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有鬼么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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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乘奔御风,酒入豪肠,七分潇洒成全了月光

    禁水箭侍有穷汪直面露震惊、惭愧之色,就连望向担山箭侍有穷弘范的眼里都夹杂了三分难以置信和七分被欺骗之后得知真相的愤恨。

    “小五,你快些过来靠近点四哥,你修行的的大风善跑不善防,只有在四哥身边,有穷弘范才不敢冲你轻举妄动。”

    听了有穷汪直的话,借风箭侍有穷随风笑了,嘴角微弯,露出浅浅的笑容。

    他的笑容清爽而干净,像那晨间无忧无虑,像那月下无拘无束,像那山里呼呼啸着,穿林打叶风般。

    他背后浮出显化一道如犬而人面,身体高大,双翅遮住半边天空的神兽大风。他背负大风,眼里却流出一缕与脸上微笑不同的,是属于大风的凌厉与冷峻。

    有穷随风目光向着禁水箭侍有穷汪直身上望去,落在他脚下的长河里,似乎是要把有穷汪直脚下的长河看清,看透,最后统统化成了一声天朗气清的笑声。

    “好啊四哥,随风这就过去,不过三哥你是不是也得,先把脚下的箭灵收起来呢?不然,小弟可不敢确定,你会不会冲着小弟忽然出手。”

    禁水箭侍有穷汪直迎着有穷随风目光,笑的有些僵硬,有穷随风权当是没看见,继续说道。

    “怎么?莫非四哥是不愿把脚下神通给收起来?还是说,四哥也是与那有穷长伯和有穷弘范一伙的?若是这样,也就莫怪随风不敢去了,四哥你们也知道的,比起来你们其他视死如归的箭侍而言,随风选择修行大风,完全就是出于贪生怕死才选了的。”

    有穷汪直笑的很是尴尬与僵硬,脸上努力堆着笑去附和有穷随风说道。

    “哈哈哈哈,小五你胆子还真是小如硕鼠,四哥又怎么会加害于你,而且若是四哥真有心害你,又何必等你靠近了四哥身边才下手?四哥可是与有穷弘范和有穷长伯那两个莽夫不同——的!”

    咻——

    一道影子从有穷随风脚下踩着的玄武岩石板上头,一小滩雨水坑里蹿出,有穷汪直话音还没落下时候,就舒展一下身子,从水坑里升腾而起,闪电般向着有穷随风与他背后浮现幻化成的箭灵神兽大风身上袭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脚下影子从水里飞出时候,有穷随风背后浮现的神兽大风也展翅,顿时,有八方风来。

    八风者,盖风以应四时,起于八方,而性亦八变也。

    东北曰:炎风,艮气所生,一曰融风,炎风朔雪天王地,只在忠臣翊人族,主寒,毒雾恒熏昼,炎风每烧夏,又主热,冷热交替最是伤人。

    东方曰:滔风,震气所生,一曰明庶风。居东方,明庶者,明众物尽出也。然出大荒之风,多无此类,维大荒偏北,海隅可偶见,人遇之,则亡。

    东南曰:熏风,巽气所生,一曰清明风。仲春始发,主暖,人受之则靡靡,此为霍乱之风。

    南方曰:巨风,离气所生,一曰凯风。风自北冥大洋,来势汹汹,所过,毁屋败舍,坏没田稼。望之插天如羊角,大木尽拔。俄顷,旋风卷入云霄中。亦名龙卷风。风过,须臾则海啸至,人见之,必死。

    西南曰:凄风,坤气所生,一曰凉风。凉风者,凄也,苦困也,取冷风之解,人遇之,则孤寒交迫困窘而死也。

    西方曰:飂风,兑气所生,一曰阊阖风。秋时之风也,主萧瑟。城立阊门者以像天门,通阊阖风也。所过,万物萧瑟。

    西北曰:厉风,乾气所生,一曰不周风。不周乃不交之意,盖西北有阙,劲风入焉。厉风济,则众窍为虚,烈也。

    北方曰:寒风,坎气所生,一曰广莫风。起于孟冬,而过则万物肃杀,草木凋零,孟冬寒风起,人遇正中昏。

    光幕外,踩着荼蘼花瓣组成罗盘的玄菟有信向着光幕内看去,只见影子飞出同时,有穷随风背后箭灵大风嘴里发出八声呼呼风声。风声响起,只见光幕内有八方风动。

    炎风、条风、景风、巨风、凉风、翏风、丽风、寒风。

    从东、南、西、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处涌出,向着有穷随风身上扑去。

    又见,有穷汪直身上有妖气森森出,须弥间化为万千条水蛇,其状如人面,而豺身,鸟翼而蛇行,其音如叱呼。

    原来是化蛇。

    化蛇,正是长生所在长生馆处,平安小镇渝州巷子太平桥头外,一条大道由南向北,由远方而来,又向远方去的起源。扶风城外十万大山里的妖兽。

    长生常言:十万大山又西三百里,曰阳山,其中多化蛇,其状如人面,而豺身,鸟翼而蛇行,其音如叱呼,见其邑大水,头生牛角,善御水,尤爱造水患。

    化蛇爱不爱制造水患,东夷联盟年轻一代早就已是不知。毕竟,十万大山早与人族高层有过约定。

    只不过是至今早已时隔太久、太遥远,甚至还有不少十万大山当中的妖兽,早都已经被当成了大荒黎民百姓口中的妖魔传说故事来听,毕竟于他们而言,荒兽、狐、鬼与荒外游荡的神魔来的更直观些。

    化蛇?

