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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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水火纠缠错,亡魂夜诈尸

    而就在此刻,原本躺在东屋赵六姑的怀抱里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的孩子,突然睁开眼睛,咧开嘴哇哇的大声哭了起来。自从昨晚他的出生到现在,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赵六姑也一直没有合眼,而此刻正靠在炕里的墙上,打着瞌睡。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喊声吵醒,连忙坐直了身子,来回的摇晃着孩子,伸手轻轻的拍打着,安抚着他。

    可不管怎样,这孩子仍旧哭闹个不停,眼泪成双成对的从眼睛里流淌出来,幼小的身躯来回的扭曲,两只小手从襁褓中挣扎了出来,使劲的挥舞。

    他使劲的哭着,仿佛遭受了巨大的委屈,不一会的功夫,小脸就憋得通红。一旁的刘老二连忙端过来一碗温水,

    “娘啊,孩子是不是渴了饿了……”

    赵六姑皱着眉头看着孩子的样子,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哎呀,孩子的脸上滚烫,可能是发烧了……老二啊,你赶紧到院子里去,正好刘振刚大夫在外面守灵呢,你把他喊进来给孩子看看……”

    刘老二连忙放下水碗,掀开门帘,推开屋门,迈步就来到了屋子的外面。而当他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却一眼看到了三荒子和刘振刚站直身子,一动不动的盯着院子的西墙根儿。

    刘老二看到他们的举动怪异,心里十分的纳闷,也顺着他们目光的方向向院子的西面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匹蹲在西墙根下的眼睛闪着莹莹绿光的野狼。

    刘老二是刘家镇的治安小分队的队长,每年冬天的时候,防野狼进村祸害牲畜是小分队的首要任务,这东西见得多了,当然并不害怕。更何况它闯进了自家的院子,总不能任由这牲畜如此的猖狂。于是他大喊了一声,

    “野狼进院了……”

    便一回头,顺手抄起立在屋门旁的一柄铁锹,高高的举起,迈步便向那匹野狼扑去。原本这匹野狼正与三荒子和刘振刚对视着,看见有人轮着铁锹向它袭来他却并没有掉头逃跑,而是后背一弓,蹬起四爪,奋力的向前一跃,冲着刘老二,毫无畏惧的迎面扑来。

    原本刘老二也只是想将它赶走,可当野狼就这样扑过来的时候,也把他吓了一跳。但毕竟他是保安队长,平日里就身手敏捷,便提起铁锹,迎面向那只野狼劈去。

    这柄铁锹不偏不倚,正好砍中了那匹野狼的面门……

    ……

    若说起这山上的野狼,刘家镇流行这样一句俗话,

    “麻杆儿腿,豆腐的腰,铁脑袋,最扛凿……”

    这句俗语说的就是山上的野狼,他的腿像麻杆一样脆弱,腰又像豆腐一样柔软,而浑身上下最结实的地方,便是它的头,它的头骨如钢铁一般坚硬。所以平日里人们都知道,要是在路上偶遇野狼,不得已要与它搏斗一番的话,就专挑他的腿和腰去打,一两棍子下去,打腿腿断,打腰腰折。但千万不要去打他的脑袋,无论是石头还是木棒,就算是叮叮当当的打上一阵,也无法对野狼造成致命的伤害。

    尽管野狼的脑袋如钢铁一般坚硬,可毕竟也是皮肉之躯。这铁锹的锹刃锋利,一下子将那野狼砍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它扑通的一声摔倒在地,跟头把式的在地上滚了几个个儿,一下子跌到了灵棚的里面。

    三荒子和刘振刚连忙向一旁闪去,那野狼扑嗵的一下撞翻了地上烧纸的火盆。这火盆已经点了一天一夜,里面堆满了燃烧过的纸灰,上面的一层还冒着火亮,这下子整个灵棚里面纸灰纷飞,黑烟缭绕,乱成了一团。

    那只野狼的脑袋即便再结实,这一铁锹下去也把它劈的皮开肉绽。一只眼珠子也被劈爆,随着它身子的翻滚,破碎的眼球从眼眶里甩了出来,掉进了那个装满猪肥膘油、插着棉麻的灯芯、正呼呼啦啦燃烧着的长明灯碗中。

    这长明灯的铜碗之中,刚才才被刘振刚添了猪肥油,里面早已装得满满,这只野狼被砍碎的眼球掉了进去,猪肥油四溅,一下子被烧燃烧着的灯芯引燃,忽的一下火光四起,老儿媳妇身上盖着四层棉被,瞬间被炙烤的冒起了黑烟,恰好一阵风吹来,腾的一下便燃烧了起来。

