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不是好人
第92章 我不是好人
禁军很快就寻来一辆马车，站在玄都观前，苏漓偏头看着萧景瑜，表情是难得的喜怒难测。
“上车，你要回永安侯府还是回别院？先送你。”
萧景瑜一愣，温柔地笑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话要跟将军说，待会儿再走。”
苏漓不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看着萧景瑜，嘴角习惯性地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但那双桃花眼中却是一点儿笑意都没有，甚至还被雪后凛冽的北风卷进了几分凉意。
离京前才被苏漓凶过，现在又破天荒地见识了苏漓略显强势的模样，说句实话，萧景瑜有些慌，他能理解之前苏漓为什么发脾气，但却读不懂苏漓现在的表情，一头雾水的萧景瑜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萧景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且神情略显忐忑，苏漓依旧一语不发，只是突然抬起手搭在萧景瑜的胸前，而后一路下滑，摸到萧景瑜的侧腰时苏漓的手顿住，然后稍稍用力按了下去。
萧景瑜浑身一僵，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但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却是松懈了下来，两腿一软就是一个踉跄。
受命护送萧景瑜和苏漓的禁军一惊，下意识地扶住了萧景瑜。
看着自己沾染了鲜血的手，再看看萧景瑜苍白的脸色和衣裳上的暗色，苏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涌上来的眼泪硬憋回去。
从进入玄都观开始，萧景瑜的话就越来越少，他的腰背依旧挺直，却不似平日里那般泰然，笑容僵硬，眸光黯然没有焦点，因此种种，她才猜萧景瑜可能受了伤，仔细算算日子便知道萧景瑜来去匆忙，她又猜兴许是没有妥善处理的伤口又裂开了，不然萧景瑜不会露出这么多的破绽，可她没想到萧景瑜伤得这么重，他那身衣裳都被血浸透了，且从浸染的痕迹来看那绝对不是别人的血溅上去留下的痕迹，那就是萧景瑜的血，是从伤口溢出的血一点一点浸透了衣裳，再慢慢向四周入侵。
萧景瑜无奈一笑，方才还是挺拔如松、中气十足的模样，现在却是浑身无力、气若游丝：“想骗你怎么就这么难？”
四皇子在宁州无影堂布下杀局，他虽然在踏入宁州后就有所察觉故而提前行动，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要依计划剿灭无影堂仍旧比预想中的艰难许多，若不是伏宁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若不是陈六得了消息带人赶去搭救，他恐怕真的就回不来了。
侧腰那里便是在宁州受的伤，一掌宽的剑身整个砍了进去，连同他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在内，说轻不轻，说重却也不重，用上好药养个两三日对他来说就再算不得是伤，可他因为担心京城局势所以止了血简单包扎了一下之后就星夜兼程地策马赶回，经过一路颠簸，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就又开始流血了，偏他刚刚又在崇业坊门前战了一个回合，气血运行加快使得几处较深的伤口血流不止，因为不想让苏漓担心害怕所以他一直忍着，谁成想还是被这丫头给发现了。
没理萧景瑜，苏漓看向旁边的禁军，歉然一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劳驾送我们去宣阳坊。”
宣阳坊的别院里一阵兵荒马乱，先是陈六将重伤昏迷的伏宁送了回去，而后是苏漓将半路陷入昏迷的萧景瑜送了回去，幸而陈六和苏漓都留下帮忙，不然俞白怕是要急疯了。
送走陈六请来的郎中，苏漓这才有空去想旁的事情。
“六哥怎么在这儿？”
陈六也没瞒着苏漓，坦言道：“我虽然不在京城，但福运赌坊每日都会将京城里的消息传给我，得知萧景瑜离京往宁州的方向去的时候，我恰巧又收到消息说无影堂有异，我有点儿担心，就带人去了趟宁州，也幸亏我过去了，不然他哪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伏宁到现在还没醒呢。入京后他说要去玄都观看看，我就先带伏宁回来了。小左和小右呢？”
