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无咎
字体: 16 + -

第二章 钟不似

    mon sep 12 21:57:32 cst 2016

    孤独与痛苦的人总是苍老的特别快,在还只有三十五岁的时候,他便已经满头白发。

    钟不似时常在想,若当时不自那无名荒山中步入江湖,其人生是否会与现在不一样。或许那个自己早已经娶妻生子,儿子也已经有了儿子,此时正静静享受着平凡人应享有的天伦之乐。

    但是,遗憾吗?

    自己青年时只想成名,而成名之后却终落得浮沉半生,但是若不经历这许多事情,那个弄孙为乐的自己或许才会真的抱憾终生吧?

    自己已经归隐十六年。现在江湖人都说归来刀是魔刀,拥有者必将遁入魔道,却也可凭此刀无敌于天下,喋血江湖,独步武林。钟不似听到说书人说这些,总是摇头叹息,或许这种说法也是对的,自己身为归来刀传人,前十六年确也是杀人无数,但现在真的疲惫了,想歇息,想平淡的赎清心中的罪孽。

    归来刀已经藏于大山,而自己也已归隐市井,但欠下的债尚未还清,自己又如何能当真清净?

    钟不似猜测这四个号称“六月雪”的黑衣人并不是想真正致自己于死地,他与他们并无恩怨,他们找自己只能有一个目的――他们是为寻魔刀“归来”而来。

    至于一品堂的卓不为与萧山舟,他们必然是“她”派来的,她或许恨自己,但绝不会让人杀自己,他了解她,正如她了解他。

    他自小苦练的便是防御之功,若归来刀在手,其防御之法无人可破,他不想再妄造一条杀孽,藏刀之时,他便已发誓,此后绝不再伤一人,所以无论对方如何进攻,他都只是躲闪,并不反击。

    但他感觉自己十六年未问江湖事,自己的判断似乎出了纰漏,四个黑衣人和卓不群出手皆是狠辣异常,绝无姑息之意,招招都是想要自己性命的杀技。或许黑衣人是受命于自己哪个死敌吧?但这世上他哪还有几个死敌呢?或许她已经不再是自己从前认识的她了,现在真的是想要自己死吧?但是钟不似依旧不想还击,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师父自小未教过他攻击的招式,他所有的招式都是步入江湖后自己学得悟得,还有就是她给他的,这些武功并不花巧,都是杀技,出手必要人性命,他不想杀人,一个都不想杀。

    所以,他在想,若今日自己再无生机,也是自己命该如此。若能死,又何尝不是一种了结呢?若自己十六年前便已死去,又何来这一首白发?

    五个高手已经将钟不似逼到了巷弄的死角,钟不似终究避无可避了,他自嘲笑了笑,叹息道,宿命。双袖垂落,已放弃抵抗,等待那五柄不同的兵器从不同的角度穿透自己的身躯。

    死,是什么感觉?除了已经死去的人,只怕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钟不似也不能回答,因为他并没有死去。

    钟不似看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以一种极诡异的姿态落下,同时下落的还有他的刀,他的人与刀在火炬映照的光影里疏忽坠落,钟不似依稀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是刚刚在巷口那个浑身酒气的年轻人,他只道他不过是市井中一个多贪了几杯或是遇上失意之事的普通青年,却未想到他竟有如此绝妙的身手。青年人刀合一,从天而降,电光石火间便瓦解了“六月雪”首席四大高手和一品堂分堂之主卓不为来自五个方位的致命一击。看青年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岁左右,钟不似自问自己二十岁时绝没有这少年如此这般高妙妙的身手。

    小七将围攻钟不似的五位高手的致命一击一招瓦解,并在倏忽间连使三招诡异的刀法,将五个人同时逼退了五步,有了这五步的空间,小七便顺势落在被逼至角落的钟不似的身前,手中长刀轻展,做出了御敌之势。

    钟不似借着巷口火炬之光,看到了青年手中的刀,那也是一柄奇怪的刀,刀弯曲弧度很小,像极了一柄袖珍的斩马刀,刀身遍体乌黑,上面雕纂着奇怪的符文图案,刀不甚长,比成人手臂短一掌左右,刃似尚未开锋,看起来虽奇怪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杀伤力。但这青年握在手中,却隐然有一股傲视苍穹、我主沉浮的凛然之气。钟不似想,这刀虽不及“归来”那般天下无匹,应当也是一柄世所罕见的神兵罢。饶是钟不似觉得自己早已心如死灰,但此刻对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少年的来历突然有一些好奇。

