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偷鸡的孝子
两人一前一后地逛了四五条街，并没有人找他们算命，逛完第五条街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正午，太阳在头顶赤裸裸地散发着热量，让人躁得慌。
叶长安正准备进茶肆里喝碗茶水，体会一下朱掌柜口中的低俗，身后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喂，前面的道士！”
叶长安回头看了来人的体型，暗道好一个悍妇。
只见那妇人腰围一丈，身似炉鼎，脸上横肉红光，双眼细如针缝，黑发飞扬，走路带风。
道人回头面无表情道：“贫道觉厉，施主有何贵干？”
妇人一脸焦急：“我家的鸡丢了……”
道人眼角一跳，转身就走。
“喂，别走啊，我付得起钱。”
叶长安听见铜钱叮当响，当即就走不动路了，连忙拉着道人的衣袖，劝道：“道长，你的专业来了，我来为你执旗。”
说着不顾道人的挣扎，接过妇人递来的铜钱，笑道：“请阿婶儿带路。”
道人嘴唇动了动，眼神一暗。
“跟我来吧。”
妇人在前面带路，三人一路绕过几道巷子，便来到了城东的边沿地带。
广陵城三面环山，依山而建，城东正好在一座斜丘的山脚，是以这里偏僻得很，平日里少有人迹。叶长安和道人走到山脚的时候，只见一座篱落疏疏的院子伏在山下，院子里鸡鸣迭起，院后是阴翳的树林。
三人走到院门口，妇人边开门锁，边道：“我跟你们说，这事儿可蹊跷得很，刚才给你的只是订金，你要是能帮我解决这件事，我还有重金酬谢。”
叶长安扬了扬手中的青幡：“阿婶儿，放心吧，看到我手中的法器了吗？找鸡，我们是专业的。”
道人假装没有听见，眼睛在院子里打量，院里公鸡母鸡三五成群，应该是个养鸡场。
妇人不置可否：“先跟我进来，我跟你们说说情况。”
两人跟着她进院，妇人也懂得待客之道，分别给两人倒了杯水。
道人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你付得起这么多钱，为何不找捕快？”
妇人一拍大腿，顿时便有话说了：“嗨！早就找过了，整个衙门的捕快都出动了，愣是没找到我丢的鸡，没找到不说，还顺走了我几只鸡，简直气死老娘了。”
道人往门外看了一眼：“丢了多少只？”
“前天丢了一只，昨天丢了两只，今天早上又丢了一只，”妇人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布，布里包着黄色的绒毛：“我在鸡圈口发现了几攥毛，看起来有点像黄鼠狼。”
道人接过黄毛，放在鼻前闻了闻，点头道：“的确是黄鼠狼的毛。”
“你看这是不是……”听他这么一说，妇人有些紧张兮兮的了：“黄鼠狼成精了？”
道人摇摇头：“没有，只是普通的黄鼠狼毛，而且按照这毛的质感和颜色深浅来看，应该是死了许久的黄鼠狼身上的。”
妇人张大了嘴：“这，这怎么可能？”
倒是叶长安眼睛闪烁，低声道：“道长，你的意思是说？”
“嗯。”道人点点头，起身向外走去：“你们跟我来。”
两人跟在道人身后，沿着鸡圈走了一圈，鸡圈外脚印杂乱，显然是那群捕快留下的。
道人指着其中一个并不明显的脚印道：“看到这个脚印了吗？”
叶长安没看出什么不同：“有什么不一样吗？”
道人摊开黄鼠狼的毛：“脚印上的气息和它一模一样。”
叶长安眼神一亮：“山神庙？”
“嗯，这世间每个人的气息都不一样，我找到山神庙也是这个原因。”道人起身朝着远离院子的一个方向走去，前面便是树林：“他若是不故弄玄虚留下这攥毛，我还真不好找。”
叶长安连忙跟上，妇人则立即声势浩大地蹿进屋里，不一会儿就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冲了过来。
“你们是说，我的鸡是人偷的？”
“嗯。”
“呼，那就好那就好。”妇人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道长一怔，回头道：“哪里好了？”
叶长安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道长，人和妖，你更怕什么？”
道人想了想。
“人。”
叶长安闻言嘲笑道：“当然是妖啦，人有什么好怕的。”
“这位小兄弟说得对啊，只要不是妖，我这心就安稳多了。”妇人附和。
道人看着叶长安扯了扯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向林中走去。
叶长安被他看的不明所以。
一路弯弯绕绕，三人披荆斩棘，逐渐进入树林深处，偶尔有几只山雀被他们弄出的声响吓得一阵扑棱，叶长安和妇人被吓得不轻，都心里发毛。
又走了一会儿，妇人打起了退堂鼓。
