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有鬼么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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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死了的神,活着的神

    所谓鹿,指的正是大荒万族中,性情最是温顺的几族之一。虽体型生的庞大,但鹿族生而性子便及其爱好和平,其中又因为鹿族浑身是宝,而闻名大荒。

    鹿族善跑,食者而神行不疲。意思是说,吃了鹿族的人,就可以拥有如鹿族一般的脚力,而且跑起来都不会感到疲惫。

    然而,向来都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鹿族的这一秘密被大荒万族知晓了。知晓了,鹿族也就意味着要开始浪迹天涯了。

    若是鹿族生性温顺,不伤害别的种族也就罢了,大荒万族,多一个不伤害别的种族的鹿族不多,偏生的,坏就坏在鹿族不伤人的时候,又生了四条神行之腿。

    生了四条神行之腿,若是守得住秘密也罢。偏生的,还被万族知晓,甚至编成了口诀流传。

    鹿族善跑,食者而神行不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他若是没了这四条神行之腿,说不得也能因为其性格温顺而活的的很好,他若是生性凶残善斗,说不得,也能因此而活的更是滋润。

    可惜,偏生的鹿族坏就坏在了拥有神行能力的同时,又没有能守护的了这种能力的本事。

    祸根早已深种,无后手便是要亡命。大荒万族,鹿族也就由此,最先成了万族共追逐、猎杀的一族。

    然而,鹿族善跑。

    此言倒是也非作假,于是,大荒中又多了一个逐鹿一词。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族势力,最先开始的,《逐鹿剑法》的诞生,成了当年导致鹿族灭族的罪魁祸首之一。

    即便是鹿族中,最善于疾跑的神鹿,遇见了专门研究出来克制他族的《逐鹿剑法》后,也就再迈不开脚步,跑不了了,神鹿都不善于战斗,都跑不了,更何况是寻常鹿族了?

    所以,鹿族只能给人家抓住吃了。

    逐鹿剑法一出,鹿族几乎绝迹于大荒。所幸,鹿族老族长又与时任人皇交情匪浅,于是大荒中,人族也就成了继天马、公羊几族之后,为数不多的几个愿意庇护鹿族的种族之一。

    也正是如此,《逐鹿剑法》即便已经沦为了大荒万族中满大街的功法,可是放在人族百万里大荒中,依旧却是没有人可学的。

    非不能,实不愿。

    人族,又怎么可能学了这种剑法,掉过头来去伤害投靠自己的附属种族呢?

    玄菟知夏向着玄菟有信点了点头,说道。

    “逐鹿剑法,所谓逐鹿剑法,重点不在剑法身上,而是在逐鹿之二字上。寻常剑法都不外乎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唯有逐鹿剑法,自创立出来后,所追求的便在于一个缠字上。”

    正是缠!

    自有穷莽发出惊呼后,有穷弘范手里的剑与脚下的步子便寸步不离的缠在了有穷莽身上。

    他的脚步如鹿般,轻巧、灵活踩出一个极其古怪,却又有着说不出什么意思,只是占据了天下善走玄妙之一的急字诀窍。

    有穷弘范先是脚下生光,向着有穷莽左手边斜跨上了一步,再而横跨一步,左脚点地画圆,右脚顿了顿,踩着圆圈的边线,歪歪斜斜的向着有穷莽身上攻去。

    他手里的黄光宝剑,早在之前便已经斩断了有穷莽手里提着的龙雀大环刀,有穷莽仓促间抬起另外一只手上握着的三尖两刃刀。

    噗——

    落在地上的龙雀大环刀碎片,却是在这个时候自地上升腾而起,闪电般向着有穷弘范身上袭去。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响,却是打在了有穷弘范身上先前凝结成的玄武图腾神纹上。

    有穷弘范一面手下落剑如雷霆万钧,一面口中笑道。

    “嘿嘿,老二,任你奸似鬼,还不是得喝自己的洗脚水?老东西,你的疑心这么重,花枪这么多,到最后还不是现在被我缠着打了?趁着我还没送你下地狱见百鬼前,老二,念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看破我与老四的?”

