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涌泉之恩
罗云上楼时，邢老太刚探望完孙子，正一小步一小步地从楼上挪下来。
看见老太，她沉着脸，一声不吭走进病房。
“存折——”
老太没来得及问完，罗云伸手递出存折，还是一声不吭。
生气，
非常生气！
邢老太存折上有20万，
虽然不一定够还那15万债加上高额利息，但肯定能缓解僵局，不至于让高利贷者如此穷凶极恶，
况且，高利贷必然向邢家催过债，然而邢老太还是为了一己之私，让罗云冒险去西村去存折。
自私，
非常自私！
“姑娘，你是不是摊上啥事了？”老太似是看出了罗云的怒气，妄图套近乎。
“差点被‘强虎’掳走。”罗云故意突出那个名字，盯着老太的反应。
对方，
竟然很沉着。
“这个强虎跟你们催债，不是一天两天了吧？”看在对方是老人，罗云还是用了比较委婉的问法。
“姑娘，不瞒你说，确实有一阵了，”邢老太双眼低垂，眉目中似乎凝着歉意，
“没告诉你是我太自私，我也是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一个陌生人去拿应该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没想到他们居然……我儿生前留下的孽债，做娘的如果有能力，何尝不想把这笔债勾销？”
老太有些凝噎，把手中那本存折翻过来，又倒过去。
这句话切中了罗云的疑问，难道存折比命还重要吗？
“那个存折……为啥这么重要？”
“里面有20万，”老太摊开存折，向罗云指着最后一行，“2月14存的，到现在，分文未动。”
“我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被高利贷威胁，还不肯拿出来？为什么孙子孙女学费紧张，也不肯拿出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邢老太乌珠清亮，完全不似一般老人那样浑浊，被这样的眼睛凝视，罗云感觉自己像被看透了。
“对，这些都不明白。”
“这钱不是我的，不能碰。”
“不是您的？什么意思？”
“我家的钱早让我儿搜刮干净了，这20万，是恩人看我一家老小无着无落，悄悄给我的。”
“什么恩人出手这么阔绰，白送20万？”
“恩人曾是我儿房客，如今已逝。只可惜，好人无好报。”老太说着，眼眶已是完全湿润。
罗云只觉得心脏漏跳一拍，
“您说的恩人……可是叫黎旭？”
………………
下午，闻峰埋头翻阅晓然的总结报告。
“闻队长，我有事要汇报！”罗云冲进病房，口吻急促。
“怎么了？”他微笑道。
“有关黎旭的，”罗云不自觉地压低声音，碎步来到闻峰床前，“黎旭在2月份，给了邢家姥姥20万元。”
“哦？为什么？”
“说是看邢家无依无靠，儿子又不成器，悄悄塞给邢姥姥的。”
“具体是什么时间？”
“给的时间不知道，老人的存款时间是2月14日。还有……”
看罗云心有余悸的样子，闻峰有些担忧：“还有什么？没关系，尽管说。”
“老太的儿子借了15万高利贷，没还钱人就死了，这一屁股债只能算在邢姥姥身上，我上午去西村帮姥姥取存折，差点被那帮放贷的掳走。黎旭的死会不会和这些事有关？”
回想当初，黎旭被莫名其妙烧死在车里，而自己却毫发无损，怎么都不像意外事故。
“你提供的信息很有价值。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邢姥姥说的，她早上高血压犯了，现在也在这家医院。”
………………
夕阳在天边点燃一片云火，视野尽头的地平线被染得通红，眼前的世界换上了降温以来不可多得的暖色调。
已临近6点，出来透气的病人也都纷纷返回，阳台上只剩罗云和邢老太，很快，闻峰也来了。
见到闻峰，邢老太稍显防备：“闻队长，近来可好？”
“除了背痛，别的都不错。”
“你们，之前认识？”罗云狐疑地看着两人。
“前阵子和老人家聊过几句，挺不好意思的，您当时身体也不太好。”
闻峰想起调查王翔飞背景时传唤过他母亲，也就是眼前这位邢老太，结果审讯完母子俩的当晚，王翔飞就死亡了。
老人现在的疏离态度，大概是把儿子的死怪了一部分到警察头上。
他理解，所以也并不急于求证什么，对方抱着敌对情绪，必然不会说什么真话，正如那第一次传唤。
那时邢老太就表现得完全不知情，对任何问题，都是能装糊涂就打太极，
搞得闻峰他们一度以为她有轻微的老年痴呆倾向。
医院病房不像是审讯室，带有天然的压迫感，医院就是医院，就是生活场景，很多话愿意就说，不愿意就憋着，三人一时都不知说点什么。
