    一早起來便听岚嫂说淼淼病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看三姨太这番样子,像是不大好了。

    冉冉的内心有些矛盾,既觉得快活也觉得愧疚。淼淼好歹是她的姐妹,她也不想淼淼因为她而忍受病痛的折磨。

    她还未说些什么,倒是方一鸣坐不住了。迅速的起身,窜上楼梯,只留下一句话给冉冉。

    我要上去看看。

    方一鸣,也并未无情无义吧。找到淼淼的那一天,他也对她以温柔安慰。昨晚给她一巴掌,完全是气愤,也怪淼淼自己不顾名节,不懂退让。

    淼淼,要是看到这一幕,还会怪他给自己一巴掌吗。陆元不再是以前的陆元,但是他方一鸣虽然看重黎沐,但却从未变过。

    最起码,还是会对她相敬如宾,以礼相待的。

    冉冉想都沒想,也站起身,跟着方一鸣跑上了楼。

    昨天晚上的大雨,下了一夜。她如果肯向黎元洪请求,淼淼便不会这个样子了。怪她还是怪淼淼咎由自取。

    方一鸣已经跑进了淼淼的房间,在她的床前坐了下來。淼淼的脸色苍白,方一鸣自然的把她的手握起來了,那双手是滚烫滚烫的。

    她的高烧仍旧沒有褪下來,反而愈演愈烈。再这样下去,性命堪忧。

    冉冉却在门口处,被三姨太给拦了下來。虽是青楼出身的危文绣,却也曾有过一段辉煌的时光。她跟随黎元洪多年,也见识过许多大人物。更是给自己改名黎本危,好以此惦念黎氏的恩宠。

    但是现在,她虽然保养得宜,却沒有了当年的那股气质。她哭起來的时候,肩膀一颤一颤的,连话说的都不连贯了。

    你……有什么脸面再进去见她,淼淼……不想见你。

    冉冉自然知道淼淼是不愿意见她的,但是如果不是情势危机的话,她也不会不顾自己的脸面贴上來。

    黎元洪跟吴敬君都不在家,出了这等大事,就靠危文绣一双眼睛能够哭的好。她自然躲着凉快了。

    她凤眼一瞪,朝着危文绣就是一顿训斥。

    淼淼姓黎,我若是害她性命也自有爸爸为你母女做主,还不让开。

    冉冉只为自保,如果不是危文绣步步紧逼,淼淼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怪得了她。她也跟黎元洪生出了嫌隙,作为代价,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