    被小七诡异的连续三招击退之后,卓不为感觉这青年绝非等闲之辈,思量一番,渐渐向巷口的猥琐汉子萧山舟与自己的一众人马退去。

    四个形状怪异的黑衣人定住身子,互相望了一眼,竟又如饿虎扑食般攻了上去。

    独臂黑衣人“银河”软剑舒展,如银练迭舞,飘逸非凡但每招每式又似深涧飞瀑,蕴藏着一股流动的千钧之力。小七每次见他软剑袭来,都觉得力道不大,毋须抵挡便可轻松化解,但真正格挡时,却感觉其威力要远远高出自己的估量,每次接招,均感觉自己持刀的手臂被震得隐隐发麻。

    高大汉子“炎日”双弯刀挥砍,劲力十足,绝无半点修饰的招式,老辣犀利,招招致命,所及之处,寸草不生。若论单打独斗,小七尚可抵挡其招式,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小七自知无力阻挡其犀利招式,唯有以进为退,以更为犀利的刀法攻击其要害,逼迫其回防,阻止其进攻。

    侏儒“寒星”以尺寸如掌的小刀为短刃,始终攻击小七下盘,想来其绝技应为暗器飞刀,只是在这短巷狭窄角落里施展不开来,所以其短刃攻击虽狠辣,但其手法无甚高妙之处,小七纵使在原地,依旧可以闪转腾挪,躲避其攻击。

    只是这纤瘦的黑衣人“皓月”,其剑法极为空灵诡异,出招如烟似雾,每次攻击都如月光般漫天漫地皆是,但最终攻向何方小七却分辨不出,所以,小七可以击退炎日,可以抵挡银河,可以躲避寒星,但唯独对这皓月无可奈何。

    幽幽数剑,已削断了小七的衣袖,臂上也被划了几剑。

    “皓月,你在做什么?招招留情,莫不是看上这小子了?”侏儒嘶吼道,“速战速决,夜长梦多!”

    皓月似是有些愤怒,剑舒展开来,剑风萧瑟,再次漫天漫地向小七席卷而来。

    “钟堂主,再不出手,这小兄弟可就性命不保啦!”卓不为已退至萧山舟身侧,朝角落里的钟不似喊道。

    皓月长剑天上地下席卷而来,炎日、银河、寒星此刻也一鼓作气,皆使出了致命杀招,小七被击地连连倒退,瞬息之间,身上已被刀锋剑刃削出了五道伤口。

    既然曾入足江湖,又如何能真正隐退?再躲避,有些债终究还是要偿还得。钟不似长长叹息一声。

    四件兵刃如四条恶龙同时狂舞着席卷向了小七,小七一退再退,皓月得剑却如影随形,直击其心脏,小七苦笑一声,相比爷爷,自己走的终究是太唐突了。皓月剑已袭来,小七避无可避,剑气已撕裂了其胸口的麻布衣衫,小七立时便要性命不保。

    小七忽然被一件长袖裹住,而后身体不由自主被送到了一个人的身后,小七惊魂未甫,却也知道,是这位白发大叔出手了!

    钟不似衣袖长展,将小七送至身后,此时皓月长剑已至,炎日、银河、寒星三人的兵刃都已经扑了上来。钟不似双袖长铺,便如盾牌般抵挡在了身前,而后双袖狂舞,四个黑衣人顿时感觉一股强大力道飞旋而来,似龙卷风一般,将自己的兵刃席卷而起,劲力之大,世所罕见,若再不松手,只怕自己的胳膊就要被拧下来了。

    四柄如狼似虎的兵刃瞬间落入的乱舞的衣袖中,而后钟不似长袖一抖。四件兵刃便又激射而出,稳稳撞在了自己主人的身上,四个黑衣人瞬间被自己的兵器击出了一丈有余,连连倒退数步,却终究抵挡不住,仰倒在地,齐齐一口鲜血自四人口中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