“闻队长，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为了避免局面陷入僵持，罗云主动问，“黎旭究竟为什么被……烧死？”
这个问题很刁钻，既不能表现出自己已经跟警察通过气，以免引起邢姥姥的戒心，又确实问出了她特别关心的重点。
若在平时，警方绝不会轻易透露这样的信息。
闻峰明白罗云的意图，可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他转而看向邢老太。
“怎么？”老太太不明就里。
其实老太太对黎旭的死了解不多，只是看新闻才知道车祸，后来听儿子无意间提起，知道了黎旭死于车祸后的大火。
“这得从黎旭和王翔飞的关系说起，邢姥姥应该比我清楚。”
闻峰没有回答那个刁钻问题，而是把烫山芋丢给了邢老太。
邢老太厌恶地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释然——儿子已经死了，还有什么顾忌？
“关系不太好，小翔你是知道的，吸毒。
家里能见到的钱或值钱东西，都被他拿去换毒品了，所以我和两个小孩日子过得挺艰难。
阿旭看不过去，一直私下劝我不要再给他钱，如果能搬走，最好带着两个孩子远走高飞。
我放心不下儿子，想尽量呆在他周围，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有一次他又吸了，不太清醒，然后很气愤地来家里打砸，阿旭知道后就揍了他一顿。
后来阿旭私下给了我一笔钱，不知怎么就被儿子知道了，他俩又吵起来，
再后来关系就一直很僵。”
“这两次矛盾分别发生在什么时候？”
“打架是在2月初，吵架是2月底。”
“黎旭搬家和这个有关吗？”
“具体不清楚，我想应该是这个原因。”
“车祸当晚，也就是3月15号晚上，”闻峰有点担心，提起这个话题会引起罗云不适，他看着她，仿佛在请示。
罗云平静回视，微微点头示意。
“那天晚上，王翔飞的行踪您清楚吗？”
“15号？”邢老太凝眉紧思，“晚上我去给他送饭，他当时又在吸，我忍不住跟他哭了一顿，他很激动地跑出去了，第二天才回家。”
这倒是跟李全胜的口供吻合，看来他没撒谎。
“闻队长，你这么问的意思是……那个王翔飞，有可能是烧死黎旭的凶手？！”
罗云一直隐隐觉得黎旭死得蹊跷，
可是真的接近真相时，又觉得如此难以接受，
仿佛窥到了那个恐怖的诀别之夜，凶手行凶时的丑恶嘴脸！
“呕——”
她剧烈干呕起来。
看见老太，她沉着脸，一声不吭走进病房。
“存折——”
老太没来得及问完，罗云伸手递出存折，还是一声不吭。
生气，
非常生气！
邢老太存折上有20万，
虽然不一定够还那15万债加上高额利息，但肯定能缓解僵局，不至于让高利贷者如此穷凶极恶，
况且，高利贷必然向邢家催过债，然而邢老太还是为了一己之私，让罗云冒险去西村去存折。
自私，
非常自私！
“姑娘，你是不是摊上啥事了？”老太似是看出了罗云的怒气，妄图套近乎。
“差点被‘强虎’掳走。”罗云故意突出那个名字，盯着老太的反应。
对方，
竟然很沉着。
“这个强虎跟你们催债，不是一天两天了吧？”看在对方是老人，罗云还是用了比较委婉的问法。
“姑娘，不瞒你说，确实有一阵了，”邢老太双眼低垂，眉目中似乎凝着歉意，
“没告诉你是我太自私，我也是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一个陌生人去拿应该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没想到他们居然……我儿生前留下的孽债，做娘的如果有能力，何尝不想把这笔债勾销？”
老太有些凝噎，把手中那本存折翻过来，又倒过去。
这句话切中了罗云的疑问，难道存折比命还重要吗？
“那个存折……为啥这么重要？”
“里面有20万，”老太摊开存折，向罗云指着最后一行，“2月14存的，到现在，分文未动。”
“我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被高利贷威胁，还不肯拿出来？为什么孙子孙女学费紧张，也不肯拿出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邢老太乌珠清亮，完全不似一般老人那样浑浊，被这样的眼睛凝视，罗云感觉自己像被看透了。
“对，这些都不明白。”
“这钱不是我的，不能碰。”
“不是您的？什么意思？”
“我家的钱早让我儿搜刮干净了，这20万，是恩人看我一家老小无着无落，悄悄给我的。”
“什么恩人出手这么阔绰，白送20万？”
“恩人曾是我儿房客，如今已逝。只可惜，好人无好报。”老太说着，眼眶已是完全湿润。
罗云只觉得心脏漏跳一拍，
“您说的恩人……可是叫黎旭？”
