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何以解忧
“江无颜？”赵卿言放下一子，杀去了江无颜的大片棋子，有些疑惑的唤了他一声。
江无颜将捻在指间的棋子扔回棋坛，眉间多了几分烦躁：“我还是静不下心，躁得厉害。”
赵卿言将刚刚捏起的那枚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上，轻声问道：“因为她？”
江无颜的目光定格在赵卿言的脸上，看了许久，却在挪开目光后才轻轻点头：“算是吧。”
赵卿言看看已经发黄的天空，问道：“不是说我下完聘你就打算走了吗？”
江无颜道：“不急这几日，等你们动身了我再离开也不迟。”
赵卿言不禁打趣：“江镇主何时定了时间又临时后悔过？莫不是舍不得我了？”
江无颜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他，竟然没有直接反驳。
赵卿言没有听见他的话也是一怔，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江无颜？怎么了？”
江无颜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低声道：“不知道，可能是有些累了吧，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看了眼脸色虽然憔悴，但精神还算良好的赵卿言，轻声笑道：“毕竟比不得小王爷人逢喜事精神爽。”
赵卿言无奈地笑笑，却没有反驳：“虽然算不上喜事，但毕竟了了一桩心事，也不必再担惊受怕的了。安静宁和、与世无争的日子比较适合我，对着书房外的湖发呆，一待就是一天的生活比较适合我。勾心斗角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
江无颜再一次失神，随后带着迟疑，缓缓问道：“云墨，如果我在你在无助，最需要陪伴的时候离开你，你会恨我吗？”
赵卿言眼中有着几分疑惑，回答却快速而肯定：“不会。”知道江无颜等待着自己的解释，略加停顿便给出了回答：“首先我尊重你的选择，我没有任何原因让你在我身边帮我，你也有自己的生活。其次……和吕泣一样，对我来说，如果将来无法预料，我至少不能让你们被我牵连。”
“况且，我有什么资格去恨你呢？”
“对不起。”江无颜喃喃说了一句，又看着赵卿言的眼睛故作不在意的加了一句，“抱歉在这样的日子里说这些丧气的话。”
赵卿言张开双臂往后一躺，声音中带着笑意：“终于结束了。”
江无颜手指在袖子里狠狠攥紧，又缓缓松开，在赵卿言看不见的地方将脸上的挣扎掩盖起来，半开玩笑的道：“江湖永远都不会风平浪静，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
赵卿言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笑道：“江湖如何与我何干？我自躲在王府中过我的逍遥日子。”
江无颜道：“江湖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遥远，该来的时候，躲不过去。”
赵卿言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不信，却也没有反驳：“等来了再说，躲得一日清闲就先享受这一日清闲。”
江无颜伸指取过赵卿言刚刚放下的那一粒棋子，夹在指间捻了捻，忽然问道：“你为什么喜欢下棋？”
“喜欢？”赵卿言微微一怔，“没有吧？琴棋书画，我只有棋不好，想多练练罢了。”
江无颜看着破碎不堪的棋局，眼神深远：“云墨，你知道下棋怎么才能赢吗？”
赵卿言坐起身，也将目光投在那个棋局之上，看了半天还是问道：“你想说什么？”
江无颜道：“左不过八个字：知己知彼，杀伐果断。”
赵卿言目光闪烁了一下，没说话。
江无颜伸指按住桌子，目光抬起，淡淡的看入赵卿言眼中：“我记得桐轩和你说过，下棋如做人。他下棋温润让人，我则咄咄逼人。而你……”笑了笑：“说白了就是看见了一招致人死地的棋，却白白舍掉，选一个不温不火，无功无过的位置下棋。如果我刚才没有失神，你大约也不会将这步棋下在这种地方吧？”
赵卿言歪歪头：“你想说我下棋，优柔寡断？”
江无颜挑挑唇，轻轻吐出四个字：“欲盖弥彰。”
赵卿言怔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无所谓，顺其自然吧。你……”目光动了一下，看向门口。
江无颜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从榻边站起身微微颔首权当行礼：“卓掌门。”
卓易也回了一礼，见赵卿言也要起身，连忙道：“不用拘礼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赵卿言还是站了起来，倒是没有行礼，而是走到一旁的桌子边帮卓易倒了杯水：“师父什么时候来的？”
