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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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墨无徨

    fri sep 09 21:19:38 cst 2016

    《诉墨无徨》 by踏雪寻酒

    ――――世有无徨教,无徨而立,无悲而成。我亲眼见证建教艰辛,所以我定誓死相随,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他与他自小一起长大,却并无手足情、兄弟义。相反,他们见一次打一次,人仰马翻,分外眼红。不为别的,只是互相看不顺眼。

    他们一个名为柳诉诺,一个……姓名不详。他嘲笑柳诉诺名字像个女孩,而柳诉诺讥讽他没有名字。柳诉诺没有看见他眼中的落寞。

    创教之初,柳诉诺众叛亲离,只有他一脸讥讽的表情追随着,嘲笑的话句句刺进柳诉诺的心窝。

    柳诉诺不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而且,建教需要他的助力。柳诉诺自嘲,这算是变相的讨好他吧……

    柳诉诺是教主,他则成了副教主。

    他给这个教起名无徨。柳诉诺问他为何,他笑着说,世有无徨,无徨而立,无悲而成。柳诉诺不解,讥讽他胡言乱语。尽管百般嫌弃,柳诉诺还是将教名定为了无徨。

    他嘴角的笑更深了。你可知,我彷徨至今,你给了我一个安身之所。我用尽一生,愿就此无徨,就此无悲。

    是夜,他拎着一坛酒,找到了屋顶上沉思的柳诉诺。

    “怎么,大半夜不睡,就为了在屋顶上吹冷风?”他将那坛酒扔进柳诉诺怀里。那酒是梨花酿,他亲手酿的。他从不喝别人酿的酒。

    “入教需抛弃本名,从此只有代号。你想好代号了?”柳诉诺情绪有些低沉。是啊,用了二十几年的名字,一夕之间弃置不用,任谁不会失落?而他估计没有这样的顾虑吧……哼,没有名字的家伙……

    “我叫莫离,如何?”柳诉诺看着他月光下的侧脸,笑了笑。

    你若来,便莫离。

    “不错,那……千墨,我名千墨。”他有些醉了,一双眸子映着月光,潋滟生辉。

    写尽千回墨已成碑,只为那份埋在心底的爱。

    时光总是脚步匆匆,从不为谁而停驻。转眼又是三五年,教主闭关,别人眼中,无徨似乎成了副教主的天下。

    江湖传言,无徨教为邪教,副教主心狠手辣,杀死多个武林盟长老,实为武林之大害,而教主却不知所踪,恐是遭了副教主的毒手。

    …………

    “你都听说了?”千墨把玩着酒杯,看向刚刚出关的莫离,满眼戏谑。“他们说我什么,嗜杀成性,还是为祸武林?”千墨起身走到莫离身前,盯着莫离的眼睛,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如果说我没有,你信我吗?”

    莫离转头躲开了那锐利的目光,道:“天下人需要一个交代……无徨教不能成为邪教。”

    千墨突然笑了,眼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平静。“好,我便如你所愿,教主。”

    一声教主,隔开了二十几年的情义与纠葛。

    这一年,无徨教教主亲自押着副教主登临武林盟,在天下人面前废了副教主的右手,并罢免其职,也算是给了武林人一个答复。

    莫离问千墨:“你恨我吗?”恨我不信你,不护你?

    千墨仍是笑着,说:“不,我不恨。”我不恨你。不想恨,不愿恨,不能恨。为什么?因为你是我心底的那个人啊……

    千墨依旧留在教中辅佐教主。千墨练起了左手剑。尽管剑法日益熟练,却依然比不上右手。这一身武功,终是废了。

    千墨开始在后山的罪湖边吹箫。有时一吹就是一整夜。

    时日不长,教中传闻千墨叛教。流言不胫而走,全教人议论纷纷,人心不安。更是有人向教主呈上了千墨叛教罪证。江湖几大势力暗中窥视,只等瓜分无徨。

    “你信我吗?”千墨面对莫离漠然的眼神,依旧只问了这一句。之后,他像是记起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窗外,一地繁华落尽。

    三天后,千墨被定罪。叛教罪,理应杖杀,但念在其为无徨教所做贡献良多,从轻处罚。现剜其左手无名指,鞭四十处之。

    千墨还是留了下来,做了一名闲散人士。无职权,无地位,无尊严。千墨缺了一指。丑陋的疤痕昭示着耻辱与当时十指连心的痛。这次,他连左手剑也拿不稳了。

    千墨依旧整夜整夜地吹箫。可罪湖的箫声已经断断续续不成曲调,最后,寂寞无声。

    后来,教中便没了千墨的身影。当莫离察觉时,那个小屋只剩了桌上一张纸条,和他常吹的那一管洞箫。

    纸条上只有二十个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莫离,我不恨你。

    风吹进窗户,将纸条吹落。莫离忽然觉得,心中有个地方缺了道口子,腐朽坍塌再无法修复。莫离抬手遮住眼,不让眼泪流出,可泪水却还是从指缝间滑落。

    那个一笑便可让繁花失色的他……

    那个肆意飞扬却始终默默追随的他……

    那个曾一字一句问“你信不信我”的他……

    那个明明废了武功却还要固执的练习左手剑的他……

    那个抚着左手伤疤,笑着说“我再也打不过你了”的他……

    心悦君兮君不知,我又怎会不知啊……莫离终是忍不住呜咽成声。如若不知,我怎会在你左手执剑时狼狈而逃,在你夜夜吹箫时孤灯不眠至天亮……如若不知,如若不爱,我此时怎会如此的痛,痛至心扉,肝肠寸断。

    莫离是教主,一教之责抗在肩上。莫离不能抛下一切去找千墨。

    莫离从未放过任何关于千墨的消息。可这一等,就是几十年。

    有人说,在江南,见识过一个戏子唱的一曲青衣眉目如画风华绝代,那个戏子右手曾经被废。

    有人说,在漠北,听过一个浪子用计谋刺杀了与无徨为敌的沙门首领,那个浪子左手没有无名指。

    只是,有还更多的人说,那个人,早已死去多年,无名无姓,无碑无牌。

    很多很多年过去了,无徨教历代教主都搞不懂,为何他们的创教之祖莫离的牌位旁,会紧挨着一个刻有“千墨”的牌位。

    …………

    有时候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有时候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说出来。有时候不是不明白,而是明白了也不知道做什么。于是,便彼此保持沉默。遇见是两个人的事,离开却是一个人的决定,但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走过千山万水,穿过时间河流,越过黄泉碧落,走到荒凉的尽头。崭新的繁华中,君还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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