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第310章
尽管那答案,她早已知晓,她却想亲口听他说。
赫连煊却只将包裹住她手势的大掌,握的更紧了些。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如果她不要他留在她身边,如果他再也不能与她在一起,那么,这就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默默的帮她,救她,只要她健健康康、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他能够给她最好的爱了。
他不需要她知道,不需要她困扰。
他不想连这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都失去。
岑立夏望住他。四目相对。
“多么感人……”
容珞琰突兀的笑开,几乎拍起手掌来。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怨毒。
“所以,夏侯缪萦,你现在还要将这雪簪花还给我吗?”
女子闲适的望向对面的岑立夏,说话间,又瞥了瞥她对面的赫连煊:
“若你真的将它还给了我,也就是间接的将你身边这个男人,推向了死地……为了救你而失血过多身亡,他也算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了,不是吗?”
岑立夏不由将手中的木匣子攥的紧了些。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身上的毒,但她却不能对身畔这个男人的付出,无动于衷。
“夏儿……”
赫连煊唤她。他想告诉她,他没有关系,只要能够救得了她,哪怕要用他全身的血来换,他亦甘愿。甚至,若她最终真的选择了那个男人,不能与他在一起,他宁肯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她继续她活下去,至少,她的心中,会因此永远都记得他吧?至少,这也算是永远陪伴在她身边的一种方式……她的身体内,有他的血液,与她一起生,一起死,何尝不是另一种天长地久,白头偕老呢?如此卑微而绝望的念头,他却甘之如饴。
只是,诚如容珞琰所说,凭他现在的身体,他真的不知能够撑得了几时,他是生是死无所谓,若是没有了雪簪花,亦没有了他的血,她该怎么办?
即便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他亦希望她能够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活至耄耋,儿孙满堂,在所有人的不舍当中,安然离去。
“犹豫了吗?”
容珞琰突然出声道,漫不经心的瞥了对面的一男一女一眼:
“其实有什么好纠结的呢?反正阿煊他总归会死,只不过是方法不同而已,殊途同归,何必在意?”
说这话的女子,就仿若面前两个人,已经是死人了一般。
岑立夏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荒谬。面前这个容珞琰已经疯了,她没有必要再陪她疯。
“容珞琰,我们为什么要受你的威胁?就算我们现在从这里走出去,你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说话间,女子亦是挽着身畔男人的大掌,径直就要往门外走去。
“我没有告诉过你……”
容珞琰却是悠悠开口道,“外面已经被我的人团团围住了吗?虽然这样说很俗,但确实,没有我的命令,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岑立夏脚步一顿,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男子。
赫连煊点了点头。确认她说的是事实。
岑立夏瞥了他一眼。
“我们也可以像这样……”
说话间,岑立夏蓦地站到了容珞琰的身旁,藏在衣袖间的匕首,瞬时抵住了她的脖颈:
“……劫持你……”
将含在舌尖的三个字吐尽,岑立夏不由将抵在女子喉间的匕首又向前送了送。
她不想这样做的,但跟一个被妒忌和仇恨蒙蔽的人讲道理,根本是浪费时间。与其处处被她威胁,不如由她来做那个威胁的人。
“让你的人,放我们出去……”
岑立夏沉声开口。
赫连煊已是四处寻找着出口。
“你还是杀了我吧……”
垂眸,望了望抵在自己喉间的锋锐匕首,容珞琰曼然一笑。
“我不会杀你的……”
岑立夏亦是语声平平,“但我有许多法子,会叫你生不如死……”
“差点忘了,缪萦妹妹你可是毒圣的传人……”抬眼,容珞琰瞥了瞥她,浑不在意的模样,“这些年,拜你所赐,我活的本就生不如死,现在,你要是有什么手段,不妨也使出来,叫我也见识一下缪萦妹妹你这些年有些什么长进……”
女子语意慵懒而无谓,嫣红如血的唇瓣上,漾满嘲讽笑意。
岑立夏犹豫着。为那一句,她这些年,过得本就生不如死……她无心害她,但她却因她而痛不欲生。
这一切都是谁的错?
“门窗都被封死了……”
检视了一圈之后,赫连煊走回了她的身畔。他刚才细细查验过,这里的每一扇窗户,都被木板死死钉死了。
竟像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一般。
“我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今天,谁也不能从这儿走出去……”
容珞琰却像是越发的悠然自得。
“那就下令,放我们出去……”
手中的匕首狠狠一抵,锋锐的刀身,瞬时在女子白皙的颈项上,划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岑立夏尽力稳住自己的手势,不想让自己心软。
容珞琰却恍若丝毫不感觉疼痛,只挑衅的望向她:
“你就这么点本事吗?缪萦妹妹……”
最后四个字,几乎咬牙切齿一般。
可恨又可怜。
岑立夏唇瓣微抿,踌躇着。
“或者我应该再给你点动力?”