卓易道：“刚到，本来昨天应该就可以到的，结果马掌松了，耽误了半天，干脆在城外住了一晚。”伸手接过茶碗抿了一口：“这茶叶是你带来的？”
赵卿言点点头：“过来时乘着马车，就顺便带上了一些。”
卓易点点头，找地方坐下了：“怎么样？我看木马侯府门外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赵卿言在桌边坐下，带笑反问：“师父觉得会怎么样？难道我都到了大门口，还能被退婚？”
卓易失笑：“没有，我是看来了不少年轻人，没麻烦到你？”
赵卿言淡淡一笑：“怎么会？”
卓易半开玩笑的问道：“难保会有几个爱慕木师侄的青年侠士会揍你一顿消气呢？”
赵卿言也是玩笑的回了一句：“那师父可就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说，木马侯把守森严，齐王府来的侍卫也足够多，所以我才侥幸逃脱被揍一顿的命运。”
江无颜默默的离开，让他们师徒单独待在一起闲聊。
卓易见徒弟精神还好也就放下心来：“只是下聘，居然如此兴师动众。城门禁严，木马侯府外面围了整整一圈的侍卫，木马侯府上下利刃全部卸下封起来，怪吓人的。平时也没见齐王府把守多么森严，这个时候反而这么小心谨慎。”
赵卿言笑笑：“为了显示父王重视这门亲事而已。”
卓易见他有些不以为意的神情，不禁问道：“你还是不想娶她吗？”
赵卿言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似乎在否认师父的话，又说了一句：“我本以为她会选择温纶。”
卓易问道：“如果你将来发现她是为了利用你才会选择嫁给你，你会恨她吗？”
“本来不是吗？”赵卿言垂着眼，睫毛遮不住眼中的淡漠，“我无所谓与什么样的女子共度一生，她愿意舍弃她的幸福来利用我，我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拿这么大一个木马侯府来当嫁妆，我随便他们怎么利用都好。”
卓易一时无言以对：“她是个好姑娘，你不要伤害到她。”
赵卿言抬起眼，似乎对于师父会说这种话颇感诧异。片刻之后，他又垂下了眼睛，淡淡一笑：“师父放心吧。”
卓易看着这个浑然不知自己的保证代表了什么的徒弟，只是在心中默默一叹，却什么也没告诉他。
即使，今天的隐瞒会在将来让他伤得血肉模糊，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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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昭，你脸色看起来不好啊？”
白臻抬起头看见赵柏翼，勉强笑了笑：“有些累了，出来自己喝点酒。”
赵柏翼指指身边的空位：“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白臻轻笑道：“要是你愿意请我这顿的话我就不介意。”
赵柏翼略感好笑：“白大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节俭，一顿酒都要我请？”却是拉开椅子坐下，叫来小二让他添双碗筷，又叫了些酒菜。
白臻等小二离开，慢慢喝了口碗中的酒，淡淡笑道：“这是我家的酒楼，你请的话，我就又能进账一笔。父亲快要回来了，能赚一点是一点嘛。”
赵柏翼拿起酒壶想给自己倒点酒，却一滴都没倒出来，只能悻悻放回去：“西湖画舫那么大的场子，要挣多少，你还惦记我这十几两银子？”
白臻垂眼加了一块鸡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没挣多少。”
赵柏翼一下没听明白：“什么？”
白臻又夹了一块藕，重复了一遍：“没挣多少。”抬起头看他，眸子中带着疲倦：“说白了，就是借清菡要嫁人这件事，来的人才分外多。本来也没打算以此谋利，主要还是为了卖风云轩一个人情，顺便在江湖立立威风。”
赵柏翼尝了口菜，发现菜都凉了，也就放下筷子等新做的菜：“我听云墨说，选头牌是你们和温家一起举办的？怎么就看见你一个人？温家的人呢？”
白臻道：“另外那三艘画舫都是温府的，只有咱们在的这一艘是我家的。温家的大少爷突然间不见了，只好让二少爷过来。他就在我旁边，可能你没留意到吧。那个二少爷……算了，不说他了。”将碗底剩的一些酒仰头喝干。
赵柏翼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夫子什么时候回来？”
白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至于这么怕我爹吗？放心，还有半个月左右，你遇不上他的。”
“半个月啊？”赵柏翼思索了一下，“我就在附近买一些东西送给夫子可以吗？他不会嫌我没有诚意吧？”
