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第205章
随着他的吩咐,很快便有两名侍从恭谨的上了来,手中还各自端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机括弹开的微微声响过后,是一股奇异的香气,瞬时缓缓流淌进空气里,沁人心脾。
赫连煊望着打开的锦盒里,底下铺着层深灰色的丝绒布,其上放着两样东西。左边的是一块墨绿纹路的圆石,幼儿拳头般大小,石体通透,依稀可见盈盈流光,一层层从内里折射出来,有一种妖冶的诡异色彩;另一件东西,确切的说,是一朵花,一朵盛放如碗的紫色花朵,薄脆的叶子葱翠,衬着累累叠叠的瓣蕊,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玉石造出来的一般,晶莹润泽,触手却是温凉若冰,兀自撒发出阵阵异香。
“这是什么?”
寒眸闪烁,赫连煊开口问道。
尉迟明翊微微一笑:
“这便是银松石,和雪簪花了……”
似一根弦般,在赫连煊的心底拨动,他虽从未见过这银松石和雪簪花,但夏侯缪萦曾经向他形容过这而二者的形态,所以当尉迟明翊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东西的刹那,他已经反应过来会是什么了。
只是,面前这个男人,他又怎会知道?
“这两样东西,世所罕见,七殿下竟然同时拥有,果真是叫人艳羡……”
平平语声,也听不出什么情绪,赫连煊疏淡开着口。
尉迟明翊却是抬眸瞥了他一眼。
“本王自幼体弱,最多的就是跟各种药石打交道,这银松石和雪簪花,都是解毒的奇药,虽然十分的难得,但放在本王府邸里,一直无用,跟摆设也没有什么两样……或者,这就是缘分使然,竟叫本王遇到了缪儿,本王知道她正在找这两样东西,既然本王有,自然希望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赫连煊神色淡淡,如闻他人的是非,瞧不出什么喜怒:
“既是如此,七殿下便应该亲手将这样东西,交给缪儿才是……这样也好让她领了你这份情,不是吗?”
疏漠一笑,尉迟明翊缓缓开口道:
“这份情,本王倒希望是煊王爷你来领……”
眸光一敛,眼底晦暗,高深莫测,赫连煊不置可否,漫不经心:
“不知道七殿下打算叫本王怎样领了你这份情?”
尉迟明翊仍是微微笑着,只是,那份好整以暇的笑意,只淡薄布在唇角,绕进眸子里,已化为一片冰冷。
“这就要看王爷将自己的性命,看的几分重了……”
赫连煊嗓音愈发的淡:
“条件呢?”
尉迟明翊薄唇轻吐,一字一句:
“夏侯缪萦。”
眼底锐茫,陡然炽盛,嗜血寒光,似火焰灼烈,在赫连煊濯黑瞳色里蓦地点燃,唇间却荡开邪肆笑意,如终于听闻一件早已预料到的事情般:
“果然……”
浓烈眉目,闪烁未定,冷冷钉在对面的男人身上,赫连煊一字一句,开口道:
“本王真的很好奇,夏侯缪萦到底有什么魔力,竟叫你们一个个的,如此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也要将她从本王的身边夺走……”
尉迟明翊却并不以为忤,轻淡笑道:
“或者对煊王爷来说,夏侯缪萦不过是千万个女子当中的一个,没有什么特别……”
仅仅是提到她的名字,男人眸中盛满的那些幽幽情愫,便已然浓烈的化也化不开了。
寒眸一厉,赫连煊冷笑出声:
“七殿下又非本王,怎知本王心中,对夏侯缪萦是什么样的想法?”
尉迟明翊挑了挑清朗眉峰,将眼底迅速掠起的那一抹诧异撇了去,然后开口道:
“煊王爷心中想些什么,本王确实不知……但这件事,跟王爷你对缪儿有什么样的想法,一点都不重要,不是吗?”
赫连煊笑了。
“那依七殿下的话,什么对本王才该是最重要的呢?”
男人清俊面容上,这一刹那,笑意婉转,竟浑似全无心思了一般。
尉迟明翊视线如电,定定的凝在他身上,像是要将他看穿了似的。
“煊王爷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在自己的性命和留住一个女子面前,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诡异的沉默,在这一刹那,被拉的极长。
赫连煊却突然笑了开来,清冷笑意,绽在薄削唇瓣之间,如同拨开云雾的那一道灼灼日光,明亮而刺眼:
“七殿下说得对,本王确实知道应该怎么选……”
语声一顿:
“所以,本王的答案是,不……”
尉迟明翊望了他一眼,他并不意外男人的回答,但却仍为他这毫不迟疑的拒绝而微微惊诧。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任何伪装的蛛丝马迹,只是徒劳。
“如果再加上本王的一个承诺呢?”