    也就当是,传说中一种十分厉害的一种水陆两生妖兽罢了。

    寻常人族不知,不过不代表身为玄菟夷族听风军军主的玄菟有信也不知。

    化蛇,化蛇,寻常人从传说、故事里听来,只当是一种现在消失绝迹的妖兽罢了,可是他却是知道,化蛇为两兽,其一为化,一才为蛇。

    化,其名又曰化兽,一曰化狐,常寄生于蛇的豹身皮毛间,善藏于水,能从水里没于人体,入则产卵,所中者则身体筋急,头痛、发热,全身溃烂,一化入后百化出,则人死。

    因此,化蛇又最是为那大荒南疆巫蛊一脉最是喜爱。

    而南疆与东夷间,虽无大仇,亦无恩惠,眼下这个当口上出现了,远在百万万里外,南疆巫道最喜的化蛇,而且竟还成了禁水箭侍有穷汪直的箭灵。

    即便是粗枝大叶如玄菟有信,如有穷随风,也不由的联想到了南疆巫道身上。

    莫非?

    莫非禁水箭侍有穷汪直是南疆巫道潜入东夷的内应不成?难道说,今晚百鬼族的入侵竟与南疆的巫道也托不开关系不成?

    虽,只是一个猜测,然而,若真是面临两家毫不逊色于东夷联盟,不,甚至三者势力间相比较中,东夷联盟一方随着有穷羿公与八方箭伯的日益年迈,东夷联盟中又无新的神灵得已传承承羿公与八方箭伯之位,早已不知不觉间沦为了最为弱小一方。

    平心而论,若是三大势力间真的爆发大战,南疆巫道联合百鬼族两强有心算东夷联盟一弱还无心,这一场仗,怕是还没有开始就输定了。

    就看南疆巫道的胃口有多大,百鬼族的野心能吞多少,不过这么想来,这一次哪怕渡过难关,即便是硕大如东夷联盟,也得狮子大出血吧。

    这一刻,无论是毫不知情的玄菟有信也好,亦或是,护送明庶伯有穷羿殇去百鬼族而略知内情的有穷随风也好,或是就连明庶伯有穷羿殇也远远没有想到。

    这场席卷整个东夷联盟的风暴,远比他们所有人预料的,来的还要来的更快,来的也愈发的惨烈些。

    当然这一刻的有穷随风,非但不知,甚至还利用体内箭元在背后化出一对青色巨大羽翼,羽翼轻轻拍打,在原地落下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影之后,可谓是当真不费半点吹灰之力,便轻易的躲开了有穷汪直的攻击。

    禁水箭侍有穷汪直按下脚踩浪花,与担山箭侍有穷弘范对视一眼,看向借风箭侍有穷随风笑道。

    “小五啊,你当真是有些不厚道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心想要你来我身边,你非但不领情,怎么还连看家的本事都使出来了呢?东夷联盟向来都传是我禁水箭侍有穷汪直心如河水,喜怒无常,诡异莫测,又说你借风箭侍有穷随风心胸宽广,率性纯真,可如今这么看来,你这小家伙的心思,也不少嘛。小五啊,哥哥我念在你我同为七十二箭侍多年的交情上,最后再奉劝你一句,若是今晚你站在一边也罢了,否则的话,也别怪我们当哥哥的,不肯让着你了。好教你知道、知道大荒里,为什么有骨气的人族越来越少了,就因为有骨气的人族,往往都是死的最早的了。”

    禁水箭侍有穷汪直一面说着话,一面迅速的向着担山箭侍有穷弘范所在的山丘巨人处靠近。

    担山箭侍有穷弘范,还在为自己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驱神箭侍有穷莽给戳穿而气恼。

    他与禁水箭侍有穷汪直汇合后,当下就铁青着一张老脸,催动脚下踩着的山丘巨人将攻击向天上黑白两道云彩的鹰爪收回。

    “老二,我就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看破我与老四的?”

    驱神箭侍站在明庶伯有穷羿殇身边,向着借风箭侍有穷随风招手,天上一黑一白,一东一西,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两道云彩环绕着他与明庶伯身边飞来。

    “龙来!”

