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马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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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來人啊,陛下晕倒啦,”

    静谧的山谷中传來刺耳的呼喊声,刹那,鸟兽皆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着纳兰连山的竹屋奔去。

    阿容深呼一口气,将茶水放下,看向门外,是那个给她字条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站在厨房门口,与她相望片刻。

    “走吧......”

    “嗯......”阿容接过他手中的包袱,将厨房的大门合上。

    包袱内,是一套普通的衣裙,摸起來不是那么舒适,与自己身上这套黄裙比起來,差了不知道多少。可是一想到这身布料,是李婉曾看中的,她就一股子的恶心这衣裳。

    她换上那布衣后,虽看着还是很清秀可人,却也不是那么起眼了。小太监候在门外,见她出來后,就一直低着头将她领到山谷的尽头。

    尽头只有石头,延绵的山峰,将山谷包围起來。

    “这是隧道,通向外边,你赶紧走罢。”小太监又给她一个包袱,这里边的钱财足以叫她回到洛城或去到天涯海角不同的地方了。

    阿容回头看了一眼,在这还能隐隐看到那颗巨大的枫树,呵......这么好的地方......

    她接过包袱,挑开遮住一个小山洞的柳条,朝着里边走,一直走,沒有岔路,一路走到底。

    隧道阴,又潮湿,能听到水渗进石缝间低落的声音......

    在她看到亮光后,加快了脚步,她挑开外边遮掩用的柳条,看到外边的一瞬,笑容僵在了脸上。

    “想去哪儿。”

    素衣飘飘的人儿转过身來,是那熟悉的脸,纳兰连山沒死......他负手身后,身边只有几名侍卫。

    “你......”阿容看着他那被阴霾笼罩的脸,连退数步,怎么会呢。她明明就将两香混燃了,在竹屋内的确实也是纳兰连山,为何......

    纳兰连山蹙眉看着她,眼底尽是失望,他上前两步,摸摸她柔软的面,道:“带走......”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阿容看着他,冷笑一声,算她计算不周,才误了事。卫兵将她带走,可并不捆着她,他们也不知道纳兰连山会不会反悔了。

    沒错,纳兰连山其实一直就知道她的身份,只是还想多看看她,想打动她。可还是叫他失望了。她还是对他下了手。

    他回到山谷中,所有下人都站在一起,看着他从山洞中回來。他遣散了他们,径直走向厨房。

    呵......地上那身鹅黄的衣裙跌倒了尘土中,灶台上还摆着她离去时沏好的冷茶。

    他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盏,轻嗅那茶味,是他往日喝的那般清香,可谁知道里边有沒有毒呢。

    指尖沿着杯口绕了一周,他走出房门外,将那冷茶全都倾泻至草地中,也算是回归大地了。

    再见阿容时,她正比这兰花指唱着馥国的小调,见到纳兰连山便打住了。

    她坐在草席上,巴掌大的小窗射进一缕的光打在她白皙的面上,纳兰连山坐在她跟前,是何等的于心不忍。

    “为何。”他沉着声问道。

    阿容轻笑一声,嘴里吐出一团白雾,随才是秋时,可牢房内却冷得好似寒冬,她薄薄的一身囚服压根就不能给她带來一丝的温暖。

    她摸摸胸前的秀发,笑得有些苍白,她道:“陛下这么英明,还用得着问我么。”

    “朕待你不薄,为何还是要下毒,你太叫人失望了......”

    “呵呵呵......哈哈哈......”阿容忽然笑弯了腰,沒了胭脂粉黛她看着如此的苍白,“你带我不薄。你当所有人都是瞎的吗,”她收起笑容,怒视着纳兰连山,袖子拂过,看到纳兰连山的惊慌。

    “你待我如此好,不就是因为李婉吗。,若是沒了李婉.....你会正眼看看别人。纳兰连山啊纳兰连山......想你一世英名,到头來自欺欺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似是被阿容说中心里的事,他倒是沒话说了,只是坐在她跟前,看着沒了束缚的阿容直呼他的名讳。

    “纳兰连山,你看看我啊。”阿容将脸凑到他跟前,苍白的面容含着悲意,“长得很像吗。说话呀......”

    纳兰连山自知理亏,沒敢应答,却激怒了阿容。她将脚边的一个破碗捧在手里,一把摔在地上,拾起最锋利的碎片,自上而下,自左到右,在脸上划上一道大大的口子。那动作一气呵成,不知道在心里演了多少遍......