白臻倒是一愣：“你还打算见我爹？”
赵柏翼也不禁微怔：“都到了这里了，哪有理由不去见见？说怕也就是说说，总不能忘恩吧？”
白臻笑笑，有些漫不经心：“哪至于这么严肃。”
江无颜将捻在指间的棋子扔回棋坛，眉间多了几分烦躁：“我还是静不下心，躁得厉害。”
赵卿言将刚刚捏起的那枚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上，轻声问道：“因为她？”
江无颜的目光定格在赵卿言的脸上，看了许久，却在挪开目光后才轻轻点头：“算是吧。”
赵卿言看看已经发黄的天空，问道：“不是说我下完聘你就打算走了吗？”
江无颜道：“不急这几日，等你们动身了我再离开也不迟。”
赵卿言不禁打趣：“江镇主何时定了时间又临时后悔过？莫不是舍不得我了？”
江无颜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他，竟然没有直接反驳。
赵卿言没有听见他的话也是一怔，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江无颜？怎么了？”
江无颜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低声道：“不知道，可能是有些累了吧，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看了眼脸色虽然憔悴，但精神还算良好的赵卿言，轻声笑道：“毕竟比不得小王爷人逢喜事精神爽。”
赵卿言无奈地笑笑，却没有反驳：“虽然算不上喜事，但毕竟了了一桩心事，也不必再担惊受怕的了。安静宁和、与世无争的日子比较适合我，对着书房外的湖发呆，一待就是一天的生活比较适合我。勾心斗角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
江无颜再一次失神，随后带着迟疑，缓缓问道：“云墨，如果我在你在无助，最需要陪伴的时候离开你，你会恨我吗？”
赵卿言眼中有着几分疑惑，回答却快速而肯定：“不会。”知道江无颜等待着自己的解释，略加停顿便给出了回答：“首先我尊重你的选择，我没有任何原因让你在我身边帮我，你也有自己的生活。其次……和吕泣一样，对我来说，如果将来无法预料，我至少不能让你们被我牵连。”
“况且，我有什么资格去恨你呢？”
“对不起。”江无颜喃喃说了一句，又看着赵卿言的眼睛故作不在意的加了一句，“抱歉在这样的日子里说这些丧气的话。”
赵卿言张开双臂往后一躺，声音中带着笑意：“终于结束了。”
江无颜手指在袖子里狠狠攥紧，又缓缓松开，在赵卿言看不见的地方将脸上的挣扎掩盖起来，半开玩笑的道：“江湖永远都不会风平浪静，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
赵卿言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笑道：“江湖如何与我何干？我自躲在王府中过我的逍遥日子。”
江无颜道：“江湖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遥远，该来的时候，躲不过去。”
赵卿言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不信，却也没有反驳：“等来了再说，躲得一日清闲就先享受这一日清闲。”
江无颜伸指取过赵卿言刚刚放下的那一粒棋子，夹在指间捻了捻，忽然问道：“你为什么喜欢下棋？”
“喜欢？”赵卿言微微一怔，“没有吧？琴棋书画，我只有棋不好，想多练练罢了。”
江无颜看着破碎不堪的棋局，眼神深远：“云墨，你知道下棋怎么才能赢吗？”
赵卿言坐起身，也将目光投在那个棋局之上，看了半天还是问道：“你想说什么？”
江无颜道：“左不过八个字：知己知彼，杀伐果断。”
赵卿言目光闪烁了一下，没说话。
江无颜伸指按住桌子，目光抬起，淡淡的看入赵卿言眼中：“我记得桐轩和你说过，下棋如做人。他下棋温润让人，我则咄咄逼人。而你……”笑了笑：“说白了就是看见了一招致人死地的棋，却白白舍掉，选一个不温不火，无功无过的位置下棋。如果我刚才没有失神，你大约也不会将这步棋下在这种地方吧？”
赵卿言歪歪头：“你想说我下棋，优柔寡断？”
江无颜挑挑唇，轻轻吐出四个字：“欲盖弥彰。”
赵卿言怔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无所谓，顺其自然吧。你……”目光动了一下，看向门口。
江无颜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从榻边站起身微微颔首权当行礼：“卓掌门。”
卓易也回了一礼，见赵卿言也要起身，连忙道：“不用拘礼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赵卿言还是站了起来，倒是没有行礼，而是走到一旁的桌子边帮卓易倒了杯水：“师父什么时候来的？”
