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银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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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迷茫的人,昏暗的夜

    面对张心妍悲伤的哭泣,两个老人可以说是视若无睹,他们心里一直抱着这么一个观念——打打闹闹那是人家夫妻的家事,就算是父母也不能甚至不该掺合,再说了,此次他们一早赶来的目的,并非真是要来教训女儿一顿或者是看望女儿的生活情况,拿到他们想要的钱,什么都不重要了。

    两人看着女儿冲进房间的背影,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笑着向他们最喜爱的金龟婿点了点头,然后满意的告辞而去。

    老太婆在起身离去之际,也顺手把茶几上放着的一个果盘和几个苹果也捡走了,十来个苹果足足有三斤左右,她一个不剩地一个劲的往衣兜里揣,双手使劲的捧着几个,而她手上拿不了的,身上的衣兜装不下了的这才极为不情愿地将三个苹果递给老头子,然后还要再三交代她的老伴只能帮她揣着,千万别打吃的主意。

    老头子表现出无奈神情然后点头答应,实际上,他在老伴教训女儿的时候已经悄悄藏起了一个,又趁老伴和乖女婿打招呼之际,急忙囫囵吞下藏在衣袖中的那个大大的红苹果。

    莫惊鸿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实际上他心里已经不止一次的咒骂着这对老人,这两个势利眼隔三差五的变着法来敲诈钱财,在他们眼里,女儿嫁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台总是索取不完的自动取款机。

    本来莫惊鸿完全可以拒绝继续给这两个老人钱财,不过他没这么做,他心里很清楚这对该死的“势利眼”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是眼里看到钱后其他东西就再以看不见的人,要是某一天“提款机”拒绝吐钱了,那么他们将会又闹又跳的到处说长道短。如果真要闹起来,别人就算不敢肯定这两个老不死所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也多多少少受到一些影响,要是他真的被人们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那么他在海蜃市的优秀形象自然就得打个折扣,甚至还有可能名誉扫地。

    就算被人们知道也不要紧,问题是现在他刚担任公司董事长,根基还不稳固,董事局对他的印象也不怎么样,公司高层一直在怀疑当初老董事长之死与他很有关系,有人早就想抓他个把柄然后将他掀下台来,如果这俩势利鬼到处乱说,他在市民心目中的优秀形象必然受损,这势必影响公司生意,到那时,他本来就没坐稳的董事长宝座就得让给他人了。

    所以,就算十万个不愿意,他也只能勉强装出孝顺的人摆出笑脸迎接这两个势利鬼。

    把岳父岳母送出大门,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两人背影渐渐模糊在他的视线里之后才转身回屋,然后走进张心妍躺在床上的那间屋子,收住了刚才还笑得灿烂的面容,随即显出一脸的青黑,冷笑着说:“你看,你那两个老不死的爹娘怎么能离得开我呢?一旦你这么死去,他们也等于是失去了一棵摇钱树,我倒无所谓,你觉得他们舍得吗?就算知道我虐待了你,把你打伤了,他们也宁愿装着不知道,在他们眼里,你和钱比较起来,钱就重要得多,所以,你也别指望趁我不在的这会儿想着逃走,也别想着自寻短见,想想你那令人作呕的爹娘吧!”

    他就这么看着卷缩在被子里的张心妍用威胁带嘲讽的说了一番话,转身走到另一间屋子换上笔挺的西服,像个正人君子一样上班去了。

    张心妍仍然无奈的卷缩在被子里,她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她想恨!可是又去恨谁呢?只能恨苍天作弄自己命薄,怪自己为什么要投生到这样一个家庭,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爹娘。

    她想伤心,可她又似乎找不到伤心的借口了,她觉得伤心已经是一件很昂贵的奢侈品。这两年来,痛苦和绝望使她忘记了什么才叫伤心,已经忘记了如何去体会伤感,就连那个还能喘气和行动的躯体,她似乎都觉得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了,她每天就像是在机械地完成上帝要她继续活下去接受折磨的任务,如果不是为了想再看段子谦一眼她早就想去死了。

    “段哥哥,我不知道这一生还能不能见上你一面!”

    等到莫惊鸿离去了,她坐了起来,迷茫地看着窗外。

    窗外,蔚蓝的天空中,一团团飘逸的白云在慢慢移动,白云下的地面上,在别墅的院子里,那几颗樱桃树上的果子快熟了,晶莹剔透的樱桃在微风中摇曳,在引诱着看着它的人。

    然而,尽管樱桃怎么诱人,可是看它的人却始终想着她那可怜的情人,永远也不能在一起的情人,就像她的情人也在想着她一样。

    “段哥哥,你现在在哪?你一定在想我吧?!”