    驱神箭侍有穷莽,口中发出一声爆喝,只听得光幕外,玄菟夷族大城外,百鬼所在的血海外,甚至比大荒所在更遥远的土地外,东方海面上忽有一道龙吟声传来。

    初戛,徐徐声渐显。

    那声音来的初极轻柔,不是狮吼、不是虎啸、不是熊咆、也不是狼嚎,落在人耳里,细细的似是怒涛卷雨,又似是拔剑出鞘的一刹,金属薄片因剧烈磨擦剑鞘而产生的激荡,铿然嗡鸣,又似是峻壁下,常能听到的一种,奇怪的回荡在山间的,戛铜碗摩擦音。

    这几道声音,合起来钻进人耳里,却如是一片松涛,在微风吹拂的摇荡中,舒卷张弛不定。

    又是一声长啸划空,自天外东海方向,波山涉水而来,竟连天上那轮被血色污染成猩红的血月都为之一震,既然,竟变得有些清朗起来。

    声清而静,涤人邪想,令听者易常性,忧人忘而躁人静。无忧,无躁,更无邪想,万籁无声天境空。

    借风箭侍有穷随风,名如其人。

    有穷,有,会意,金文字形,从又,为一只手持肉,意思是手中有物。本义,具有,与“无”相对。穷为(上古音g?w?m)是穷的简化字,又通穹(上古音??w??)。《尔雅·释天》说“穹、苍苍,天也。

    随,形声,从辵( chuò)),为跟从、顺从的意思。风者,形声,从虫,凡声。风动虫生,故字从“虫”。意思为空气流动的自然现象,尤指空气与地球表面平行的自然运动。

    以应四时,起于八方,而性亦八变也。

    有穷随风,合在一起,便是自有了苍穹后,天底下,最自由,最无拘无束,也是最为不羁的人了。

    这样的人,不应是东夷的箭师,生而就应是,诗仙城里的诗人,生而就应是,夫子城里的才子。喜山好水,满腹才华。

    怨有穷人多而东夷复杂,最喜就是乘在风里看四时都变化。常想突然不见,失踪或就在天明,只扁舟破浪,乱发当风。愿从者如林,佳人皆欲寻,山林湖泽里的女妖都不忍杀得伤害得他。

    乘奔御风,酒入豪肠,七分潇洒成全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融风,绣口一张,就赠给了半个大荒。

    从有穷到东夷,从蒲坂到大荒。

    荒野外,长夜里,神魔狐鬼对月轻舞摇曳的身姿,怎及他嘴唇微启请吐的篇章。

    天朗气清,惠风和睦。为的,不过是顺他开心的一笑展颜,湖泽山野,孤桥荒巷里跃出的女妖,只为一睹他的容颜。

    世人只觉得七十二箭侍,著就了他的一世威严。

    却有谁知道?他早想放弃,实在是人族大荒,生存实在太过维艰。

    他常常想,再当上一年,下个明天开始,就辞了那个借风箭侍。

    扶风或秭归,姑苏的城南或沿着长安一路嬉戏。

    不如随风去,不如随风去,风去哪里,他就随风归到那片土地。

    凡有风处,他说,皆为他床。

    随风、而落,才是他唯一的归场。

    他说,了却了身后事,再无人再能干涉他要遁向那一方。

    风起时候,就是他在风里游荡。

    樽中月影,有风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乡。

    有穷随风的箭法在七十二箭侍里是最快,他的文采同样也是七十二箭侍里的最高。他的性格,最是喜风清,爱云淡。

    同样,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他做出来的诗,也都是一如他的名字一般风轻云淡,超凡脱俗。

    只是眼下,哪怕是文采、才华出众如他,也真的实在是想不出来,该如何形容这声龙吟。

    若是此刻,玄菟夷族大城上众人来上一场文采、学识比赛,那么有穷随风,一定能称得上是眼下最具诗情画意的第一人了。

    只是即便文采、才学出众如他,搜肠刮肚后也仅是想到“枯瘁”两字来形容他听到这声龙吟。

    清至极为“枯”,静至极则为“瘁”。

    似乎也再没有什么词,能用来形容这种非同凡响的声音,似乎也再没有什么声音,能把人带向枯寂死灭的境地。

    “枯瘁!”

    等到有穷随风终于想出了一个词来形容之后,再想去听这声龙吟,却已经再也寻不到了。

    龙吟一响,再听,便是大音希声。

    相传,大荒有城,名曰于叶,有城主一人,其名子高。

    叶公子高好龙,钩以写龙,凿以写龙,屋室雕文以写龙。于是大荒东海有天龙闻而下之,窥头于牖,施尾于堂。

    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是叶公非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叶阳氏不甘,上告时任蒲坂人皇白帝青阳氏姬姓少昊。

    白帝少昊大怒,遂令其子句芒与蓐收率鸿鸟氏、风鸟氏、玄鸟氏、青鸟氏四族杀天龙于东海,责令龙族无事不得出没大荒。

    自此,大荒里龙族日渐成了传说。

    除蒲坂外,更是再没人知道龙的叫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