卓易道：“刚到，本来昨天应该就可以到的，结果马掌松了，耽误了半天，干脆在城外住了一晚。”伸手接过茶碗抿了一口：“这茶叶是你带来的？”
赵卿言点点头：“过来时乘着马车，就顺便带上了一些。”
卓易点点头，找地方坐下了：“怎么样？我看木马侯府门外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赵卿言在桌边坐下，带笑反问：“师父觉得会怎么样？难道我都到了大门口，还能被退婚？”
卓易失笑：“没有，我是看来了不少年轻人，没麻烦到你？”
赵卿言淡淡一笑：“怎么会？”
卓易半开玩笑的问道：“难保会有几个爱慕木师侄的青年侠士会揍你一顿消气呢？”
赵卿言也是玩笑的回了一句：“那师父可就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说，木马侯把守森严，齐王府来的侍卫也足够多，所以我才侥幸逃脱被揍一顿的命运。”
江无颜默默的离开，让他们师徒单独待在一起闲聊。
卓易见徒弟精神还好也就放下心来：“只是下聘，居然如此兴师动众。城门禁严，木马侯府外面围了整整一圈的侍卫，木马侯府上下利刃全部卸下封起来，怪吓人的。平时也没见齐王府把守多么森严，这个时候反而这么小心谨慎。”
赵卿言笑笑：“为了显示父王重视这门亲事而已。”
卓易见他有些不以为意的神情，不禁问道：“你还是不想娶她吗？”
赵卿言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似乎在否认师父的话，又说了一句：“我本以为她会选择温纶。”
卓易问道：“如果你将来发现她是为了利用你才会选择嫁给你，你会恨她吗？”
“本来不是吗？”赵卿言垂着眼，睫毛遮不住眼中的淡漠，“我无所谓与什么样的女子共度一生，她愿意舍弃她的幸福来利用我，我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拿这么大一个木马侯府来当嫁妆，我随便他们怎么利用都好。”
卓易一时无言以对：“她是个好姑娘，你不要伤害到她。”
赵卿言抬起眼，似乎对于师父会说这种话颇感诧异。片刻之后，他又垂下了眼睛，淡淡一笑：“师父放心吧。”
卓易看着这个浑然不知自己的保证代表了什么的徒弟，只是在心中默默一叹，却什么也没告诉他。
即使，今天的隐瞒会在将来让他伤得血肉模糊，也一样。
————————————————————————-
“次昭，你脸色看起来不好啊？”
白臻抬起头看见赵柏翼，勉强笑了笑：“有些累了，出来自己喝点酒。”
赵柏翼指指身边的空位：“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白臻轻笑道：“要是你愿意请我这顿的话我就不介意。”
赵柏翼略感好笑：“白大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节俭，一顿酒都要我请？”却是拉开椅子坐下，叫来小二让他添双碗筷，又叫了些酒菜。
白臻等小二离开，慢慢喝了口碗中的酒，淡淡笑道：“这是我家的酒楼，你请的话，我就又能进账一笔。父亲快要回来了，能赚一点是一点嘛。”
赵柏翼拿起酒壶想给自己倒点酒，却一滴都没倒出来，只能悻悻放回去：“西湖画舫那么大的场子，要挣多少，你还惦记我这十几两银子？”
白臻垂眼加了一块鸡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没挣多少。”
赵柏翼一下没听明白：“什么？”
白臻又夹了一块藕，重复了一遍：“没挣多少。”抬起头看他，眸子中带着疲倦：“说白了，就是借清菡要嫁人这件事，来的人才分外多。本来也没打算以此谋利，主要还是为了卖风云轩一个人情，顺便在江湖立立威风。”
赵柏翼尝了口菜，发现菜都凉了，也就放下筷子等新做的菜：“我听云墨说，选头牌是你们和温家一起举办的？怎么就看见你一个人？温家的人呢？”
白臻道：“另外那三艘画舫都是温府的，只有咱们在的这一艘是我家的。温家的大少爷突然间不见了，只好让二少爷过来。他就在我旁边，可能你没留意到吧。那个二少爷……算了，不说他了。”将碗底剩的一些酒仰头喝干。
赵柏翼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夫子什么时候回来？”
白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至于这么怕我爹吗？放心，还有半个月左右，你遇不上他的。”
“半个月啊？”赵柏翼思索了一下，“我就在附近买一些东西送给夫子可以吗？他不会嫌我没有诚意吧？”
白臻倒是一愣：“你还打算见我爹？”
赵柏翼也不禁微怔：“都到了这里了，哪有理由不去见见？说怕也就是说说，总不能忘恩吧？”
白臻笑笑，有些漫不经心：“哪至于这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