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海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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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国与地狱

    搬到新宿舍后,我和墨缘开始了研究院的生活;我们要经历三个月的猎灵人特训,包括理论和实践。

    我们跟着雪院来到地下深处的猎灵人训练中心;除了我和墨缘,还有两个新晋成员被分到训练队伍里。他们也穿着灰黑色的猎灵人专用训练制服;分别是年龄30岁,身材魁梧的退役军人汪毅,接触测试为a级;以及22岁刚从大学毕业,身材高瘦的周川,接触测试为b级;他们也在接触测试中吃了不少苦,就像我和墨缘那样,是在病房认识的。

    教官是一位大概33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叫唐梦;后来我们都称她为唐队。

    第一天上午我们就在一个小会议室一直听唐队讲研究院的规章制度;她太严肃了,和雪院那种平易近人完全不同;不过她讲得倒也细致,声音虽然严肃,却还是带着一股成熟女性特有的魅力;只是她身上散发的气场似乎流露出对灵异体的愤怒和仇恨。

    午休时我们四人坐在食堂的一张桌子上吃着饭,聊了起来;我看着眼下热腾腾的可口饭菜却只有等到凉了才能吃,就让我坐立不安。

    硕大的食堂大部分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以及穿着迷彩服的战士;而穿着和我们一样灰黑色制服的人寥寥可数。

    研究院在全球范围都有分布,这样的情况是可以理解的。

    我问他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得到的结果差不多;都是先来灰海研究院实习——那时他们眼中的灰海研究院没什么异常;然后是第二次邀请,这里稍微有些不同——我是收到弹窗问卷;汪毅是填了一份街头问卷,周川是手机上弹出来的游戏问卷。

    填写过程都差不多,完成问卷后大家都遭遇了离奇的事情;然后我听他们描述了自己的经历。

    周川抢在汪毅之前夸夸其谈起来。

    周川遭遇到的是没有实体的有核灵异体;他无法正确描述遇到的情况,但我还是大致明白了他想表达的东西——他被当成了案板上的食材。

    大概在半个月前;那天是个天空阴沉的周末;周川正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晃悠;他掏出手机想要确认时间,便看到上面显示着问卷调查,他也是心大,毫不怀疑地填完那份问卷,按下了提交。

    ——周围的环境和气氛随之变得诡异无常;楼房、街道和树木都变得模糊朦胧,天空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如同灯火通明的舞台。

    他感到环境温度开始上升,并且有一种反射着光线、正方形的透明物质,这物质从四面八方朝他包裹过来;他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但周围模糊的景观让他失去了方向感,他跑着跑着就撞到了透明物质上,有些熟悉的质感传来——这东西竟然是保鲜膜!

    这巨大的保鲜膜弹性十足,任他如何用力都捅不破;在他奋力抵抗的同时,其它的保鲜膜也凑了上来,包围了他;这下他无路可逃了,本能的恐惧让他大叫起来,但无济于事。

    他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得越来越小,然后四肢突然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所拉扯,让他被迫双手向上平行,双脚朝下并拢,身体笔直地立在原地,那保鲜膜像裹春卷一样开始将他层层包裹,直到他的脸和身体都和保鲜膜挤在一起,巨大的保鲜膜裹了他一层又一层,直到变成了一种病态的白色。

    他越是挣扎,就越是动弹不得;眼里只能看见光线越来越暗,温度不断上升,眼睛很快就被汗液浸湿,想擦拭一下都做不到,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随着时间流逝,保鲜膜的压力也在增加;他呼吸变得困难,身体汗液加速分泌却被保鲜膜挤压;保鲜膜越裹越紧,挤压着他的身体,让身体开始扭曲变形,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拧断了。

    但他仍意识清醒,接着他感觉什么东西刺穿了自己,从身体的这头洞穿到那头,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巨大痛苦,他绝望地惨叫起来。

    一根接着一根,那东西似巨大的钢针;扎进自己的躯体,血液从窟窿中涌出,绕着窟窿绽放血色的花朵。长针刺骨,疼痛钻心,本就难受的他拼命地扭动身子,像一只被蛛网困死的蝴蝶般无济于事地挣扎着。但重要的是他的脑子仍能清晰地感觉这些痛楚的发生;身体上每刺入一根钢针,他绝望的惨叫声就更大。他被不知道多少这样的金属刺穿了身体,像一只长满金属刺的刺猬;重要的是,这些钢针穿透的部位,完全避开了他的要害,有的钢针和骨头挨在一起,发出令人难受的摩擦声;由于这些东西堵住了伤口,他的失血速度很慢,在一段时间里他还不会死去。

