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判官见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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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范三月

    陆文看着自己面前的这盘馒头,有点无奈。

    馒头入手冰冷坚硬,屈指敲敲还邦邦作响,这都能吃,得什么牙口?

    回头看看老板娘,正大喇喇地坐在柜台前生闷气,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陆文认命地叹了口气,端着盘子去找厨房。

    厨房挺好找,就在客栈的后院,灶里也还有几块没燃尽的炭,微微地忽闪着。

    陆文找了个炉钩子,把暗红色的炭勾出来,又将馒头掰成两半,用筷子穿起来在炭火上烤。

    此时正是阴间的冬天,折腾了一上午,他早就冻了个透心凉

    坐在火边烤了一会儿,身子也微微暖了起来。

    陆文其实是个挺随性的人,既然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他便也不再多想,专心致志地烤起了手中的馒头。

    不多时,筷子上穿着的馒头渐渐飘出了面食烤焦后特有的糊香味儿。

    陆文小心翼翼地把烤好的馒头凑到嘴边,咬了一口。外面烤焦的面皮发出咔嚓嚓的响声,里面的馒头心儿松软可口,混合出甜香的味道。

    老板娘不知道什么时坐到了他身边,看着木炭上的白色碎片起起落落,开口道:“你倒是挺会安排自己。”

    陆文讪讪道:“哪儿啊,就烤了个馒头,没找到水,噎着呢。”

    老板娘没想到陆文来了这么一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拎回来一个铁皮壶扔给陆文:“里面有水,自己烧了喝。”

    “好嘞!”陆文乐了,看样子,这老板娘也是个面冷心热的。

    有了老板娘的首肯,陆文也开启了不见外模式,往灶里添了点柴禾,重新点火烧水。也亏得他从小在乡下奶奶家长大,否则这种柴火灶还真不是谁都能拾掇得了的。

    老板娘看着陆文忙前忙后,忽然幽幽道:“他从来不肯在我这儿多待一会儿。”

    陆文脑子不笨,马上明白她在说谁。但是两人不熟,接话太突兀,不搭茬又显得很没礼貌,只好挑起声调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嗯?”

    老板娘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嗯什么?想听?”

    陆文心说并不想,嘴上却不敢这么坦诚,应付道:“老板娘想说,我洗耳恭听。”

    “什么老板娘,我还没成亲呢!”老板娘听了陆文的称呼,晕生双颊,显出几分娇俏。

    “呃……”陆文没料到这出,想起谢必安对她的称呼,便试探着称呼道:“范老板?”

    老板娘跺脚:“范老板这个名字你叫不得!”

    陆文发现,阴间的人真的对称呼很讲究,怪不得秦广昨天再三提点他。

    “我叫范三月,你叫我三月姐吧。”老板娘看出陆文有些不知所措,便向他解释,“在阴间,只有谢七爷可以朝生意人叫老板,这是规矩。”

    “是,三月姐。”陆文挠了挠头,挺不好意思。

    范三月忽然眼睛一亮:“你是新来的吧?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们那边的事情。”

    陆文点头答应,将近些年的趣事细细说与范三月,她听得非常开心,尤其听到冷笑话时,满脸相见恨晚,各种欲罢不能。

    “从前啊,有个猎人,他骑着一匹马,带着一条狗,去森林里打猎。在森林里转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找到猎物,于是猎人就一直骑马在林子里转,马忽然说:‘一天了,你都不让我休息,想累死我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范三月放声大笑。

    陆文很纳闷,这笑话才讲了一半啊,范三月笑点这么低吗?

    等范三月笑够了,陆文继续讲:“那猎人听到马竟然说话了,吓得魂飞魄散,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拉起狗就拼命地跑,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喘息。”

    范三月听到故事还有下文,好奇地侧过耳听。

    “这时,猎人身边的狗说:‘真吓死我了,你刚才听见了吗?那匹马居然说话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范三月抱着肚子,一边哎哟一边笑:“哎哟,我肚子疼,哈哈哈哈!”

    范三月长得很漂亮,下巴小巧,嘴角上翘,秀鼻微挺,一双水汪汪的明眸中天然带了三分笑意,此时开怀大笑,明艳异常。

    陆文这才发现,原来范三月其实并不是什么妇人,而是非常年轻的女孩子。

    顿时有点无力吐槽,之前那副老气横秋的打扮是什么鬼……

    两人聊的兴起,范三月便张罗着要给陆文泡茶喝,用她的话来讲:“这茶放了很久,一直在等待一个谈天说地时被品尝的机会。”

    她兴高采烈地折腾出一套茶具,一边泡茶一边给陆文讲着这茶的好处,脸上却渐渐浮上了一丝惆怅,喃喃道:“他从不能跟我这样好好说一会儿话……”

    陆文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她说实话:“三月姐,你跟他也没好好说话啊。你跟他说话的样子,就像要吃了他一样。”

    范三月还在难过,却不忘横了他一眼。

    “怎么可能,我跟七爷说话温柔着呢。”

    “那不叫温柔,那叫肉麻。”陆文发现范三月在男女方面真的是……不怎么开窍啊。

    那个扭捏作态的范三月,给他的第一印象可不怎么美好,他回忆一下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跟谢七爷相处时候的状态,真的不讨人喜欢,比起你现在的样子差千百倍不止啊。”

    范三月有点迷茫。

    “不对啊,瓶儿说她就是这样对她官人,她官人对她死心塌地的,她过世的时候,还伤心欲绝呢。”

    听到“瓶儿”这个名字,陆文本能地有种不好的直觉。

    “你说的这个瓶儿,怕不是姓李吧?”

    “你怎么知道?”

    “挺多人都知道她……咳咳,总之你别跟她学,她官人有好几个媳妇呢,你们不是一路人。”

    范三月见陆文说得含糊,心里隐约明白这瓶儿可能不是什么好人,掏出手帕丢在地上跺了两脚,恨恨咬牙道:“我对她照顾颇多,她竟然坑我。”

    陆文一只脚踩在灶台上,用胳膊肘儿拄在膝盖上,摆出一个压迫感十足的姿势,对范三月道:“别那么不自信,他能喜欢真实的你,才会真正的爱重你。”

    “随心所欲地做自己。你,本来就很美。”留下一句话,陆文背着手回到了屋里,自去二楼找客房睡觉。

    装完逼就跑,还真的挺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