苏漓叹息一声，道：“他们在刺客面前露了脸，我怕事后有人找他们麻烦，就让他们脱身后直接离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放心吧，”陈六笑笑，“那两个小子的拳脚功夫不怎么样，但逃跑的功夫可是一流，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顿了顿，陈六又道：“太子贵为太子，只要他不落单，任谁都不敢对他下手，萧景瑜在永安侯府里正备受宠爱，永安侯不会对他的事情坐视不理，更不用说他本身就是武功了得，唯独你只是个平民百姓，我可以将小左、小右借你，不收你钱，但小左、小右的功夫你也见识过了，只他们两个根本就护不住你。”
“我就只是想借太子威名一用罢了，结果好处没得着就先被卷进麻烦事里面去了，果然我这个人啊，就不能白占人便宜。”苏漓说得哀怨，可眉眼间笑意盈盈，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陈六皱了皱眉：“妹子，别不当回事儿，那一位这一次本打算一箭双雕，结果两边都失败了，他这一口怨气就只能发泄在你身上。”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苏漓无奈，“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且不说我现在有没有时间，随身护卫这样的人岂是想找就能找到的？我也不想每次都来向六哥借小左和小右，还得花钱，可我遇不到合适的人啊。”
苏漓不愿仗着陈六对她的照顾就占陈六的便宜，因此每次找福运赌坊的人帮忙时她都会付钱，且数目都高于福运赌坊的定价。
陈六张了张嘴，想说只要苏漓安分一点儿，就不会被卷进这样的麻烦事里，苏漓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可转念一想陈六又将这话给咽了回去。
苏漓若是安分了，那就要经历另一种困苦，左右都是不顺遂，要怎么选择就看苏漓更愿意接受哪一种了。
沉默一阵，苏漓突然问陈六道：“六哥那里就没有什么能介绍给我的人吗？缺钱的江湖少侠也好，六哥那里想要从良的人也罢，只要武艺足够高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我对年龄、性别、样貌、品行都没有要求。”
陈六的嘴角抽了抽：“妹子，你这要求可真够低的，不过咱们对品行还是应该有些要求的。”
苏漓轻笑一声：“我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人，凭什么要求别人是个好人？再说了，品行端正的高手怎么可能沦落到要受雇于我境地？”
“你说的竟有几分道理，”陈六挠挠头，“这样吧，我年前刚收留了一个姑娘，却不想让她留在我这里，她的武艺比小左、小右强出许多，但是比萧景瑜还差点儿，我让人把她送来京城，你且先带着吧，等你寻到了合适的人再将她给我送回来就成。”
苏漓眨眨眼：“不是福运赌坊的人？”
陈六摇摇头：“还不是，她是我朋友的师妹，因为家里出了点儿事所以离家出走，吵着闹着要加入我们，可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的妹子你也知道，哪能让人随便加入？但她功夫不错，我们都拿她没办法，只能让她暂时住在我家那边，可这样也有些不方便，妹子你若愿意收留她，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琢磨一阵，苏漓点了点头：“既然六哥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就先见见她吧。让六哥费心了。”
陈六咧嘴一笑：“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哥哥照顾妹妹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苏漓展颜一笑。
“走吧，我送你回苏府去。”陈六抻了个懒腰。
因为宁州的事情，他也是不眠不休地奔波了几日，累得很。
苏漓轻轻摇了摇头：“不了，我今天就不回去了。”
陈六一惊：“妹子，这样不好吧？郎中说了，萧景瑜身上的伤口虽多，但没有致命伤，也没伤到要害，他的伤势可比伏宁轻多了，现在也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才昏睡不醒，有俞白在这里照顾着，你留下又有什么用？你若实在担心，我便从福运赌坊调些人过来，你就别留下了。”
“六哥，我不回去，”苏漓的语气轻柔却坚定，眸光清澈却固执，“六哥该知道，你所担心的那些事，我一件都不在乎。”
六哥无非就是担心她的名声，可名声恰恰是她最不在乎的，她这辈子，一不想嫁人，二不想当个好人，要名声有什么用？
陈六闻言长叹一声：“苏家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怪异的主儿，该在乎的不在乎，不该做的却非要去做。罢了，你想留就留，我也拦不住你，我会让人去给竹念和雅娘报个平安的。”
苏漓弯起眼睛甜甜一笑：“多谢六哥。”
“得了，你的‘多谢’我已经听腻了，若有事就去福运赌坊找我，我走了。”摆摆手，陈六大步流星地离开，一边走还一边不满地嘀咕着什么。
苏漓莞尔，转身走进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