    她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坐在床沿,在她心里,她相信段子谦一定也在想念她。

    的确,坐在烟花酒店的段子谦此时正在思念着张心妍,昨晚他拿着相片看了好久,直到夜里两点过以后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天亮不久他又醒了,躺在床上看着旭日染红的云霞,看着蔚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中漂浮的云朵。

    他就这么看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就像已经死了一样。

    不过,在想念自己的心上人的时候,他还真希望自己死了,相思之苦折磨得他心如刀绞,或许死了就不会因为想念女朋友而继续承受心如刀割般的疼痛。

    可是,他死不了,连心脏也是活灵活现的,上帝总在造化弄人,万能的它好不容易弄得天下两个年轻人因生活的不幸而心酸与痛苦、让这两个情侣为情所困,这么精彩的作弄,上苍怎么会随便收手呢?

    所以,痛!就让他们继续痛着吧,痛苦如果还达不到精疲力竭、精神奔溃以及生无可恋的程度,这心肠狠毒的老天是不会停手的。

    “嗨!”这么木讷的呆滞良久,段子谦总算像个活人一样深深的叹息了,为了缓解痛苦,他必须转移一下视线,让绑紧的神经得到一些放松。所以,他只能看着电视。

    此时,电视上还在重播着那个法制栏目,栏目里还在讲述着两年前认为是他杀人的案子,这个已经播放了几十次的“经典案例”似乎永远也不在乎观众的厌烦心情乐此不疲的翻来覆去的播放着。

    电视里,在记者的话筒前,燕松还是那么滔滔不绝,他从寻找证据说起,像观众们讲诉那追查线索时的艰辛过程,讲诉这扑朔迷离的案件经过他们连夜不停的分析调查和苦战后终于找到了真相,然后又经过千辛万苦才把凶手逮捕归案,这对于段子谦来说简直就是耻辱的案件,在燕松口中可是说得波澜起伏精彩异常,听得段子谦即生气又难受。

    于是,他下床把电视关了,然后站在窗前俯瞰酒店下面的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中午,他走出了酒店总算和人间接轨了,总算把他尘封的灵魂投入到热闹的大街上,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只是漫无目的在街上闲游。

    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带着甜蜜的幸福保持着微笑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其中也有学生,看到背着书包走在街上的学生们,他不由得想到他的班级,如果他这两年不坐牢,他就可以把他班上辛苦教育了一年的学生送到毕业,把那些优秀的学生送进高中。然而,现在已经不可能那么做了,时间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网络小说上所说的穿越过去和未来的现象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出现的。

    所以,当他看见这些欢笑着走在大街上的学生灿烂的笑容之时,他又心酸得险些掉下眼泪来。

    这么难过的走在大街上,他不知不觉来到一家彩票投注店,看见彩票店,他停住了脚步,不过他也只是停住了脚步而已,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有销售彩票的地方便兴奋得急忙窜了进去然后盯着店里墙上贴着的号码走势图研究了,他只是就这么站在外面往里瞧,现在的他再也不去想什么一夜暴富,对坐过牢和在鬼门关游荡一次的他而言,活着,幸福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他无奈地微笑片刻,继续向前迈着步子。

    在街上闲逛半天,直到感觉走在街上也是百无聊奈的时候,他又带着他那沮丧的心情回到酒店,他又把自己的灵魂尘封在客房里,继续思念着他那美丽善良的女朋友。

    之前,他也想过去莲屿村的,也想过要去村里悄悄寻找一下他日思夜想的张心妍,但是他犹豫了。他不敢去,他很矛盾,怕真的见到张心妍会觉得尴尬,更怕见到张心妍后看见张心妍还在怀疑他就是杀死她哥哥的凶手而不理睬他,何况已经两年了,张心妍还在不在村里、嫁没嫁人都不清楚呢。

    所以,继续思念女朋友的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这么消耗着时间,等着夜晚的来临,也只有夜晚,昏昏欲睡才能让他暂时放松绑紧的神经。

    过了好久,夜总算在他期盼中悄悄来临,今晚昏暗的夜色在冕红灯的渲染下显得幽暗而且诡异,宁静而且模糊的天空像沮丧的人一样沉默。

    然而,夜晚的到来并不像段子谦期待的那样困顿,为了晚上能睡着连白天瞌睡来了也不敢躺下的他,这时候仍然清醒的站在窗户前看着他那张承载着幸福而现在只能是心酸的回忆的相片,越看心里越是难受,内心的痛苦和无助使他感觉眼前一片迷茫,未来的生活像浩瀚的大海一样总是看不到尽头。