    三铺四盖,都是棉麻的粗布纺织而成,原本就极易燃烧,再加上又撒上了猪肥膘油,便烧得更加的厉害。一眨眼的功夫烈焰飞腾,火焰顺着灵棚的四根梁柱串上了顶棚,上面盖着的是一张草席,草席上面压着一床破旧的棉被。这一切都是易燃之物,风借火势,火借风威,火焰腾腾的窜上了棚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而此刻那只野狼的身上的毛发也被引燃,疼着它蹬开四只爪子,跃出熊熊燃烧着的灵棚,好似一个奔跑着的火球。一头扎进院子西仓房侧面的雪堆,在里面打了一个滚儿,将身上的火焰扑灭之后,飞快的曰过低矮的西院墙,钻进西面那些枣树组成的栅栏墙里。使劲的钻到了外面,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西面那荒草甸之中。

    可院子里的人们却没有工夫再看那野狼,灵棚这大火瞬间着的猛烈,屋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看见了火亮,都纷纷的推开房门,跑了出来。

    “哎呀妈呀,咋着火啦,快救火呀……”

    人们大声的呼喊着,乱作一团。有人连忙跑到屋子里去,找来脸盆在水缸里舀水往外端,有人跑到仓房里找来扫帚和铁锹,开始拍打灵棚上的火团。一盆又一盆的水哗哗的泼了上去,水火交融,发出呲啦啦的声响,冒起一阵阵的白色的蒸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的味道,巨大的火亮,将整个院子都照得通亮,靠近灵棚的人们甚至都感到了火焰炙烤的灼痛。

    可刘老二却早已愣的目瞪口呆,眼看着这个安放着他媳妇尸体的灵棚,转眼间变成一团巨大的火球。他的心里十分的难过。一夜之间丧妻丧子,原本已经令他心力交瘁,可没想到这停尸之夜、明天的下葬之前,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大火,灵棚里的尸体必然会被烧成一团灰烬,没想到意外亡故的妻子会有如此的下场,连具全尸都难以留下。这让他怎能不疼的心如刀割?

    而此刻东屋里的赵六姑,正把哇哇大哭的孩子抱在怀里,孩子哭得猛烈,几乎已经上喘不上来气儿了。小脸憋得青紫,空张着嘴巴,已经喊不出声来。外面杂乱的声音和明亮的火光当然也引起了赵六姑的注意,她心里一沉,看着怀里哭得几乎就要窒息的孩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哎,命由天定,改生死容易,改命却难啊……”

    于是连忙在一旁拿起一个厚一点的小棉被又包裹在孩子的外面,掀起被子的一角,盖住了他的小脸儿,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从东面的屋子推门跑到了外面。

    倒是人多力量大,虽然灵棚里的火着得猛烈,可经过人们这一番折腾,火势已基本被控制住,整个灵棚冒着滚滚的黑烟。还有一些残余的火焰在呼啦啦的着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随着一阵阵的夜风吹过,那些火炭忽明忽暗,像是老人们传说中的恶魔的眼睛,在这样原本诡异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恐怖。

    赵六姑站在灵棚的一旁,看着眼前糟乱的一切,心里乱作一团。而就在这时,她怀抱中的原本哭的上不来气的孩子,却突然的格格的笑出了声来。且不说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之下传来笑声有多么的奇怪,可单凭仅仅是一个出生不到两天的婴儿竟然会笑,便足以令人称奇。

    这笑声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的清脆,院子里的人们都听到了这笑声,赵六姑连忙伸手撩开了遮在孩子脸上的棉被的一角,露出了他的小脸儿。果然他正咧着嘴,眼睛弯成了两条缝,笑的眼角都已经流出了眼泪。

    随着这婴儿的笑声,赵六姑感觉到了托着他小屁股的那只手一阵阵的温热,连忙用另一只手伸进了襁褓之中,原来是他尿了出来。孩子的身上裹了两层被子,十分的厚实,可这泡尿却润透了被子,顺着赵六姑的手指缝,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上。与那已被水浇灭的灵棚一样,冒着腾腾的白色的蒸汽。

    “哎呀妈呀,这孩子刚出生两天,咋会笑了呀……”

    有个妇女惊讶的说道,人们当然都觉得惊奇。而就在这个时候,火焰几乎已完全熄灭的灵棚的废墟之中,老二媳妇那原本冰冷僵硬的身体,竟然腾的一下坐起了身来。

    这一下子来的突然,把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原本冲在灵棚前面灭火的那些人,不由自主的纷纷的向后退去。有的人脚下一滑,踩到了胡乱扔在地下的板凳铁锹,扑通的一声栽倒在地。

    就在人们的惊呼声中,看到那具尸体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棉被早已烧成了灰烬,身上还呼呼烈烈的闪腾着火亮,而没等人们缓过神来,她又向后一仰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诈尸了,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