“我说，道长，要不咱们先别找了吧，回去多叫几个人，这林子里怪渗人的。”
“马上就到了，”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吓得两人脸色发白，道人低喝道：“跟我来！”
两人看着窜进丛林里的道人，面面相觑，叶长安一咬牙：“道长，等等我，我来帮你。”
“老娘也来！”
两人气势汹汹地杀进丛林，只见道人背对着他们，身前已经绑着一个男人，男人跪倒在地，嘴里塞着一段木头，呜呜呜呜地死命挣扎。
叶长安没注意男人的面貌，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道人：“这，这就解决了？”
妇人这会儿倒是比他淡定得多，提着菜刀就冲到男人面前，大喝道：“狗贼！安敢偷你老娘的鸡？”说着一脚把男人踹翻：“今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阿婶儿等等！”叶长安回过神来，忽然出声。
“怎么了？”
“你是……”叶长安看着男人扭曲的脸，迟疑道：“刘大孝子？”
男人看着叶长安，目露迷茫，两息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发起疯来，像条疯狗似的使劲往叶长安身上扑：“呜呜呜……”
妇人死死地抓着他身上的藤条，力气竟然可以制住一个发疯的强壮男人。
叶长安把他嘴里的木头扯出来。
“都是你！都是你啊！小崽子，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男人状若疯魔，涕泪泗流，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叶长安不禁退后一步：“你先抢劫我的。”
“都是因为你啊！否则老子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抓到我就有用了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叶长安沉默地看着他。
“你听到了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
砰——
“聒噪。”
道人扔下手中的木棒，提起刘大孝子，拖着往回走。
“走吧，这林子里渗人。”
大婶儿看了叶长安一眼，回头追上道人：“道长，我的鸡呢？”
“都被他吃了。”
“吃了？这杀千刀的，我那可是用来留种的种鸡啊！”说着又去踹刘大孝子。
道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叶长安：“长安，该走了。”
叶长安抬头看着他，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
三人出了树林，妇人想留他们吃饭，被道人拒绝了，妇人不好强留，只好付了他们酬劳，加上之前的订金，一共是五百文，比叶长安一年赚的都多，叶长安却没什么兴趣。
“道长，能放了他吗？”
在去衙门的路上，叶长安问道。
街上的人对两人指指点点，有人认出了刘大孝子，于是刘大孝子授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广陵城，两人身后拉起一条常常的队伍，声势浩大地向衙门赶去。
到了衙门口，道人回头看着叶长安：“不能。”
衙门里没人出来，倒是听到风声的宋老三带着巡城司的人马赶了过来，众人皆以为宋老三会直接杀人解恨，没想到宋老三只是踹了死狗似的刘大孝子一脚，便站在一旁等待起来。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衙门的大门打开了，两排红衣黑冠的捕快阵列而出，腰间捕刀悬挂，面露威仪，目不斜视。
“这，这不是本城的捕快。”有人立即认了出来，人群里更加嘈杂了。
叶长安好奇地看着衙门口，想看看如此阵仗的人会是谁。
没多久，一个青色的身影出现在衙门口，众人举目望去，只见其人身高八尺，身穿鸂鶒青色官服，头戴墨色素冠，面容方正，目漏威仪，一副相貌堂堂。
“本官阎圣禹，奉圣上旨意，提领广陵城典刑官，原典刑官林展胆小怕事、毫无政绩、丢尽我大唐脸面，被圣上判为死罪，已徙往长安城，不日即将斩首。诸位放心，本官蒙圣上隆恩，继任后必将肃清衙门，整理冤案，扫除奸凶，以正法典，还我广陵一个朗朗乾坤！”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知道吗？”
“没听说过啊，前天我还来过衙门，我家的老母猪掉粪坑里了，还是李二带人帮我捞起来的。”
“说起李二，我倒是有两天没见到了，你们这两天见过吗？”
