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判官见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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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帝王册

    藏书楼的一楼朴实得有些过分,进门便是书架林立,每个书架都是五指厚的板材所制,约五六米宽,从地面直直捅到屋顶,举架高度保守估计也有十米以上,密密麻麻的书架不可计数,气势逼人!

    陆文这边正惊叹,大嘴良隆早已跳下他的肩头,双唇一分将阿吉放了出来。阿吉跳出大嘴,稳稳当当落在地上,转身向良隆道谢。

    “多谢良隆大哥照顾有加!”

    原来这次阿吉在良隆口中时,良隆竟是卷起舌头,为阿吉腾出了一块干干爽爽的空间。

    良隆大嘴一抿,羞涩道:“说那干啥,应该的应该的,刚才头一次含人有点不习惯……”

    “呕……”

    孟凉听阿吉如是说,对良隆有所改观,想过来为之前的话道个歉。结果刚走近,就听到他用了这样一个奇特的动词,顿时又恶心得不要不要的。

    良隆委屈道:“孟家大妹子,我不去惹你就是了,你还特意跑过来呕,这就不厚道了吧……”

    几人说笑间,陆文已经一路看着卷宗,向前走去。

    卷宗在同一架上的垂直分布倒是很简单,按照时间顺序从上到下,时间越早的越靠上,想必平常取阅颇要费一番工夫。

    但每个书架之间的规律就很成谜了,看似是按地域划分,却偶尔会在西北方向的书架上,发现两本东北城市的卷宗端端正正摆着,让人完全摸不到头脑。

    “良隆。”陆文招手将大嘴唤过,交代道:“我们要找的东西,虽然在这一层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你会浮空,查看资料和隐藏行迹都比较可靠,这一层便交给你。”

    他指指通往二楼的楼梯:“如果有人进来,你一定不要被发现,悄悄上楼来。万一被发现了又打不过,吼一嗓子让我们知道。”

    良隆笑道:“主人啰嗦得很,我老虚在地府也算是有名有号的精怪。”言下之意竟是甚为自得。

    陆文摇头严肃道:“要谦虚。”

    良隆嘴角耷拉下来应了声是,又关切道:“主人也要小心些,别留了痕迹。”

    “老虚你啰嗦得很。”陆文已经走出两步,又回头自豪笑道:“你主人我是消除痕迹的高手。”

    孟凉虚弱地翻个白眼道:“说起自大,主仆俩还不是一个德性。”

    陆文还真的没吹牛。

    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与大多数孩子多少还有个信物做念想不同,他甚至连来历都不明。

    问院长,院长说他是老院长从外面抱回来的;问老院长,老院长耳聋眼花,只会笑眯眯地摸着他的头给他糖吃。

    陆文不要糖,他要家。

    他从懂事起便经常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到老院长的办公室,翻遍每一个角落想要找到关于他身世的蛛丝马迹。

    一次次的寻找,一次次的失望,他连老院长哪年去哪儿做了什么都摸清楚了,却找不到老院长带他回来的证据。

    就好像,他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福利院的小社会关系非常复杂,小孩子可以说是人之初,善恶本性却有不同,陆文一开始不知道避着人,被小朋友举报了两次便学乖了,每次去翻箱倒柜之前、之后都会小心翼翼地勘察、消除痕迹。

    直到他考上高中离开福利院之前,再没被发现过一次。

    虽然回忆不是很美好,但是想到这里,陆文还是挺为小时候的自己感到骄傲的。

    大嘴良隆开始寻找有关于无名村的卷宗,陆文带着范三月、孟凉和阿吉走向二楼。

    一楼与二楼之间是没有禁制的,也就是说,调取一、二楼中卷宗所需的权限相同,只不过二楼的卷宗更为精简,更为有针对性,记录的是在阳间有一定名望的阴魂。

    “阿吉,你们村有谁比较出名吗?”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不过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陆文还是问了一声。

    果然,阿吉摇摇头:“我知道的出名,好像没什么用啊。”

    陆文鼓励他说说看,阿吉便掰着手指数了起来:“翠花婶子据说在世的时候做饭很好吃,王家二牛是全村最有力气的,啊对了,吴小妹吵架是出了名的泼辣……”

    果然没什么用。

    范三月在地府时间久了,这方面比其他人都通透,她上前解释:“阿吉那个时代,大多数人终其一生的活动范围也只是村里而已,你要一个身在山中的人去看哪山更高,这太难了。”

    陆文一听便明白了,遗憾道:“那这一层的卷宗又要逐卷排查了。”

    “这一层的卷宗我和三月姐来看。”孟凉出声道,“我们二人的权限被禁制识别过,想再往上去怕是不能,陆大人可以带着阿吉一试,如果阿吉走运混过去,也能给陆大人做个帮手。”

    “好。”陆文环视了一下,二楼的布置与一楼大致相同,只是书架少了很多,在东面靠窗处还特地辟出了一片空地,立着上千根水晶柱,每根水晶柱上都浮着一个淡白色光球,光球中有金黄色的册子沉沉浮浮。

    范三月见陆文对那些金黄册子感兴趣,便介绍道:“每位帝王命终之时,生平政绩都会记录在这样一本册子上,存放在这里……这边已经有八百多根水晶柱了。”

    “这样啊……”陆文沉吟着,问道:“那这对错得失,是用怎样的标准去衡量和判断的呢?”

    “这是帝王册,没有衡量标准。”范三月回答,“历史产生,然后被忠实记录,仅此而已。所谓的善恶与得失,只是由于所处立场不同而产生的分别。”

    “当然,如果因为一己好恶而滥杀无辜,那属于因果,是另一回事了,影响的是他做为个体的来生。”范三月补充道。

    “明白了。”看来,立无字碑的那位,很有可能是窥得一丝天机,不屑于让人去评价她的是非对错吧。

    通透。

    “三月姐、孟娘子,你们多加小心。”

    陆文带着阿吉向三楼快步走去。

    夜长梦多,一切从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