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歌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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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剑鸣于匣

    这场雪已经下了二十七天,地面积雪盈尺。

    此时己是黄昏时分,在这样天寒地冻的环境,不少人己经早早吃过晚饭,准备入睡,然而,落雪村后山竹林深处,却有一个快速奔跑的人影。

    这人看起来十一二岁年纪,身上本就不甚厚实的棉袄被掉落在地,旁逸斜出的枯竹划得破破烂烂,但他却恍若未觉般神色惊惶的继续狂奔,且不时的回头张望,见身后并无异样时,内心有短暂的放松,接着又手脚并用,一步三跌的向前奔去。

    在这样狂风怒号,飞雪漫天的环境奔跑,无疑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这少年之所以还能坚持,不过是因为心底强大的执念而已,但即便如此,在再一次发现身后除了风雪空无一物时,短暂的放松却令他顿觉体力不支,头重脚轻一阵天旋地转,眼看就要仰天栽倒在地,在此时此地倒下,很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少年心有不甘,咬紧牙关,全身肌肉紧绷,握拳透爪,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滴落,待身体状态稍好些时,他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此时天色昏暗,外加飞雪阻挡,几乎不能视物,他茫然扫视四周,不禁更加绝望,他本是落雪村里的人,对周遭的环境自然熟悉,但这后山竹林深处却是从未去过,因为村民的谆谆告诫,说是内里有极凶悍的怪物,所以他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冒险,可当时形势急迫,慌不择路,下意识就向竹林逃去,此刻不知身在何处,四面皆是莽莽群山,若不能原路返回,恐怕只能葬身兽腹,绝望之下,腹中更是饥饿不堪,他仰天惨笑,凄然道:“天要亡我,我自无话可说,可我却不能意志消沉,让整个村子一百多口人莫名死去。”语毕,他猛的蹲下身子,寻了一块凸起的地方,三两下清除掉上方厚厚的积雪,见到露出地面的笋尖,欣然大笑,果然天不亡我,只要这片竹林有尚未露土的嫩笋,便饿他不死,当下一边挖笋,一边向黑色浓重的方向而去,以他的经验,越黑的地方表明自己离那边的山脚更近,果不出所料,天色几近全黑之时,他终于来到山脚下,寻了一处挡风的凹陷处,又用积雪封往缺口,再用枯竹挡住头顶,这就是他今晚的住处,贴着山壁而立,怀里抱着七八截嫩笋,身体早己疲惫不堪,却无论如何不能入睡,不仅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让他倍感孤寂,失去了村民,这幽幽天地之间,只余他一人茕茕孑立,伤感之余,怎能入睡。

    半夜时分,风雪更加肆虐,头顶的枯竹似乎快要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被压得嘎吱作响,少年昏沉的脑袋被这声音惊得猛然清醒,慌忙扒开缺口的雪,一步跨出。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见“噗”的一声闷响,少年忍不住心道“好险好险,若迟一步,岂不是会被活埋。”惊魂未定之时,只见前方影影绰绰有一丝晃动的火光,少年呆呆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如此之地,他是万万不肯相信有人的,但此情此境,他却又万分希望那不是幻觉,于是他使劲揉了几下眼睛,发现火光仍在,不禁大喜过望,紧了紧衣服,咬了一口嫰笋,快步向火光处奔去。

    火光是从一间极小的竹屋发出来的,小竹屋大门洞开,少年在屋外看了半晌,也不见屋内有人走动,且这小竹屋的两扇窗户在左右对称的位置而开,在这狂风之中,却不见烛火被吹灭,甚至半分摇晃都不曾有过,显得极是诡异,若不是走投无路,少年恐怕早已离去,后来心一横,与其被冻死,不如冒险一试,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直直的看着风雪不侵的小竹屋,想到呆在竹屋里该是何等温暖惬意,少年不禁双目放光,终于鼓足勇气,大问一声:“屋里有人吗?”不管是否是呼啸的风声盖过了他的声音,而导致竹屋的主人没能听见,他大步跨进了竹屋,左右扫视,见果然空无一人,心下松了口气,只是竹屋简陋至极,甚至连一张座椅都没有,但即便如此,少年依然满足的笑了笑,背靠着竹屋一角坐下,将仅剩的三根嫰笋放在一边,顿觉无比舒适,也不再去想竹屋主人不在,火光从何而来,刚想入睡,眼角余光却瞥到竹墙上的一张女子画像,虽光线不甚明亮,却也能看出画中之人身段婀娜,面容姣好,眉梢眼角天生邪魅,似笑非笑,勾魂摄魄,手中长剑斜指长天,无比豪气,这姿势令她袖子滑下寸许,露出如凝脂般半截玉臂,只让人觉得恰到好处的美,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少年心下暗想:“世间怎会有如此女子,该是人臆想出来的仙人吧!”