    有穷莽屈膝躬着腰背,挥舞着手里三尖两刃刀与有穷弘范手里提着的宝剑对劈。

    “我不是看破了你与有穷汪直,而是我知道我是绝对忠心于明庶伯的,换而言之,五大随行箭侍里除了我之外,我可以怀疑你们四个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也可以怀疑你们当中的任何三个人。所以有穷弘范啊,与其说是我看破了你与有穷汪直二人,倒不如说是你们二人做贼心虚得厉害,我只是诈了一诈,你们便说了。”

    “死到临头,还逞嘴皮子之利。”

    有穷弘范竟罕见没有嘲讽有穷莽,反倒是叹息一声。

    “我原以为你与会我们一般,都是知天命,明事理的人,实在是没想到,到最后,却是你跟有穷随风那懒散家伙成了,成了守护明庶伯有穷羿殇的最后两道力量。不过事已至此了,也就是唯有把你们两条拦路狗给先杀了,再取有穷羿殇老贼的狗命便是。”

    有穷莽趁着有穷弘范说话当口,又自腰间取下了龙环柄刀跟牙柄腰刀,将满是豁口的三尖两刃刀当啷一声扔在地上,竟点点头,似乎是在附和有穷弘范说话。

    “这是自然,若是我们还活着,你是无论如何也伤不到明庶伯的,不过,怕就怕我们的骨头太硬,硌着了你的狗牙才是真的。”

    有穷弘范哈哈大笑,手里的黄光宝剑上光芒更盛,竟撕裂了有穷莽手上提着的环柄刀跟牙柄腰刀,狠狠的撞进了有穷莽胸口。

    有穷莽双手提着的双刀被有穷弘范手里宝剑如砍瓜切豆腐般斩的粉碎,胸前门户大开被其剑芒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一滴一点的开始渗出,他脸色一变,连忙向后急退。

    有穷弘范一招得手,不由的心中大定,若不是方才有穷莽退的过急过快,怕是真的已经做了他的剑下亡魂了。

    即便是这样,也没见他释放什么保命绝招,也就是说,有穷莽真的是黔驴技穷,再没什么隐藏的后手了。

    大荒中,若是说没了后手,也即是说离死就不远了。

    当下,有穷弘范身后原本正与蛟龙缠斗的热闹的山丘巨人便纷纷向着他的身上涌来。

    只见得一尊尊高如山岳,耸立入云的山丘巨人如乳燕归巢般向着有穷弘范身上涌进来。

    快要落在有穷弘范背上时候,原本一直被有穷弘范踩着头颅的山丘巨人,忽然几步走来插在了有穷弘范与山丘巨人之间。将原本向着有穷弘范体内涌去山丘巨人,纷纷吞噬吸入了自己的身体。

    只见,这尊原本便有数百丈之高的山丘巨人,再被一尊尊高耸入云的山丘巨人涌入身体之后,竟反被一点点的压缩、夯实起来。

    最后化为了一尊大小约七层楼高低的山丘巨人,静静的立在有穷弘范身后。

    有穷弘范手里宝剑一个虚晃,脚下几个闪烁便从有穷莽面前消失不见了。

    再出现,便已经是恰好的落在了山丘巨人的心口处。

    山丘巨人心口处,破开了一个恰好如他一般高低胖瘦的门户,玄菟夷族大城上众人或等级、境界间有差异,却都同是东夷联盟的箭师。眼力放在大荒别处,自然都是万里挑一,数一数二的好,不难看得出来。

    山丘巨人心口破裂后的门户里,还有血肉连着筋骨,甚至还有成千上万跟血管正在向着有穷弘范身上蠕动。

    这不是箭元化灵而成的箭灵,而是一尊真的山丘巨人一族的神明!

    这是一尊,即便是放在山丘巨人一族中,都应该能称王称霸的存在。

    他的头颅低垂,血肉里,一根根纹着百鬼族独有鬼文的铁索缠着他的血管,密密麻麻。

    他的身上有多少根血管,血管上便缠着多少根铁索。

    他的血管上有多少根铁索,他的血液里便有多少道图腾神纹。

    他的血液里有多少道图腾神纹,他的皮肤上便有多少道神通功法。

    而这尊山丘巨人族的神明,单是胸口心脏处看到的铁索便已经密密麻麻、数不胜数了。

    铁索与图腾神纹,有的正饮着山丘巨人神明的血液,有的正在钻进他的肉里,疯狂的啃咬吞噬着他皮肤下的血肉,甚至还有不少铁索与图腾神纹,竟然就像是活人一般,相互碰撞厮杀,呼啸着狠狠的扎进山丘巨人的骨髓深处,大口大口的吞喝着他的骨髓。

