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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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神符开天眼,天命总难违

    太阳渐渐的偏西,终于爬上了西面的山头,懒散的一翻身滚落下去,用尽他最后的力气,把山头上漂浮的几朵云染红,于是整个刘家镇也跟着变成了橘黄的颜色。

    赵六姑在园子里拽了几根菠菜叶子,灶膛里架上柴火,把大铁锅刷的流干净,放上一勺猪油烧热,噼里啪啦的把葱花爆香,扔进那几根菠菜叶子炒了两下,倒了一大碗的水。不一会儿的功夫水便哗啦啦的烧开,赵六姑用铁盆装了点白面,倒点凉水搅拌了两下,白面结成了疙瘩,再用筷子一点点的挑起来,抖了几下,扔进锅里,不一会儿的功夫锅里冒出热气腾腾的蒸汽,院子里飘满了香味,一盆疙瘩汤就这样出锅了。

    赵六姑给小囡和小七分别盛了一碗,在那个年代,疙瘩汤算是好东西,两个孩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疙瘩汤很热,他们吃的四马汗流。尤其是小七,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闪掉了外衣,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滴滴答答的滚落下来。

    很快,两个孩子便吃光了眼前的疙瘩汤,赵六姑投湿了两个温热的毛巾,分别递给他们擦汗。小七毕竟是男孩子,比小囡淘气得多,用毛巾擦了两把觉得不过瘾,便在炕上直接站了起来,来到窗子跟前吹风。

    刘老二抬头看了一眼,招呼小七到,

    “孩子,身上出汗的时候别站在窗子口,容易受风,快坐下快坐下……”

    小七还是乖巧的,听见他爹刘老二招呼他,便转身坐在了炕上,伸出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

    赵六姑一边收拾桌子上的碗筷,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小七,只见他的小脸蛋通红,头发已经被汗水润湿,都贴在头皮上。小七伸出小手理了一下,露出额头上那条竖着的伤疤。那条伤疤变得十分的明显,呈现出通红的颜色。

    赵六姑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端着碗筷送到外屋去清洗了。而就当赵六姑洗完碗筷拿着围裙擦手,刚进到屋子里的时候,正坐在炕上跟小囡玩耍的小七,突然身子一挺,牙关紧咬,发出咯吱的声响,眼睛向上一翻,露出白眼仁儿,双臂伸直,两只小手紧紧的攥着拳头,仰面朝天的倒在了炕上,浑身上下不住的抽搐着。

    这可把刘老二吓了一跳,连忙扑过来打算把他抱起来,却被赵六姑伸手拦住。赵六姑伸手摸了摸小七的额头,他的额头已经变得滚烫,此刻的屋子里已经点起了煤油灯,在煤油灯的光照下,额头上的那块伤疤又变成了紫红的颜色,看起来像一只立着的眼睛。

    “娘,你快看,看小七……”

    刘老二也发现了小七额头上那个伤疤的变化,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知道这征兆着什么,于是大惊失色的对赵六姑说。赵六姑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刘老二抬头看了看赵六姑的脸色,他的神情十分的淡定,想必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心里自然也安稳了许多。

    而小囡却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躺在炕上的小七。虽然她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但却可以分明的看得出来她很担心。赵六姑伸手抚摸了两下她的头,笑着对她说,

    “孩子,不要担心,小七睡上一觉,明天就好了,就能接着一起玩儿了……”

    小囡乖巧的点了点头,伸手给小七拉拉被角,便坐在他的身旁,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的拍着小七。过了一会儿,小七安稳了许多,但仍旧双目紧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赵六姑穿鞋下地,掀开柜子拿出了两张黄裱纸,又让刘老二拿来毛笔和砚台,在砚台里倒上一点水,磨了两下,毛笔蘸上了一点墨迹,刷刷点点的在黄裱纸上画了起来。

    刘老二就站在赵六姑的身旁,可赵六姑在黄裱纸上写画的东西他却完全看不懂,像是文字又像是符号,弯弯曲曲的。但刘老二心里知道,他娘赵六姑这是在画符。

    虽然这么多年以来,赵六姑经常给人指阴阳看风水,但画符这种事却很少做,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不一会儿的功夫,赵六姑画了两张黄裱纸符。来回的折叠了两下揣在了怀里,又在柜子里拿出三炷香,带着一盒洋火转身出屋去了。