    少年正看得如痴如醉,竟丝毫未觉竹屋大门前已多了一个中年男子,正满脸杀气的怒视着他,森然道:“美吗?”

    少年吃了一惊,但很快平静下来,抱拳深施一礼,歉然道:“深夜冒昧进屋,实不得己,还望见谅!”随后又看了一眼墙上画像,由衷说道:“美。”

    少年只道那男子生气是因为他冒昧进屋,却不料他回答一个“美”字之后,那男子的怒容反倒更甚了几分,心下疑惑:“难道我说错话了,该说不美?”可这女子的确很美,少年血气方刚,要他说违心之言,却是万万不能,一思及此,少年的脸上自然流露出一股倔强与坚毅,莫名的,忍不住又往画像上瞟了一眼。

    那中年男子选择在这常年飘雪的深山竹林里居住,原本就是不希望被人打扰,只因画中女子生前不喜黑暗,也不愿被任何东西禁锢,是以他才在夜深之时燃起烛火,撤去阵法,不曾想却被一个愣头小子闯入,还对着画像看得一脸迷醉,忍不住怀疑那小子脑袋里是不是在幻想什么龌蹉的事情,虽然两百年期将至,不宜再沾染尘世间生死这般的大因果,但他此刻怒火滔天,却也顾不得了,嘴角当下露出嘲讽蔑笑,声音却冷得像万年玄冰:“既然那么美,看了一眼,此生当无憾了。”

    语毕二指一夹,指间不知何时多出两根针样大小的冰锥,手指看似毫不费力的轻轻一动,冰锥却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少年激射而去,瞬间刺入少年体内。少年的脸上还兀自留着刚反应过来那男子话中意思时的骇然表情。

    冰锥入体,少年并没有立即死去,只觉得全身僵硬,动弹不得,自然也不再能维持站立的姿势,像根竹竿一样,硬挺挺的倒了下去,但在倒下去的过程中,他的表情却变得平静从容,此时他突然惊觉自己的脸部还未僵硬,于是他转动眼珠,认真打量起眼前的陌生男子。

    那中年男子一袭雪白长衫,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眉目清朗,眼神却显孤傲,仿佛世间一切皆不在他眼中,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倒他,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却又可怜他孤寂一人,不禁想要与他为伴,但又自惭形秽,世间竟有如此这般的人,少年禁不住感慨,脑海霎时一个激灵,莫非,画像上的,是确有其人,少年终于明白那男子的怒气从何而来,只是这时候他是彻彻底底的全身僵硬,连一个想要解释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忍不住心下黯然,只想着这一切都是天意。

    白衣男子厌恶的看着陌生少年,就像看着闯进自家厨房偷食的老鼠,随后抬起一脚,将少年踢出门外,少年滚落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之中,连闭眼等死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雪花渐渐变厚,体温迅速降低,最后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一阵视线模糊之后,他彻底晕厥过去,只是双眼张开,似乎死不瞑目。

    白衣男子已坐在不知从何而来的竹椅之上,面朝画像,扫了一眼几乎被雪花完全覆盖的少年,心里畅快不少,含笑看向画中女子,喃喃自语:“与君,两百年之期将至,南海剑神的话是真是假,不日便可知晓,但不论真假,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这两百年是何等难熬……”话未说完,只听得“铿”的一声脆响,其声渐弱,却兀自颤抖不休,白衣男子心头巨震,猛然从竹椅上站起,右手摊开,一个精美的木制剑匣凭空出现在手掌之上,剑匣共三层,白衣男子毫不犹疑,剑指一并,一勾,剑匣第三层被瞬间打开,一柄通体金黄的宝剑立马从剑匣里飞出,剑气激荡,凌厉无比的剑气直直射向屋外命悬一线的少年,少年身周的积雪被瞬间斩碎,飘散在风中,黄色宝剑做完这些之后,便缓缓飞回剑匣,剑身上光泽暗淡不少,似乎很是虚弱。

    白衣男子不明白黄色宝剑内的剑灵为何要拼着灵气尽散的风险拯救这个少年,他几次用神识尝试与剑灵对话,却都没有回应,不难想到剑灵此时恐怕已是虚弱不堪,陷入了沉睡。白衣男子迟疑半晌,微一扬手,少年的身体仿佛被人举起来似的,平平飞入了竹屋,接着白衣男子二指搓捻,指间不知何时出现的淡青色药丸变成粉末被少年一点点吸入身体,少年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呼吸也变得粗重和缓,显然性命无虞,白衣男子起身,向外走了两步,忽又回到少年身前,二指搭上少年脉搏,宛如医生诊脉,一股无比精纯的玄气自白衣男子指尖发出,像一个入侵者进入少年体内,少年眉头紧皱,显得极是痛苦,额头也沁出细细汗滴,就像砧板上均匀平铺的一层盐,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白衣男子收手,神色很是困惑,此时那少年也已是脸色潮红,汗滴如雨。

    第一次写作,不足之处,望请见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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