    汗液和血液齐流,刺穿停止了;仿佛钢针在他身上留下的窟窿只是想为他透气。接着,他感觉什么东西被撒到了自己身上,灼烧感和一股熟悉的、浓烈的味道随之而来传来——是辣椒粉。

    辣椒粉在他的身上铺了个满满当当,密不透风,身子开始变得敏感发烫,辛辣灼烧的感觉由神经传递直冲大脑。他的呼吸都是一股辛辣的气息,这感觉让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

    接着,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金属碰撞声——一根根细长闪着寒光的金属丝线凭空出现在他周围,开始缠地绕勒紧他。

    这些东西在他身上越缠越多,一圈一圈,一层一层;把他缠绕成金属的茧;这茧包裹着之前的保鲜膜开始不断收缩、收缩,挤压着保鲜膜和辣椒粉陷入了他的每一寸皮肤,让他的皮肤破裂、碎开,扭曲不堪;骨头都被这金属丝线缠绕摩擦着弄得咔咔作响。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和肌肉都在遭受着从未有过的折磨。

    他整个身子都被血液浸红,先前的那些辣椒粉如同活物一般使劲朝他的伤口中钻探,挖掘,蹂躏着他的神经。

    疼痛早就超过了他能承受的极限,连脑子中也出现辛辣的灼烧感;他想大声呼救,却早经不出一丝声音;不仅如此,他现在丝毫不能动弹,高温、汗浸、辛辣和疼痛都毫无保留地叠加在他身上,并且无法得到一点缓解。

    灼烧感和剧痛在全身蔓延,他从没承受过如此非人般的痛苦,此刻的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杀了我,杀了我!”他在脑海中咆哮,但这起不到任何作用,疼痛仍无时无刻地在他的身体上肆虐。

    接着他感觉自己被放平,好像架在起来。周围响起机器的轰鸣声,温度开始迅速上升。

    高温和辛辣感扭在一起仿佛已经融在了她的血液中,疯狂侵蚀着他的身子;他的伤口已经被烤干,血液不再外流;但此时全身因为高温开始大量出汗,汗液浸入无数的金属丝中,在细长伤口间和保鲜膜的压迫下蔓延,这更是令他痛不欲生。

    温度还在上升,热浪在他是身上翻滚,洒在他身上的辣椒粉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的灵魂都被炙烤着。

    身体因为烘烤承受着极高的温度,正在发生质变,神经开始失去知觉,脂肪也不断燃烧,他的生命飞速在消逝;整个空间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烤香味。

    周围的一切东西都在折磨着他。终于,他昏死过去。

    完全是因为他是体质异常者,他才能坚持这么久。直到重新清醒过来,他才发现自己竟完好无损,除了那些绝望的经历仍历历在目——茫然四顾,他看到了一封信。

    ……

    周川太惨了,完全就是瓮中之鳖,测试他的有核灵异体从一开始就没给他任何的机会。他在讲述遭遇的时候身子都坐不稳了,浑身瑟瑟发着他好几次差点跌在地上,连吃饭都没了胃口。

    他的讲述断断续续,一定是忘了很多细节,但我们仍能感到其中深深的恶意。

    接着他开始抱怨;说什么只是个面试,搞得这么刁钻变态——万一灵异体失手把他弄死了怎么办,精神损失费应该赔他多少之类的。

    “有你说的那么惨吗?”汪毅突然插了一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中气十足,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

    周川白了他一眼道:“那可不是,我只是想找份工作而已!要不是这工资够高……不对,工资高有什么用,一不小心命都没了,你消受得起?”

    汪毅冷笑一声:“你尽瞎说,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不就是冲着钱来的嘛!你不愿意你走就是了,又没人拦着你。”

    周川突然沉默,看样子是默认了;不过他很快就又开始小声嘀咕:“我也是走投无路啊,急着用钱救人呢。”

    在我们的追问下,他才说他的父母陷入了传销组织无法自拔;不仅花光了家中积蓄,还想把他也拉进去,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他嘴都说破皮了爸妈也不听劝,典型的执迷不悟。

    他受不了就跑了出来,在街上闲逛,盘算着怎么把父母救出来。直到他点亮手机,收到灰海的问卷调查,之后就一路到了这里。

    “猎灵人什么的我才不在乎,我只是想要钱,把爸妈救出来。”他愤愤不平地说。想表达的意思是他要把父母赎出来。

    “雪院没派人去处理吗?”我问他。

    “她说这是家庭纠纷,不属于研究院的管辖范围,现在我爸妈只知道我找了份工作,其它的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现在也可以报警啊!”我提醒他。

    他摇摇头道:“不!我要用自己的力量……顺便当他们在那里吃一点苦头,否则是不会明白传销的危害的!”