………………
下午，闻峰埋头翻阅晓然的总结报告。
“闻队长，我有事要汇报！”罗云冲进病房，口吻急促。
“怎么了？”他微笑道。
“有关黎旭的，”罗云不自觉地压低声音，碎步来到闻峰床前，“黎旭在2月份，给了邢家姥姥20万元。”
“哦？为什么？”
“说是看邢家无依无靠，儿子又不成器，悄悄塞给邢姥姥的。”
“具体是什么时间？”
“给的时间不知道，老人的存款时间是2月14日。还有……”
看罗云心有余悸的样子，闻峰有些担忧：“还有什么？没关系，尽管说。”
“老太的儿子借了15万高利贷，没还钱人就死了，这一屁股债只能算在邢姥姥身上，我上午去西村帮姥姥取存折，差点被那帮放贷的掳走。黎旭的死会不会和这些事有关？”
回想当初，黎旭被莫名其妙烧死在车里，而自己却毫发无损，怎么都不像意外事故。
“你提供的信息很有价值。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邢姥姥说的，她早上高血压犯了，现在也在这家医院。”
………………
夕阳在天边点燃一片云火，视野尽头的地平线被染得通红，眼前的世界换上了降温以来不可多得的暖色调。
已临近6点，出来透气的病人也都纷纷返回，阳台上只剩罗云和邢老太，很快，闻峰也来了。
见到闻峰，邢老太稍显防备：“闻队长，近来可好？”
“除了背痛，别的都不错。”
“你们，之前认识？”罗云狐疑地看着两人。
“前阵子和老人家聊过几句，挺不好意思的，您当时身体也不太好。”
闻峰想起调查王翔飞背景时传唤过他母亲，也就是眼前这位邢老太，结果审讯完母子俩的当晚，王翔飞就死亡了。
老人现在的疏离态度，大概是把儿子的死怪了一部分到警察头上。
他理解，所以也并不急于求证什么，对方抱着敌对情绪，必然不会说什么真话，正如那第一次传唤。
那时邢老太就表现得完全不知情，对任何问题，都是能装糊涂就打太极，
搞得闻峰他们一度以为她有轻微的老年痴呆倾向。
医院病房不像是审讯室，带有天然的压迫感，医院就是医院，就是生活场景，很多话愿意就说，不愿意就憋着，三人一时都不知说点什么。
“闻队长，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为了避免局面陷入僵持，罗云主动问，“黎旭究竟为什么被……烧死？”
这个问题很刁钻，既不能表现出自己已经跟警察通过气，以免引起邢姥姥的戒心，又确实问出了她特别关心的重点。
若在平时，警方绝不会轻易透露这样的信息。
闻峰明白罗云的意图，可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他转而看向邢老太。
“怎么？”老太太不明就里。
其实老太太对黎旭的死了解不多，只是看新闻才知道车祸，后来听儿子无意间提起，知道了黎旭死于车祸后的大火。
“这得从黎旭和王翔飞的关系说起，邢姥姥应该比我清楚。”
闻峰没有回答那个刁钻问题，而是把烫山芋丢给了邢老太。
邢老太厌恶地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释然——儿子已经死了，还有什么顾忌？
“关系不太好，小翔你是知道的，吸毒。
家里能见到的钱或值钱东西，都被他拿去换毒品了，所以我和两个小孩日子过得挺艰难。
阿旭看不过去，一直私下劝我不要再给他钱，如果能搬走，最好带着两个孩子远走高飞。
我放心不下儿子，想尽量呆在他周围，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有一次他又吸了，不太清醒，然后很气愤地来家里打砸，阿旭知道后就揍了他一顿。
后来阿旭私下给了我一笔钱，不知怎么就被儿子知道了，他俩又吵起来，
再后来关系就一直很僵。”
“这两次矛盾分别发生在什么时候？”
“打架是在2月初，吵架是2月底。”
“黎旭搬家和这个有关吗？”
“具体不清楚，我想应该是这个原因。”
“车祸当晚，也就是3月15号晚上，”闻峰有点担心，提起这个话题会引起罗云不适，他看着她，仿佛在请示。
罗云平静回视，微微点头示意。
“那天晚上，王翔飞的行踪您清楚吗？”
“15号？”邢老太凝眉紧思，“晚上我去给他送饭，他当时又在吸，我忍不住跟他哭了一顿，他很激动地跑出去了，第二天才回家。”
这倒是跟李全胜的口供吻合，看来他没撒谎。
“闻队长，你这么问的意思是……那个王翔飞，有可能是烧死黎旭的凶手？！”
罗云一直隐隐觉得黎旭死得蹊跷，
可是真的接近真相时，又觉得如此难以接受，
仿佛窥到了那个恐怖的诀别之夜，凶手行凶时的丑恶嘴脸！
“呕——”
她剧烈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