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判官见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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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能乱谦虚

    秦广和楚江王端坐在座位上,你冲我笑一下,我向你端杯茶,两人悠悠的磨蹭着,谁也不急开口。

    陆文捧着一大堆贺礼,站在殿下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手腕酸痛,脚麻腿软,心里奔腾而过的草泥马何止一万头,两位大人啊,行行好吧!下面这还候着一个站了大半天的人啊。

    正当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了进来:“二位大人,钟馗有事禀报!”

    楚江王听见这个声音,一下子蔫了,秦广见状,笑得像朵花一样,主动应道:“钟判何事?进来说话。”

    钟判?听到这个名字,陆文一下精神了,姓钟的判官,那不就是钟馗吗?这可是阳间家喻户晓的大人物,不知道跟年画上长得像不像。

    陆文转头向外好奇张望着,只见一个身穿绿袍的彪形大汉一阵风般呼呼地卷了进来,几步到了殿下,倒头便拜。

    拍着良心讲,陆文觉得钟馗本尊比年画上的形象可好看多了,虽然头发和胡子甚至眉毛都乱糟糟,看起来几十年没修剪过;虽然绿色袍子看起来很奇怪,脚上蹬的皮靴也破破烂烂……

    但是架不住人家底子好啊!

    一米八、九的身高,剑眉虎眼,鼻若悬胆,铁面虬鬓。古铜色的皮肤虽然有些粗砺,却很符合他整体的爷们气质。

    钟馗拜见完毕起身,粗着嗓门对楚江王嚷道:“历大人,额莫有办法咧,小娃娃嫌额长得丑,见到额就哭咧!”

    楚江王面色尴尬,试图安慰钟馗:“钟判何出此言?你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哪是小小孩童能领略的,切勿妄自菲薄啊!”

    钟馗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历大人莫要哄额咧,额是真莫有法子咧,莫要难为额咧。”

    楚江王也愁。

    地府人手短缺,女的当男的使,男的当牲口使,工作本来就超负荷得很,谢必安竟然还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小毛孩子添麻烦……本来想着钟馗一向不爱计较,便委托给他来照顾,没想到这孩子硬是闹人,才不到三天,钟馗已经找他推辞了五次,态度是一次比一次坚决。

    把这孩子安排给别人吧,确实也真的没有谁能接手了。

    但是如果一味不管,别的不说,只怕也寒了钟馗的心啊。

    楚江王搓着手,正左右为难,忽然看到站在钟馗身边看热闹的陆文,顿时眼睛一亮。

    “老蒋啊……”楚江王春风满面地转向秦广,“陆判不错嘛,年轻人,亲和力就一看就强得很啊!”

    陆文被这突如其来的强行夸奖激了一身鸡皮疙瘩,本能地发扬谦虚的优良品德:“哪里哪里,历大人过奖了,地府人才济济,陆文尽一己绵薄之力而已。”

    陆文话刚出口,就眼睁睁看到秦广的脸皱成了核桃一般,就差没捶胸顿足了,脸上分明写着四个大字:你这蠢货。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话,楚江王便已经眉开眼笑道:“没有过奖没有过奖,你这个年轻人啊,就是太谦虚,这很不必要嘛……钟判啊,陆判初来乍到,你手里的工作可以适当匀给他一部分,练习练习嘛。”

    钟馗看似一个粗莽大汉,反应却一点都不迟钝,迅速接话道:“禀历大人,方神童对地府很多地方还不熟悉,不如请陆大人多加照拂?”

    “好!好啊!”楚江王抚掌大笑道:“钟判有心了,此事便由你安排。”

    钟馗如释重负,应声告退。

    陆文一脸懵逼。方神童是谁?这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楚江王与秦广倒是不打机锋了,楚江王笑得如沐春风,拱手道:“老蒋,承让了。”

    秦广臭着一张脸,也不答话,双手随意搭在一起朝楚江王一拱,便起身拂袖大步而去。

    陆文抱着一堆东西,赶紧跟上。

    ……

    “你是不是傻?”秦广狠狠数落着陆文,“楚江王老狐狸的话你也敢接?”

    陆文很委屈:“我是新人,要有礼貌。”

    秦广更气:“这是有礼貌的事儿吗?就你这脑子,怎么在地府混?”

    陆文也不乐意了:你行你上啊,来来来你告诉我,应该怎么说?再说我哪儿说的不对了?谦虚哪儿不对了?

    秦广气得直乐,陆文平时就蠢萌蠢萌的,没想到啊,来地府的时候怕是把萌萌给落在阳间,只剩下蠢蠢了。

    “你是我带来的人,不把我时时挂在嘴边,反而说要‘为地府尽一己之力’,你这不就是等着人家招安你吗?”

    “哈??”陆文惊呆:还有这操作?

    “你刚才就应该说‘历大人谬赞,承蒙蒋大人不弃,必当尽心竭力。’”

    “这么假?这么赤果果的表忠心不恶心吗?”

    “恶心你也得受着!”秦广眼睛一瞪:“你现在倒是君子坦荡荡了,小娃常泣泣你也接着吧,钟馗估计一会儿就把孩子给你送来了。”

    “对了,今天收的那些东西,都是你平时用得到的装备。上面只给正式员工发办公用品,我便请大家临时帮你凑了一套出来。”

    秦广气得不轻,交待完便甩着袖子气冲冲的走了,陆文也不敢提去逛“阴间大好河山”的话茬,垂头丧气的回了丰都招待所。

    地府的大小官员都有自己的府邸,陆文只是暂住一年,大兴土木建府肯定是犯不上,干脆就直接在招待所三楼长包了两个房间,一个给自己住,另一个就是为熊孩子准备的了。

    范三月知道陆文要在这里长住,倒是挺高兴。她痴恋谢必安的事儿,在地府人人皆知,但碍于谢必安态度冷淡,谁也不敢聊起。陆文上次开导过她之后,她心里想明白了许多,虽然依旧痴迷于谢必安,却也能坦然做一个真实的自己,不再刻意做作了。

    丰都招待所的三楼一共有四间房,从楼梯上去之后左右各两间。范三月是招待所老板,自然住在东边,西边的两间房原来一直是空着的,现在收拾了出来给陆文。

    天擦黑的时候,钟馗带着个孩子来了。

    钟馗看到陆文就觉得特别亲切,多亏了这位新来的陆大人啊,再带几天熊孩子,自己估计就能亲身体验什么叫原地爆炸了。带孩子这么麻烦,世人偏前赴后继,真是傻,怪不得地藏王菩萨老说“有生皆苦”。

    “陆大人!”钟馗抱拳,“这位便是方神童,还请陆大人多加照拂,日后但凡有用得着钟馗之处,尽管开口!”

    又从身后拉出一个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孩童,粗声嘎气道:“方神童,这位是陆文陆左判,你跟他在这里暂住。陆大人在阳间就是学问人咧,跟他多多相处,必有裨益。”

    小孩抬起头,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看陆文,行礼道:“小子方仲永,见过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