    他,此时的灵魂被很多种思绪像缚着蛹的茧丝一样禁锢着逃不出来,时间似乎也在他的沉思中凝固了,要不是这一声外界的声音传来,他可能会成为一尊化石的。

    “咚咚——”

    一阵敲门声让他挣破了包裹着他灵魂的茧丝,敲门声震动了他的耳膜才让他有所知觉,于是,他转身去开门。

    敲门的是一个年轻时尚而且浓妆艳抹的女孩,她就站在门外,充满刺鼻的香水女孩就站在门外。

    “你?有事?”他迟疑着问。

    “有没有事那要看先生你怎么想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文娟,先生,需要按摩吗?”女孩用她那可以令人陶醉的甜蜜的声音温柔地问,表情却显得紧张,而且不时用眼睛扫视着周围。

    “不好意思,”段子谦礼貌地说,“我不需要。”

    “您一个人住在酒店我想你一定很无聊的吧?那么为什么不找个人来消遣一下呢?——我是说特别按摩。”

    “真的,”段子谦苦笑一下说,“我真的不需要,我只能向你热情的招待说声抱歉。”

    “不会吧?我想你是不是担心钱的问题?如果是,那你就放心好了,今天吴经理说莫惊鸿莫董事长吩咐过要好好款待你,要是钱的问题你可以不用考虑,他们会负责的,既然钱的问题已经不用担心了,如果你还要继续拒绝我就想不通了,除非你觉得我不够漂亮。”女孩微笑着说,同时故意弯弯腰,把她性感的胸脯子露了半边出来。

    段子谦没有说话,性感的胸脯子也打动不了他,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自称为罗文娟的女孩那张漂亮的脸。

    这个笑起来很甜蜜的女孩子年龄不大,应该只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如果不是擦着可以起壳的粉底、如果不是化妆得像个僵尸一样,她应该是很漂亮的,说不定还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天真。然而可惜的是,段子谦很不舒服,特别是知道女孩是做什么为生的时候,他更觉得和她说话心里都觉得恶心。

    “我想我可以再一次向你说明,如果你没听清楚的话,”他说,“我不需要这个所谓的特别按摩,只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今晚还可以见到你们经理的话,那你告诉他请他叫人送一桶矿泉水来就行了,昨晚我一口茶也没喝,倒是有些干渴了。”

    “嗯!”

    这笔生意没谈成,罗文娟显得有些失望,她泛白了一下眼珠子,很不情愿的转身走了,既没说答应段子谦的要求,也没说不去把他的要求向经理反映,总之,她就这么扭捏着她纤细的腰肢甩着肥臀离开了段子谦的视线。

    段子谦见她脸色不好看,断定此人一定不会去找经理反映客户的要求的,于是他想他必须亲自去一趟。

    他要去吴经理办公室,吴经理曾经说过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去找他,而且还向他指明经理办公室在哪里。

    此时酒店楼层巷道里的灯光昏暗而柔和,如此灯光亮度虽说是为了让顾客感觉温柔而不那么刺眼,但是这灯光对于段子谦来说就感觉像是走在棺材里一样。巷道里阴森孤寂,两边黑色的客房房门似乎随时都会跳出魔鬼一般,他有些犹豫,但还是慢慢的走着,只是走在这甬道里就像走在黄泉路上,同时,他似乎还觉得有一阵阵的阴风朝他背后袭来,使他冷不防的打着寒战。

    转过两个弯道,他突然看见一个黑影在他前面不远的拐角处一闪而过,那闪烁的速度极快,就像鬼魅一样,转眼看不见了。

    “喂!”他吓了一跳,对着前面胆怯的喊了一声,不过,没有任何声音应和他。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挪动步子继续往前而去。

    终于,他看到了一道门上贴着“经理办公室”的房间,这房间此时房门紧闭,段子谦上前去敲门,嘴里同时呼喊着吴经理的名字。

    但是,尽管他认为他的声音并不小,还是没听见房里有人回应,倒是听到一下像是有瓷器或者是玻璃之类的易碎东西突然掉在地上发出“哐啷”的声音。

    “吴经理!”他把耳朵贴着门又喊了几声,然而屋里就是没人回答。

    他觉得很奇怪,用手去推了推,门是紧锁着的,使劲推了几下推不开。

    “看来还真没在办公室里,”他自言自语,转身走了。

    可是,当他转身准备要走之际,他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令人恐怖的惨叫声。

    顿时,一股阴风又一次从他后面刮来,不祥的预感像蜘蛛网一样布满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