    刘老二在屋子里看着两个孩子,赵六姑出门之后,直接奔了西园子,来到那棵老槐树下,槐树的下面有一个砖石垒砌的小庙,庙里供奉着赵六姑请来的神佛。

    赵六姑毕恭毕敬的跪在小庙之前,将三炷香点燃,插在了庙门口摆放的那个装着五谷粮的香炉碗里,又伏下身子磕了三个头。

    他刚刚直起身子,突然刮来一阵风,这阵风吹得奇怪,在小庙的上方盘旋了起来。那三炷香的火头被风吹的通亮,闪着红色的火光,夜色已经十分的暗淡,这火光尤为明显。

    天上的月亮虽然只剩下一弯,但仍就挣扎着把整个刘家镇照得惨白。借着灰蒙蒙的月光,可以隐约的看到这阵风把香炉碗里长久以来积攒的香灰吹了起来,随风盘旋着向上升起。突然风停住了,那些香灰便是外的飘散开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落在了地上,不见了踪迹。

    赵六姑从怀里拿出那两个叠好的黄纸符,把其中的一个展开平铺在地上,另外一个用洋火点燃,黄纸符噗噜的闪出火光,随着火焰的跳动,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烧成了一片灰烬,赵六姑一松手,那纸灰便落在了地上铺着的那张黄纸符上。

    虽然刚才发生的这一切特别的突然也特别的不寻常,但赵六姑却泰然自若,她不慌不忙的把地上那个黄纸符重新的拾起来折叠了两下,包裹着那片纸灰,慢慢的站起身转过脸打算回屋子里去。

    可她刚站起身来,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一阵湿热的气流从胸口升起奔腾的向上涌来,堵在了她的喉咙口,又酸又热,十分的难受。赵六姑终于忍禁不住,一张口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在惨白的月色里,看不清吐出来这些东西的颜色,只能看到她眼前的地上一片乌黑,赵六姑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有些踉跄,连忙一伸手扶住了一旁的矮墙。

    她闭上了眼睛不敢睁开,两只耳朵里吱吱的鸣叫,那声音十分的刺耳,像是冬天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寒风,又好是隔壁李华山家去年冬天的时候杀年猪,那猪绝望的嚎叫。

    这声音加剧了赵六姑肚子里那股热浪的翻腾,好似灶膛里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一眨眼的功夫,便把赵六姑浑身的血液烧得沸腾,在她的胸膛里到处的乱窜。赵六姑终于忍受不住这样的痛苦,慢慢的蹲下身子。

    赵六姑仍旧感到强烈的眩晕,她完全不敢睁开眼睛,浑身上下不住的颤抖着。可就在这时,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娘啊……娘……”

    虽然声音不大,但赵六姑却可以分辨的出来,这轻轻的呼喊着她的,正是刘老二那已死去的媳妇儿……

    赵六姑大惊失色,唰的一声冷汗额头渗了出来,顺着她的脸颊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落在地上的泥土之中。而那声音再一次响起,

    “娘啊,娘……你为啥不保住我的命……为啥呀,娘啊……娘……”

    赵六姑被吓坏了,强挺着站起的身子,睁开眼睛四外的张望。但她的周围除了月色照耀下的惨白之外,没有任何的异样。而刚才她听到的那声音也已凭空的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

    赵六姑扶着墙头,艰难的挪动着脚步,强挺着胸口里的憋闷,一步一步的挪回了屋子里。刘老二见他娘赵六姑脸色苍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过来把她搀扶住,让她坐在炕上。

    “娘,你这是咋啦,娘……”

    赵六姑冲她摆了摆手,并没有回答他。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从怀里掏出那个包裹着纸灰的黄表纸。

    “老二啊,你去倒来一碗酒,把这里的纸灰倒在酒里……”

    刘老二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去倒来了一碗白酒,按照赵六姑的交代,打开这个黄裱纸的纸包,将里面的纸灰撒在了酒碗里。

    赵六姑伸出手指,在酒碗里搅了两下,又从怀里拿出洋火划着,将碗里的烈酒点燃,砰的一下,燃起蓝色的火焰。

    赵六姑让刘老二蹲在他的面前,伸出两只手指,在酒碗里蘸了一下,她的手上沾了烈酒,也燃烧着蓝色的火焰,刘老二甚至可以清楚的闻到赵六姑手上的汗毛被烧焦的味道。

    赵六姑的嘴里叨叨咕咕的小声念叨着什么,刘老二根本听不清楚。只见赵六姑叨咕了两遍,便用那个燃着蓝色火苗的手指迅速的在刘老二的额头上点划了两下,刘老二只觉得额头上一阵阵的灼热,但他却没敢乱动。

    赵六姑缩回手,噗的一下将手指上的火焰吹灭。这才叹了一口气,对她的儿子刘啊老二说,

    “原本打算我亲自去的,可突然难受的很,看来这事儿得靠你了,不过你要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