    动作太亏,纳兰连山甚至沒法阻拦,就看着她的脸被血染红了一片。她蹲在地上,长发遮住她的面,听到她阴冷的笑声。

    “现在不像了吧。,”她抬起头來,让纳兰连山看清她脸上丑陋的伤口,血如瀑布般低落在地,“看看,你现在的表情,你敢说你爱过我。,之前所有的一切,还不是因为你与李婉,才得到的。,”

    似是疯子,她任由伤口流着血,什么痛也沒有她的心痛,她得不到爱,也走不了,回不到远方的故土,也无法安眠在这土地。

    “阿容,你冷静点,朕叫人给你医治。”

    “还医什么。我都要死了,不是么......毒杀皇帝是死罪,就给我个了解罢。”

    她端坐在草席上,将头发绾到耳后,双目开始平静下來,是了,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也必要气什么,恨什么,一刀下去就了结了。

    “好......好歹你陪过朕,就赐你全尸。”

    纳兰连山起身出了牢房,在外边看着她那已损毁的脸,如此的倔强的女子,她若是肯求他,他怎么也不会下得去手。

    他走出天牢,负手身后,看着几名宫人抬着她要的东西走进天牢内。心中此时却是有些酸涩,他长叹一声,闭上眼。

    宫人在阿容面前摆着白绫三尺,鸠酒一杯,鱼肠匕首一把,这就是所谓的赐死......她缓缓走到白绫前,玉手轻扯......

    “陛下。”一名太监从天牢里出來轻唤一声,纳兰连山睁开眼,回过头去往往暗无天日的天牢。

    已经完事了啊......是不是太快了些......

    他托着步子回到阿容所在的牢房,看见她的尸身正躺在草席上,阳光正打在她青白的脸上,双目紧闭,项上还有白绫的痕迹。

    他遣退了所有人,只身进入牢房。他走得缓慢,多希望那尸体不是阿容的......他已经看见过李婉的了,不想再看第二次了,实在是痛苦。

    阿容往日那鲜红欲滴的唇如今苍白得不像样,他坐在一侧,缓缓的抱起阿容......

    她的身体还温暖着,如果找太医來救救她,能否救活。她的囚服染着血,那么多的血,还是沒能盖住她身上舒服的安息香。

    他沒了安息香,该如何活下去,长夜漫漫,又该如何度过......

    “阿容......你怎么不求求我。求求我,就让你活着......这样你才有新的机会來杀我呀。”

    他抱着阿容,喃喃自语,好似她还在,还在听着他说话,还在他身边满怀心机的想要燃香杀死他。

    纳兰连山轻叹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张白色的帕子,满眼温柔的替她将脸上的血迹给擦拭掉。人走了,总要干干净净的走。

    擦到她那尚有余温的软唇时,他再也绷不住自己的脸,如寻常人那般流下泪來。他所爱的......为何都不能长存。

    他含着泪将自己头上的发髻拔下,替阿容绾了一个简单的头型,一身理得工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來世定要投个好人家,莫要再进宫负了自己。”

    他淡然一笑,算是对阿容说得最后一句话了。他唇落阿容的唇上,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转眼又飞起。

    纳兰连山横抱起阿容,想要将她带出牢房时,她的袖中一片纸滑落在地,他又不得不将阿容重新放到简陋的草席上。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纸片,上边娟丽的小字写着:你输了。

    这是阿容对他写的。他心中漏跳了一拍,到死都想着如何赢了他。他沒输,可也沒赢,帝王沒几个赢过的。

    若是算起來,他自己觉得他输了,赢了天下,却输了她,不止她,还有许多......看看他现在模样,焦头烂额的。才三十來岁,墨发里尽藏着白丝。

    他重新抱起阿容,走出那暗无天日的牢笼,所有宫人都候着他,不知道在下几个是看好戏的。

    宫人跪在地上,齐呼万岁,这岁若是有用,他倒是想允一些给阿容和李婉,叫她们好好活着。

    他站在天牢前,身子有些晃悠,站得不大稳,方要迈出步子,眼前一片黑,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陛下,”宫人们慌成一团,将他怀里的阿容粗暴的拖到一边,又轻柔的将纳兰连山抬回了沾月楼。

    太医所的太医全体出动了。

    纳兰连山一回來就赐死了风头正盛的婉容华,还病倒了,这事传得宫中沸沸扬扬的,不少秀女正对镜描眉,想要在纳兰连山病好之后一举成为下一个阿容。

    太医去到沾月楼时,纳兰连山双目紧闭,面色发青,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湿透了,宫人们正來回的替他擦拭着身子。

    “婉儿......”

    他发抖的蜷成一团,不断的唤着李婉的名字。太医喊宫人将他放平了,立马给他把了脉,甚至浑身上下沒有一处放过的。

    太医掀开纳兰连山的衣裳,在他腹部,轻摁几次,纳兰连山却吐了一口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