容珞琰却是蓦地一笑,突然开口道。
岑立夏心中不由一动,隐隐有某种不安的感觉。
女子已然扬声吩咐道:
“将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便蓦然被推了开来。溶溶日光,瞬时照了进来,令略显昏暗的房间,有刹那的刺眼。
而在这白晃晃的一片流光当中,有两个身影,被狠狠推了进来。
紧接着房门又被紧紧关死,复又陷入一片昏沉的房间里,一时只余刺耳的声响。
“司徒锐……”
定睛看清摔在地上的人影,岑立夏心中一紧,握在手中的匕首,不由哐当一声落了地。
赫连煊望着她近乎惊慌失措的奔向那个男人的身影,终究还是心口一涩。
得到自由的容珞琰,漫不经心的抹了抹脖颈上的血痕,笑了。
“司徒锐……”
扶起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岑立夏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望着他被鲜血染污的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衣衫。
“司徒锐,你怎么样?”
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岑立夏一边焦声问着他的状况,一边挽起他的腕,把起脉来。
“我没事……”
缓缓睁开双眸的男人,一眼望到的便是她担忧的容色,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试图将她眉宇之间的焦切抹去。
他不想看到她这么难受。哪怕是为着他。
岑立夏却是心头一沉:
“你中了毒?”
男人身上除了这些皮开肉绽的伤势之外,他的体内,还明明确确的流淌着芫花之毒。
“怎么会这样?”
岑立夏心中又是一紧。下意识的望向不远之处正努力撑起身子的水盼儿。
她比他好些,除了略显虚弱之外,至少没有肉眼可见的外伤。
女子尚没有来得及解释,却听一旁的容珞琰已是曼声开口道:
“我想,是我的手下,拿了水姑娘随身携带的毒药,喂给了北昌侯,所以,他现在才会这副样子的……”
岑立夏望向水盼儿。
“对不起……”
女子垂眸,嗓音低哑,道着歉。
“解药呢?”
岑立夏望向对面的容珞琰。
她知道,既然她能够命人将水盼儿随身携带的解药搜罗出来,那么解药,现在也已经在她这儿了。
“哦,不好意思……”
容珞琰做出惋惜的神情,“我忘了被我放在哪里了……”
“容珞琰,我们没有心思陪你在这里疯……”
赫连煊蓦地扼住她的喉咙,一字一句,“将解药交出来……”
容珞琰望向他:
“阿煊,你也终于忍不住,要向我出手了吗?”
女子歇斯底里的一笑,“如果我不肯将解药交出来,你是不是要立刻捏断我的喉咙呢?还是学夏侯缪萦一样威胁我,让我生不如死呢?”
双眸如血,紧紧钉在面前的男人身上,容珞琰容颜凄苦,充满怨毒,一张嫣红的唇瓣,却兀自凝着抹嘲讽的笑。
“司徒锐与我和你之间的恩怨,没有任何的关系,不要牵扯到他……”
赫连煊迎向她的视线,将薄唇里的每一个字眼,都咬的异常清晰。
容珞琰却是咯咯一笑:
“没有关系吗?阿煊,别忘了,他现在可是夏侯缪萦的夫君……”
语声一顿,女子像是陡然之间想到了一件极之有趣的事情一般,开口道:
“其实,若是他现在就这样死了……少了他这个绊脚石,阿煊,你岂不是有机会重新得到夏侯缪萦,跟她在一起了吗?”
女子刻意放低的嗓音,魅惑而诡异,像是某种诅咒一般,引诱着人往那不尽的深渊里,一步一步的堕去。
“住口……”
近乎嘶吼的两个字,从赫连煊的口中逸出。扼在女子颈项上的大掌,亦不由的收紧。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她的这一番话之时,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就像是那些埋在他灵魂最深处,不见天日的隐秘,突然之间,毫无防备的,被人狠狠揭穿一样,赤、裸裸,血淋淋的的将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敢触碰的丑陋,生生的暴露在日光之下,再无所遁形。
让他害怕。
容珞琰却仿佛笑的更讳莫如深了些,悠悠道:
“阿煊,你这样激动做什么?被我言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吗?这不正是你一直希望的吗?将司徒锐铲除,将夏侯缪萦夺回,跟她双宿双栖,逍遥快活?”
话音未落,一道清脆的耳光,蓦然截断了她所有的话头。
容珞琰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捂住半边火辣辣的脸颊,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女人。
岑立夏迎向她的视线。
“容珞琰,从现在开始,你若再胆敢侮辱司徒锐一句,我便多打你一下,直到你再也开不了口……”
方才甩在她脸上的右手,亦有些微刺痛,岑立夏不由将掌心握的更紧了些。
因为她,司徒锐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本该与他无关的恩怨,她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再来伤害他!
