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影何处诉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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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马脑

    sun oct 16 08:00:00 cst 2016

    豫章国,位于盛国南面,与其毗邻。其境内地形复杂多样,山地、丘陵和平原兼有,地势自西北向东南倾斜。其间河流众多,水道纵横,大小湖泊星罗棋布。又山深林幽,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国力与盛国不相上下。

    马脑山,位于豫章国安吉郡与庐陵郡交界处,高不足百丈,山势平缓。山不高,却也树木茂盛,郁郁葱葱。因山形酷似马头而得名。此山毗邻官道,为南下必经之地。

    山脚有一凉亭,石台为基,四柱八角,四面透风,供过往行人歇脚乘凉之用。

    这日,艳阳高照,凉亭中已有三人在内歇息。亭中本就有四个石凳,分别挨着四根立柱。这三人,身形服饰各不相同,分据东西北三方而坐。位于东方的,是一位老者,形容苍暮,葛衣芒鞋,微闭双眼,靠着立柱,正打盹休憩。西方之人,是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胖子,仿佛不耐酷热,不停地用手中手巾擦拭脸上汗水。北面端坐之人,青衫布履,凤目细眉,三绺长髯。正是自盛国而来的九玄青竹竹汝商。

    竹汝商偷偷打量亭中另外两人,发觉西面胖子商贾只是一位普通人,而东面老者,却是四段通幽影师。

    影纹神乎其神。影师通过自身影纹,能感知其他影师的影纹,从而分辨出影师与普通人。而高段影师又能准确感知出低段影师的段位修为。

    这老者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两眼时不时偷瞄向胖子商贾。竹汝商心知有异,表面不动声色,自顾心中盘算,还有多少时日,方能抵达关山口。

    “这鬼老天,想把人给热死不成。还好这有个亭子,让我进去凉快凉快。”

    从南面官道拐过来一个人,见此处有一个凉亭,立刻大呼小叫地跑过来。

    竹汝商闻声望去,见此人圆脸浓眉,肤色微黑,身着短褂,年纪却不大,看来只有十五六岁大小,正是个少年郎。

    这少年在南面石凳坐定,方才对亭中另外三人拱手,口称不意叨扰,还请见谅。

    东面老者假装闭目养神,自是视若未见。西面胖子商贾半起身,口中言道不打紧。竹汝商摆摆手,后又从腰间摘下葫芦,扔向少年,道:“天气炎热,小哥且饮口凉茶,消消暑气。”

    少年接过葫芦,也不客气,拔下塞子,仰头灌下一大口凉茶,大呼过瘾爽快。少年连喝三口,方才将葫芦扔回给竹汝商,口中称谢不已。

    竹汝商见此子年纪虽小,却性情豪迈,心中甚是赞赏。便随口问道:“小哥如何称呼,是哪里人氏?”

    少年虽性情不羁,但也知礼数,连忙起身回答:“晚辈姓张,名子敬。庐陵郡康乐人氏。”

    “子者,君子也。敬者,恭敬也。子敬者,恭敬的谦谦君子。好名字!”竹汝商赞道。

    王子敬面露羞惭之色,口道:“这是晚辈父母心中愿望。可是晚辈打小就顽劣,整天上房揭瓦,只爱舞枪弄棒,浪费了这么个好名字。”

    竹汝商忍俊不禁,笑叱道:“好个伶牙俐齿。话说,康乐位于此地西面,为何你从南而来。莫不是你贪玩,迷了路途不成。”

    王子敬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前些日子,晚辈听那看城门的老李头说,安吉郡关山口外的道源谷又将开放。晚辈的影纹尚未激发,想着去试试运气。要是能采到甚么灵草、缘石,晚辈也能一步登天,成为影师不是。可恨那官府,把持着关山口高城,非大门大派、世家子弟,或者是二段以上影师,不得过关。晚辈莫说二段,便是影师都论不上,又无有后台背景,只得原路回返,打道回府。”

    “哦!道源谷即将开放?算算时间,距上次开放已近十六年,却是该到期限了。”竹汝商心中暗思,此刻关山口想必风起云涌,强者云集。方家便在关山口外不远。自身前往方家之事,万万不可另起波折,节外生枝才好。

    “对了,小哥你竟身负影纹?瞧你模样,想必岁数十之五六罢,竟还未激发影纹。不若让某瞧瞧,究竟为何原因。”

    王子敬闻言,心中激动,不自觉地往前迈一步,道:“先生是影师大人?!先生称呼晚辈子敬便是。还未问过先生尊姓大名,是子敬失礼了。子敬随身就带有纹身的拓印。子敬迟迟不能激发影纹,父母成天着急,找过多名影师大人,甚至请过续纹师,都没瞧出问题出在哪里。子敬请人拓印下影纹,日日参悟,心想不定哪天能大彻大悟,激发影纹。”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卷布帛,双手递向竹汝商。