语声沉郁,尉迟明翊突然开口道。
赫连煊眉目微闪:
“什么承诺?”
尉迟明翊轻巧的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自顾自的开口道:
“如今,烁王爷既迎娶了本王的表妹,唐国的公主,也算是有意无意的为自己找了一座极佳的靠山,若他日烁王爷与煊王爷你果真起了什么争执的话,背后有整个唐国的兵力震着,于烁王爷来说,总归底气也足些,显然对他而言,这不是什么坏事……”
赫连煊静静听着他娓娓道来,冷峻脸容上,挂着抹与他如出一辙的笑意,插口道:
“听七殿下这么一说,倒仿佛本王的六王弟,是为着唐国的兵力,才娶那唐国公主一般……”
语声一顿,像是突然间记起了某件极之有趣的事情:
“对了,差点忘了,唐国公主是七殿下的表妹,也就是说,若表妹婿有什么疑难的话,七殿下想来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吧?换言之,如今的赫连烁,基本上已等同于有了大离王朝天子的助力……”
尉迟明翊潋滟一笑:
“煊王爷果然看的很清楚……”
顿了顿,只听他嗓音曼曼,语气一转,续道:
“只是,抛去这些摆在台面上的威胁,那些背地里利益纠葛,煊王爷又知道多少呢?”
赫连煊并不着急:
“愿闻其详。”
尉迟明翊也就闲闲开着口:
“听说近日来,南平候一直病重,所以有意将远在西秦国为质的慕淮安,召回燕京侍疾……当然,作为交换,煊王爷你的七弟,赫连炘到时候也会被放回来……”
“只可惜,这件事,一直被慕淮安的大哥,如今的南平国世子慕淮扬阻挠着,南平候身子孱弱,这些年来大权旁落,纵有护犊之心,无奈山长水远,也顾不到幼子了……”
说到这里,尉迟明翊似有些许的唏嘘:
“不过,也不知幸,还是不幸,慕淮扬显然并不希望他的弟弟回来,所以这件事,就一拖再拖,瞧来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有转机……”
赫连煊在一旁听着,清冷面容上,一片如水的平静,薄唇微抿,此刻,却徐徐打断男人的话头:
“父亲病重,慕淮安却不能于床前尽孝,对他而言,的确是一大憾事……”
尉迟明翊瞥了他一眼,似乎在判断他这份关切,到底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一般,但旋即就已经释然,因为,那根本不是他与他之间的重点,不是吗?
微微一笑,尉迟明翊接口道:
“就算慕淮安能够及时返回南平国,他又有几分打败慕淮扬的胜算呢?煊王爷你不应该不知道,你的六王弟与慕淮扬之间一直过从甚密吧?若他承继了南平候的位置,恐怕煊王爷你的敌人清单上,又要加一笔了……”
赫连煊眸光淡淡,瞳底暗涌,深邃如不见底的幽谷,却是望着面前的男人,泠泠一笑:
“七殿下的消息,果然灵通……”
只一句,便已住了口,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下去。
尉迟明翊显然也并不在意,只道:
“那煊王爷是否还想知道更多呢?比方说缪儿的娘家,吕梁国……”
赫连煊疏淡的神情,在今晚,第一次有了小小的波动。
“吕梁候一共有四个儿子,不过可惜,没一个成器的,倒是几个女婿,偏偏又太出类拔萃……只不知道那新晋的十二驸马喻锦程,能否脱颖而出了……”
语声戛然而止,却转瞬扯出抹突兀的笑: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喻大将军会否念着他与缪儿的旧情,站在煊王爷你的一边呢?”
尉迟明翊嗓音悠悠,一字一句,漫不经心的将薄唇里的每一个字眼都咬出来,他的声调不大,却仿佛带着一条无尽的线,拉扯在空气中里,久久回荡着。
赫连煊什么也没有说,紧抿的唇瓣,仿佛竭力隐忍着某种情绪。
半响,沉沉开口道:
“七殿下说了这么多,只不知你最开始所言称的能给本王的承诺,到底是什么?”
尉迟明翊望住他,一字一顿:
“本王以大离王朝未来储君的身份,向你保证,若他日煊王爷欲成大业,尉迟明翊必倾举朝之力,助你所求……”
语声稍停,然后,缓缓续道:
“只要……”
赫连煊却没有给他继续的机会,接过话头,替他将剩下的半句话,说了出来:
“只要本王肯放了缪儿,让她跟七殿下你走,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