赫连煊不由望向她。只是,这样强势的岑立夏,却是为着维护另一个男人。
明明这一刻,他站的离她更近一些,却仿若天涯之远。或许,穷极一生,他真的再也不能走到她身边了吧?
心头苦涩,止也止不住。
容珞琰轻声一笑:
“缪萦妹妹你对自己的夫君,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女子半边脸颊上,还残留着五个鲜红的指引,衬着嘴角那一抹肆无忌惮的幸灾乐祸般的笑靥,只将整张脸衬得如鬼魅般妖异而可怖。
“阿煊,你都见到了?”
悠悠望向一旁的男子,容珞琰嗓音轻曼,含笑带媚一般:
“我现在突然有些好奇,若你和这北昌侯,你们的生死,一起摆在缪萦妹妹,她会选谁呢?”
语声一顿,女子似乎觉得这件事,真的很有趣一般,悠声笑道:
“不如缪萦妹妹你就选一下,赫连煊和司徒锐,他两个人,如果只能活一个,你会选谁……”
她说的一本正经,仿佛真的将这件事当成了马上就会上演的一场好戏一样。
岑立夏望着她如画美目中,那一抹诡异的嗜血般的兴奋锐茫,心中不由有些莫名的不安。
“容珞琰,你已经疯了,而我们不会陪你一起疯下去……”
不再多加纠缠,转身,岑立夏小心翼翼的扶起一旁的男子,“司徒锐,我们走……”
脚步甫抬起,身后便传来容珞琰越发闲适的嗓音,说的是:
“缪萦妹妹你若是不愿意陪我一起疯下去,那咱们就一块死在这儿吧,反正我早已经活够了……”
岑立夏心中一沉。却没有回头,径直便要继续向外走去。
一直未开口的水盼儿,却突然拦在了她的面前:
“立夏,她在这里的每一处都埋了许多炸药……”
女子嗓音微哑,语声极轻,但那从唇齿间咬出的“炸药”两个字,还是如此清晰的撞进了空气里,回响在在场的每个人耳畔。
顿了顿,水盼儿终是续道:
“若我们就这样贸然闯出去,她的人就会点燃引线……到时,我们还是走不出这里……”
岑立夏不由的望向她。
身后的容珞琰,嗓音愉悦而惬意:
“缪萦妹妹,我想,你们最好是相信这位水姑娘的话……如果不想一踏出去,就粉身碎骨,血肉横飞的话……”
岑立夏钉在原地。她不是不信水盼儿,只是就这样任她威胁,她实在不甘心。
“你到底想怎么样?”
赫连煊望向一旁笑的好整以暇的女子。
“我已经说过了……”
容珞琰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望向对面的岑立夏:
“缪萦妹妹,赫连煊与司徒锐,两个男人之中,只能活一个,你选谁呢?”
女子嗓音娇媚的仿佛能够滴出水来,仿若扔在岑立夏面前的,是晚膳吃面还是吃米,这样一个最寻常不过的简单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都只落在了岑立夏身上。
“夏儿……”
身畔的司徒锐,低声唤道。
垂眸,四目相对,岑立夏不由紧了紧挽在他手上的手势。安抚着他,亦是安抚着自己。
“我谁都不会选……”
转首,岑立夏望向一旁的容珞琰,一字一句,冷静而平硬,全无转圜的余地。
“容珞琰,你若是想要同归于尽,尽管来吧……”
丢下这样一句话,岑立夏头也未回,便即扶着司徒锐,继续往门口走去。
“两个都想留下吗?”
容珞琰在她身后微微一笑,“缪萦妹妹,你未免也太过贪心了……”
岑立夏却仿若未闻,只关心着身畔男子的伤势:
“司徒锐,你再坚持一下,很快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她不是不信容珞琰真的会疯狂到将他们都炸死,哪怕是连同她自己,同归于尽,实际上,如今的容珞琰,她已经疯了,岑立夏甚至相信,她一定能做出这样的事,所以,她才更加不能妥协,她很清楚,就算她真的在赫连煊和司徒锐之间做出了选择,她亦不会放过他们……与虎谋皮,受制于人,从来都是下下之策。
所以,她宁肯赌一把,或者还有一线生机。
“看来缪萦妹妹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轻叹一口气,容珞琰似乎十分的遗憾,转首,扬声吩咐道:
“点火……”
所有人的脚步,都是一顿。
就在她檀口里吐出这两个轻巧字眼的刹那,一声巨响,轰然炸开。那巨大的声浪,震得人脚下都是一阵连绵颤动,许久未能平息。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容珞琰柔美绵软的嗓音,悠悠响起,说的是:
“别担心,我刚才吩咐点火的,是距离这里最远的那座房屋,还伤不到我们这儿……”
语声一顿,女子笑意越发婉转如莺,“但只要缪萦妹妹你胆敢再往前走一步,我便会吩咐人再点一处,相信,在缪萦妹妹你踏出这个房间之前,我们便会一起被炸的面目全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