    竹汝商接过拓印布帛,一边展开,一边说道:“某姓商,名汝竹。商某非神医妙手,只是一时好奇,想参详一二。子敬你不要希冀太过。”

    竹汝商此趟行程责任重大,不想泄露身份,低调行事为上,故未报真名,将姓名倒过来,代作假名。

    东面老者在旁听得竹汝商报出姓名,双目微睁,寒芒乍露,心中暗暗思索,发觉完全陌生,从未听过此姓名。

    竹汝商没有发觉老者异样,正自细细察看布帛上拓印的影纹。只见布帛上拓印十分古怪,整个影纹断断续续,东一块西一块,凌乱不堪。竹汝商将布帛颠来倒去,揣摩了半天,始终瞧不出到底是何种影纹。

    竹汝商心中颓然,正欲将布帛还回,突然心中一动,复又将布帛拿到眼前细观,果然看出些名堂。竹汝商心中有数,因有旁人在侧,没有多言语,将布帛递还王子敬,道:“你的影纹颇为古怪。商某尚无十分把握。商某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此地。子敬如若方便,可与我同行。商某在路途中再细细揣摩揣摩。可好?”

    王子敬闻言眉开眼笑。此事困扰他及家人数年之久,虽然他家中殷实,并不是非得指望他成为影师。只因王子敬自幼梦想成为影师,可偏偏临门而不入,因此终日里愁眉不展。今天总算得遇有人,能看出端倪,虽未必能解决,但好歹重新燃起希望,连忙回道:“子敬本就是出来撞撞机缘。别的没有,时间倒是空闲得很。能与商先生随行,子敬求之不得。”

    西面胖子商贾在旁笑道:“王小哥倒是好运气。这位商先生一看便知是有大本事的人。王小哥的天大难事,在商先生眼中只怕不费吹飞之力。小哥成为影师那是毋庸置疑,日后必定一飞冲天,飞黄腾达。可喜可贺啊!”

    王子敬抓耳挠腮,乐不可支,连连道谢,承其吉言。

    竹汝商瞧在眼里,心中暗笑,真是小儿心性。便起身道:“时候不早,子敬且随商某一道动身启程。”说罢,便出得凉亭,上那官道,往南而行。

    王子敬赶忙跟上,紧随其后。官道南行数十米处,是一座小山丘。道路在此绕着山丘,形成弯道。两人拐过弯道,被山丘遮挡,便没了踪影。

    二人又前行了十数米,王子敬蓦然眼前一花,身子一轻,待到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然已悬在半空中。王子敬正欲呼喊,只感劲风扑面,掩住口鼻,无法出声,有人在耳旁轻声道:“莫要出声。”

    王子敬听出是竹汝商的声音,定下心神,心中暗道:“商先生果然是高人。不对,能腾空飞行,必定是八段御空境界,不是高人,是绝顶高人,高人中的高人。想不到我王子敬时来运转,得遇如此高人,万万不可错过。”

    王子敬正自胡思乱想,又听竹汝商道:“你我便在此处,好好看场戏。”他便感觉屁股一重,上下张望,却是正坐在那小山丘顶的一棵大松树上。这棵大松树枝叶繁茂,正好遮住两人身形。而且二人从树上往下看,视野极好,刚好能瞧见山脚凉亭中老者与商贾二人。

    竹汝商一边运动影纹力,将二人笼罩住,以免泄露气息,被老者察觉。一边运足耳力,仔细听闻。

    凉亭中,胖子商贾仍在不停擦汗,口中嘀咕着好热好热。老者依旧一动未动,闭目养神。

    王子敬瞪大眼睛瞧了半天,脖子都伸的有些酸痛,不禁扭扭脖子,转头正欲开口询问竹汝商。却见竹汝商对他做个噤声手势,并指了指凉亭方向。他连忙转过头去,却见到凉亭中已非方才那般休闲惬意,只见胖子商贾战战兢兢,蜷缩在立柱旁。老者面目狰狞,向胖子商贾步步紧逼。

    老者似乎向商贾索要什么东西,而胖子商贾不停摇头,偶尔回答一两句。

    竹汝商自非王子敬能比。凉亭中二人的对答,他一字不落,句句听在耳中。只见老者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比划着道:“孙掌柜,你等自以为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也不想想,整个安吉郡都是我家荣王爷的。你等鬼祟动作,还想能瞒过我家荣王爷。孙掌柜,你也是聪明人。若不想受苦,就快快交出宝物,老夫给你个痛快。否则,老夫定让你生不如死。”

    胖子商贾孙掌柜心知今日不能幸免,便索性放开胆子,破口大骂道:“黄士荣乌龟王八蛋,欺男霸女,巧取豪夺,贪得无厌。老子辛辛苦苦积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都被你们夺去。尚且不知足,如今还想谋夺孙某祖传之物。老子今日就是舍了这二百斤,也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言罢,孙掌柜撑起身躯,向老者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