“对啊，我说呢，张二狗也不见了。”
“看来这个新判官说的是真的，都噤声，听听他怎么处理刘大孝子。”
(本章完)
叶长安正准备进茶肆里喝碗茶水，体会一下朱掌柜口中的低俗，身后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喂，前面的道士！”
叶长安回头看了来人的体型，暗道好一个悍妇。
只见那妇人腰围一丈，身似炉鼎，脸上横肉红光，双眼细如针缝，黑发飞扬，走路带风。
道人回头面无表情道：“贫道觉厉，施主有何贵干？”
妇人一脸焦急：“我家的鸡丢了……”
道人眼角一跳，转身就走。
“喂，别走啊，我付得起钱。”
叶长安听见铜钱叮当响，当即就走不动路了，连忙拉着道人的衣袖，劝道：“道长，你的专业来了，我来为你执旗。”
说着不顾道人的挣扎，接过妇人递来的铜钱，笑道：“请阿婶儿带路。”
道人嘴唇动了动，眼神一暗。
“跟我来吧。”
妇人在前面带路，三人一路绕过几道巷子，便来到了城东的边沿地带。
广陵城三面环山，依山而建，城东正好在一座斜丘的山脚，是以这里偏僻得很，平日里少有人迹。叶长安和道人走到山脚的时候，只见一座篱落疏疏的院子伏在山下，院子里鸡鸣迭起，院后是阴翳的树林。
三人走到院门口，妇人边开门锁，边道：“我跟你们说，这事儿可蹊跷得很，刚才给你的只是订金，你要是能帮我解决这件事，我还有重金酬谢。”
叶长安扬了扬手中的青幡：“阿婶儿，放心吧，看到我手中的法器了吗？找鸡，我们是专业的。”
道人假装没有听见，眼睛在院子里打量，院里公鸡母鸡三五成群，应该是个养鸡场。
妇人不置可否：“先跟我进来，我跟你们说说情况。”
两人跟着她进院，妇人也懂得待客之道，分别给两人倒了杯水。
道人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你付得起这么多钱，为何不找捕快？”
妇人一拍大腿，顿时便有话说了：“嗨！早就找过了，整个衙门的捕快都出动了，愣是没找到我丢的鸡，没找到不说，还顺走了我几只鸡，简直气死老娘了。”
道人往门外看了一眼：“丢了多少只？”
“前天丢了一只，昨天丢了两只，今天早上又丢了一只，”妇人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布，布里包着黄色的绒毛：“我在鸡圈口发现了几攥毛，看起来有点像黄鼠狼。”
道人接过黄毛，放在鼻前闻了闻，点头道：“的确是黄鼠狼的毛。”
“你看这是不是……”听他这么一说，妇人有些紧张兮兮的了：“黄鼠狼成精了？”
道人摇摇头：“没有，只是普通的黄鼠狼毛，而且按照这毛的质感和颜色深浅来看，应该是死了许久的黄鼠狼身上的。”
妇人张大了嘴：“这，这怎么可能？”
倒是叶长安眼睛闪烁，低声道：“道长，你的意思是说？”
“嗯。”道人点点头，起身向外走去：“你们跟我来。”
两人跟在道人身后，沿着鸡圈走了一圈，鸡圈外脚印杂乱，显然是那群捕快留下的。
道人指着其中一个并不明显的脚印道：“看到这个脚印了吗？”
叶长安没看出什么不同：“有什么不一样吗？”
道人摊开黄鼠狼的毛：“脚印上的气息和它一模一样。”
叶长安眼神一亮：“山神庙？”
“嗯，这世间每个人的气息都不一样，我找到山神庙也是这个原因。”道人起身朝着远离院子的一个方向走去，前面便是树林：“他若是不故弄玄虚留下这攥毛，我还真不好找。”
叶长安连忙跟上，妇人则立即声势浩大地蹿进屋里，不一会儿就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冲了过来。
“你们是说，我的鸡是人偷的？”
“嗯。”
“呼，那就好那就好。”妇人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道长一怔，回头道：“哪里好了？”
叶长安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道长，人和妖，你更怕什么？”
道人想了想。
“人。”
叶长安闻言嘲笑道：“当然是妖啦，人有什么好怕的。”
“这位小兄弟说得对啊，只要不是妖，我这心就安稳多了。”妇人附和。
道人看着叶长安扯了扯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向林中走去。
叶长安被他看的不明所以。
一路弯弯绕绕，三人披荆斩棘，逐渐进入树林深处，偶尔有几只山雀被他们弄出的声响吓得一阵扑棱，叶长安和妇人被吓得不轻，都心里发毛。
又走了一会儿，妇人打起了退堂鼓。
“我说，道长，要不咱们先别找了吧，回去多叫几个人，这林子里怪渗人的。”
“马上就到了，”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吓得两人脸色发白，道人低喝道：“跟我来！”