    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这家伙心可真大。

    “嗨呀!我都说了这是你自家的事,到时候你拿到工资,在这里学了一身本事,还搞不定一个小小的传销组织?”汪毅在一旁调侃他,我感觉他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帮周川的爸妈脱离困境,顺便把传销窝点掀个底朝天。

    周川叹息一声,彻底沉默了,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

    “哎,不过我听周川那么惨,你们也是吗?”汪毅问我和墨缘。

    我一听到这个,情绪立刻激动起来,道:“岂止是惨,我来的这段时间都已经(差点)死了4次了!”我突然起身,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然后我迅速坐回位子,继续道:“至于墨缘,她是特殊情况;你看整个食堂,就她是小孩子。’”

    他们环顾四周,确认了我说的话,然后我把我填完问卷后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墨缘也说明了自己的情况,期间我一直担心她年龄这么小,会不会留下什么阴影;小寒却回答我说她体内有神秘的力量在保护着她,让我不用担心。

    墨缘说完后,我们又总结了新的共同点,便是灵异体对我们的攻击只会持续到昏厥为止,但体质异常者在灵异体的攻击下往往能坚持很长时间,而这种特性却反而加剧了我们的痛苦。

    这时汪毅向我们使起了眼色,“你们不想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我看他眉毛挑了又挑,露出了轻浮的表情。

    他又故作严肃,看着墨缘,怪声怪气地说道:“这小孩子听了影响不好——少儿不宜哈!”

    只见周川满脸鄙视地瞪着他;看来他应该略知一二。

    我倒是来了兴趣,更要命的是小寒也来了兴趣;墨缘也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这下陷入了两难境地,我是照顾小寒还是照顾墨缘呢?

    ——于是我让墨缘坐在我身上,把她的帽子往下拉遮住她的耳朵,然后用手捂住。

    我不确定这样是否只是心理安慰,但汪毅可不管,滔滔不绝就说了起来。

    汪毅和我们的情况有很大不同,甚至他都没有遭遇多大的痛苦。

    *

    ……

    汪毅讲得绘声绘色,听得我们目瞪口呆。但他讲得太投入,声音又大,以至于引得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纷纷驻足围观。

    当他讲完时,我们这一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惊恐地四处察看,几乎全是男性员工,他们的表情和我们如出一辙。

    而汪毅仍喘着粗气,恨不得再回到当时的样子。而我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放下了双手——也就是说墨缘也听到汪毅的话;无论她听到多少都不重要了,她现在已经听到了,万一汪毅的话对她产生了奇怪的影响,从而做出了奇怪的事……

    她回过头望着我,眼神里充满好奇。

    我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她:“你听懂汪叔叔说的故事了吗?”

    她摇摇头。

    ——万幸!她太小,还不懂这些;我松了一口气。多亏墨缘还小,听不懂;以后再有这这样的事一定要让墨缘先走,否则雪院到时候肯定削我。

    汪毅看到围在这里的满满当当的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故作严肃咳嗽了两声道:“咳,都讲完了,你们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走走走,快走你们!”他驱赶着人群,然后看着那些人在嬉笑中离他而去。

    我看着满脸通红的周川,他居然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对汪毅说:“大叔你真是眼福不浅啊。”

    “我来灰海之前,还以为你们都是这样呢。”他傻笑着。

    我心里一紧,如果真是这样……不敢想不敢想。

    而唯一淡定的人就只剩小寒了,她好像只是听了一个平常的故事,波澜不惊的样子。

    不过很遗憾,高层领导很快就知道了汪毅的所作所为;他以扰乱工作秩序之名被处罚一个月禁闭并没收三个月工资。

    汪毅也因此成了院里的名人,所有见到他的院里的人都知道,他就是那个差点被爽死的人。

    当然训练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中断;我们照常训练,汪毅则在禁闭室里跟着电视转播训练。

    期间我去问过雪院,才得知所有用来面试体质异常者的有核灵异体都是随机选择的;它们在与灰海研究院谈判后达成条件,决定归顺灰海研究院;在之后一旦被抽中参加对体质异常者的测试,它们就能提出新的条件,而研究院会满足它们的条件以换取它们只是将体质异常者测试到昏厥,而不是一下就杀掉。

    而如果体质异常者在被测试的过程中表现得不符合预期,那么通常接触测试的成绩也会很差;这种情况下研究院不会采用他们。

    灰海研究院……真是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