    发出如人饮水般,咕咚咕咚声。

    这是一尊,成了傀儡的神。

    玄菟夷族大城上,未入了登仙境的神通者看不出来,可是无论是有穷莽、有穷随风还是玄菟知夏、玄菟有信,亦或是有穷长伯与有穷汪直都不难看的出来。

    这尊神,已经死了。或是说是,他的灵魂跟着心脏已经死了。

    因为他的脑子里,所有血管中,都密密麻麻的缠绕着一轮又一轮的铁索。

    有的铁索只是单纯的缠绕在血管上,有的铁索深深的扎根在他大脑的皮层里,还有的铁索则是重重的埋进他的脑浆里。

    所有铁索的连接处,都是一道道百鬼一族的小鬼鬼影所化成的百鬼鬼头环形锁扣。

    有时而样貌美艳,时而丑恶,时不时将身上皮肤剥下来作画,包裹着自己身体,发出娇笑声的画皮鬼。

    有或是骑在老虎背上,眼睛发光,或是在阴风里疾走奔行的男女。一边奔走,一边彼此间厮杀,将他们中失败者剥去了皮肤,鲜血淋漓的身子,夺过去撕开吞进肚里的伥鬼。

    还有的,是身长体黑,力大无穷,性情凶悍。一会变为动物,一会化做人形的山姑、山爷,一面仰头嚎叫着,一面大口大口吸吮着山丘巨人神明脑海里的鲜血。

    ······

    每一道锁链的开头与末尾处,都是整整不多不少足数一百尊百鬼族的鬼影。

    这些鬼影,还不单单是在山丘巨人的脑子里,还出现他的身体里,还在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每一根血管上。

    这些鬼影,从头到脚的把山丘巨人给缠了一遍。

    其实,他已经死了,他的血肉,他的骨髓早已经被百鬼给吃的干干净净,只不过因为他是肉体成的神明,即便是失了灵魂,即便是血肉、骨髓都被吃的干干净净,只要他还有骨头,只要他还剩着皮肤,只要他还有一滴血,他就可以源源不绝的制造出来血液跟骨头。

    所以又说,这尊山丘巨人神明还活着。

    准确的说,是他的肉身还活着!只是他的灵魂跟着心脏,却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也不知道有穷弘范,究竟是用了什么瞒天过海的方法,竟成功的骗过了这尊山丘巨人神明的肉身,成了他的心脏跟灵魂。

    不过,看得出来,即便是百鬼族也在忌惮这尊山丘巨人中的神明。不然的话,也便不会将这尊山丘巨人的心脏拿走了不说,还在他的心口位置上,藏了一尊承天境界的膏肓鬼。

    山丘巨人身上的血液沿着动脉与静脉,流入心脏处便无处可去了,于是一道道血液表面上,就浮现出了一圈又一圈,绚丽夺目的图腾神纹。

    这些图腾神纹,若是有心看下去,不难发现,正是山丘巨人身体皮肤上天生而成的纹路。

    图腾神纹交织,又形成一根根粗壮无比的血管,然后又演化出血肉,渐渐出现的血肉越来越多,不一会便在胸腔处,长出来一颗如一人大小正跳跃的心脏。

    心脏一成,山丘巨人的头颅中,不消一会,也便长出来一颗全新的,没有铁索与百鬼纠缠的大脑、小脑、脑干、神经、经脉、经络,最后隐隐约约间,他逝去的灵魂也在随着身上心脏与大脑而重生。

    就在心脏才一形成的那一刻,膏肓鬼出手了。

    他贪婪的吐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而后一把便攥爆了山丘巨人胸腔才长出来的心脏。

    血液连着心脏肉沫,淅沥沥下雨般落了膏肓鬼一身。

    而后,还没见膏肓鬼有什么动作,缠绕在骨骼、血管处的铁索便窸窸窣窣的出现,贪婪的吃起来山丘巨人爆掉的心脏血肉来。

    有穷弘范就像是看不见藏在心口处的膏肓鬼一样,头都不回,向着胸腔处裂开的门户便退了进去。

    有穷弘范才走进心口,原本山丘巨人胸腔处裂开的口子上,便开始有血肉衍生浮现,最后消失不见了。

    山丘巨人一直低垂的头颅,也就是在这一刻,开始缓缓的抬起来。他的眼睛转动的有些缓慢,似乎是好多年再没有睁开过一般。

    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眨眼,转眼珠的动作,便生生的压制的光幕内外,不少神通者心脏骤然停止,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一般。

    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出声太大了,被那无形的大手一把将心脏攥得炸裂了开。

    山丘巨人张了张嘴,玄菟夷族大城城外百鬼所在的血海处,顿时被他吸走了足足一半多的血水。

    就仿佛是百鬼族脚下踩着的血水,从一开始便是为了他所准备而来,血海滚滚,向着山丘巨人的嘴边涌去。山丘巨人才不过是吞食了几口,身上原本干枯、瘪了的肌肉,就重新开始,变得鼓胀起来。

    光幕外,玄菟有信脸色大变,不由的惊呼一声,号令听风军全军将血海击落,万不能再落入了山丘巨人口中。

    山丘巨人被玄菟有信断了血海,也没有发怒,只是冷冷的扫了光幕外玄菟有信一眼,最终目光便落在了有穷莽身上道。

    “老二,现在你可以放心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