两人看着窜进丛林里的道人，面面相觑，叶长安一咬牙：“道长，等等我，我来帮你。”
“老娘也来！”
两人气势汹汹地杀进丛林，只见道人背对着他们，身前已经绑着一个男人，男人跪倒在地，嘴里塞着一段木头，呜呜呜呜地死命挣扎。
叶长安没注意男人的面貌，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道人：“这，这就解决了？”
妇人这会儿倒是比他淡定得多，提着菜刀就冲到男人面前，大喝道：“狗贼！安敢偷你老娘的鸡？”说着一脚把男人踹翻：“今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阿婶儿等等！”叶长安回过神来，忽然出声。
“怎么了？”
“你是……”叶长安看着男人扭曲的脸，迟疑道：“刘大孝子？”
男人看着叶长安，目露迷茫，两息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发起疯来，像条疯狗似的使劲往叶长安身上扑：“呜呜呜……”
妇人死死地抓着他身上的藤条，力气竟然可以制住一个发疯的强壮男人。
叶长安把他嘴里的木头扯出来。
“都是你！都是你啊！小崽子，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男人状若疯魔，涕泪泗流，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叶长安不禁退后一步：“你先抢劫我的。”
“都是因为你啊！否则老子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抓到我就有用了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叶长安沉默地看着他。
“你听到了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
砰——
“聒噪。”
道人扔下手中的木棒，提起刘大孝子，拖着往回走。
“走吧，这林子里渗人。”
大婶儿看了叶长安一眼，回头追上道人：“道长，我的鸡呢？”
“都被他吃了。”
“吃了？这杀千刀的，我那可是用来留种的种鸡啊！”说着又去踹刘大孝子。
道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叶长安：“长安，该走了。”
叶长安抬头看着他，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
三人出了树林，妇人想留他们吃饭，被道人拒绝了，妇人不好强留，只好付了他们酬劳，加上之前的订金，一共是五百文，比叶长安一年赚的都多，叶长安却没什么兴趣。
“道长，能放了他吗？”
在去衙门的路上，叶长安问道。
街上的人对两人指指点点，有人认出了刘大孝子，于是刘大孝子授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广陵城，两人身后拉起一条常常的队伍，声势浩大地向衙门赶去。
到了衙门口，道人回头看着叶长安：“不能。”
衙门里没人出来，倒是听到风声的宋老三带着巡城司的人马赶了过来，众人皆以为宋老三会直接杀人解恨，没想到宋老三只是踹了死狗似的刘大孝子一脚，便站在一旁等待起来。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衙门的大门打开了，两排红衣黑冠的捕快阵列而出，腰间捕刀悬挂，面露威仪，目不斜视。
“这，这不是本城的捕快。”有人立即认了出来，人群里更加嘈杂了。
叶长安好奇地看着衙门口，想看看如此阵仗的人会是谁。
没多久，一个青色的身影出现在衙门口，众人举目望去，只见其人身高八尺，身穿鸂鶒青色官服，头戴墨色素冠，面容方正，目漏威仪，一副相貌堂堂。
“本官阎圣禹，奉圣上旨意，提领广陵城典刑官，原典刑官林展胆小怕事、毫无政绩、丢尽我大唐脸面，被圣上判为死罪，已徙往长安城，不日即将斩首。诸位放心，本官蒙圣上隆恩，继任后必将肃清衙门，整理冤案，扫除奸凶，以正法典，还我广陵一个朗朗乾坤！”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知道吗？”
“没听说过啊，前天我还来过衙门，我家的老母猪掉粪坑里了，还是李二带人帮我捞起来的。”
“说起李二，我倒是有两天没见到了，你们这两天见过吗？”
“对啊，我说呢，张二狗也不见了。”
“看来这个新判官说的是真的，都噤声，听听他怎么处理刘大孝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