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卑贱如尘埃
唐归的手指在衣兜里轻轻拨弄了一下，将晶体枪改成“安全模式”。
巡荒者每次任务归来，都需把武器上交进行很多流程检验，确保影之插槽中没有病毒残留。
同时，晶体弹也将全部被没收。
宫素将军交给唐归的礼物，便是装了三枚弹头的晶体枪。
如果缨络不出手，他会直接在衣服里扣动扳机，率先将麻虱轰成碎片。
哪怕被驱逐到百鬼荒原，也好过于身份暴露，被孤城本部下令诛杀。
耐生融合种是这个世界上极少数的存在。
他们感染了雾气中的病毒后，发生基因突变融合病毒，身体由外而内地出现甲壳化，并且能够自由控制这种变化的时间和强弱。
起初，他们介于人类和鬼怪之间，随着时间推移，会渐渐丧失理智，成为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
若灰镇中出现耐生融合种，甚至是无法自如控制身体变化的普通融合种，都会被孤城本部列为奖励丰厚的s级任务，让无数荒原游猎者变成渴血的苍蝇。
那么，如果在孤城之内发现耐生融合种呢？
唐归也不知道缨络将要迎来怎样的遭遇。
或许正如麻虱所说的那样，他们两个人都会被巡城银甲轰炸成卑贱的尘埃吧。
为了她，唐归决定再来一次冒险。
银色滑门和玄关两侧的墙壁，已然被鲜血涂满。
缨络系着小小的围裙，提着水桶抓着拖把，迈着小碎步绕开地上乱七八糟的器官，一边用力清洗着血渍，一边轻声哼着歌。
她倒是无忧无虑。
哪怕刚刚杀过一个人。
“你知道在孤城杀人将要受到的惩罚是什么吗？”唐归看着她娇小而勤快的背影，还是把晶体枪掏了出来。
“不知道啊，但无论惩罚是什么，只要跟哥哥在一起，我就不会害怕呢。”缨络已经手脚麻利地将一面银色墙壁擦洗得光滑如镜。
“那你干脆让麻虱出去揭发我们好了，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哦，他说话太难听了。”
“就因为这个？”唐归微微挑眉。
“当然啦，”缨络突然转回身灿漫大笑，将沾满鲜血的双手举在脸侧，五指弯勾成爪，“嗷！我是冷酷小魔头！”
唐归莞尔，抬起枪口，扳机“哒”的一声轻响被食指紧紧扣住。
缨络那两只“威风凛凛的爪子”瞬间摆成投降状，“哥哥我有说遗言的时间吗？”
“赶紧让开！”唐归感到一阵头疼，“你明知道我要干什么！”
缨络双腿并拢下弯，轻盈一跳，准确地落在没有粘血的地砖上。
唐归的拇指在枪身上迅速划过，开启消音关闭安全模式，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晶体枪在蓄能状态下抽取空气形成淡蓝色的涡旋时，弹头已无声无声地飞向地面，如冰块融进热水，蓝色在血红中漫延，转瞬又变成升腾而起的焰火，烧向房间四壁。
血水无存，骨肉化烟轻散。
当蓝光燃尽，室内恢复平静时，影之插槽已由纯银色变成了淡青色。
在透窗而入的阳光照射下，枪身上流动着一抹彩光，隐约可见影之琥珀已然在插槽内成型。
唐归的猜想得到证实，不免有点戚戚然，但很快恢复常态，“他被感染了。”
“哦。”缨络那张可爱的小脸蛋突然垮了下来。
“这样更好，”唐归掰开插槽，将影之琥珀倒在手心，端详着金黄色晶体中那团还未成型的黑雾，“有了这东西，我们就不会被赶出孤城了。”
缨络委屈地扁起樱红色的小嘴，心里乱糟糟地敷衍：“那可真好。”
“就是操作起来很麻烦，因为麻虱在回城之后，是做过病毒检测的。”唐归陷入沉思，没有注意到缨络的异常，“让他们相信我，有点难。”
“想想办法咯。”缨络的双手绞在一起，十指像彩蝶翩飞，翻转不停。
“嗯。”唐归抬起头，恰好看见她猛地转过身去，瘦小的背影里流露出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悲凉感。
体格精瘦肤色苍白的男人突然觉得胸腔里有火在燃烧，声音已发颤，“缨，你身体不舒服？”
耐生融合种虽然能够融合病毒为己用，但在百鬼荒原上，也曾出现过不少特例。
缨络，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吗？
“我没事。我挺好的。”缨络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但肩膀微微抖动的那一瞬，还是被唐归捕捉到了。
“那你怎么了？”他紧紧攥住影之琥珀，似乎能听见金色晶体中的黑气在缭绕中发出一记嘶鸣，“缨，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我会……”
他会怎样，他也不知道。
缨络突然转回身，小小的身体却迸发出一种能让人心颤的嘶喊：“我想陪着哥哥活下去！我不想你死！”
他们已走进窗口正对着的客厅里，唐归为防银色游标的窥视，挥手将窗户闭紧，柔声道：“可是我不会啊。”
缨络伸出纤巧的小手，指着被他攥紧的影之琥珀，“就那么一会儿，你的搭档就被我感染了！不是吗？”
唐归愕然。她小小年纪，竟也想到了这一层。
“哥哥又不是耐生融合种，每天跟我一起吃饭一起喝水，如果也被我感染了，变成……变成怪物怎么办？！我不想一个人活着！”
门窗紧闭，内循环系统被切断后，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饶是如此，唐归依然能够看得见，在那张秀美的小脸蛋上，有两行晶莹的泪珠滚落浓密的长睫毛，顺着光洁白嫩的皮肤缓缓流淌。
唐归哑然，一步步靠过去，将无声哭泣的妹妹拥在怀里，五指张开像梳子般梳理她那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
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一触即碎的名贵瓷器。
“我在百鬼荒原里走了那么久，都没被浓雾感染，怎可能因为和你一起吃饭喝水就变成怪物？”唐归笑笑，嗓音溺爱：“傻丫头，胡思乱想。”
“你不会被感染吗？”缨络抬起小脸，额头在他的胸前擦过，痒痒的，像是不安分的小猫。
“当然不会。”
“那你还会吃我做的菜吗？”
“当然会。”
“那你晚上还会抱着我睡吗？”
“这个……你已经12岁了。”
“噢。”
沉默片刻。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跟哥哥出去玩？”
“等你不会被发现的时候。”
“噢。”
再一次沉默。
黑暗是微妙气氛最好的伪装，它可以掩饰每个人脸上的情绪。
“哥哥，我好怀念在百鬼荒原上漂泊的日子啊。”缨络在唐归怀里幽幽一声叹息，轻而易举地牵扯出了那些被浓雾遮蔽下的绝望和无助。
那段时光……那段卑贱如尘埃朝不保夕的时光，真的值得怀念吗？
唐归揉乱她的长发，温和地笑道：“我也是。”
巡荒者每次任务归来，都需把武器上交进行很多流程检验，确保影之插槽中没有病毒残留。
同时，晶体弹也将全部被没收。
宫素将军交给唐归的礼物，便是装了三枚弹头的晶体枪。
如果缨络不出手，他会直接在衣服里扣动扳机，率先将麻虱轰成碎片。
哪怕被驱逐到百鬼荒原，也好过于身份暴露，被孤城本部下令诛杀。
耐生融合种是这个世界上极少数的存在。
他们感染了雾气中的病毒后，发生基因突变融合病毒，身体由外而内地出现甲壳化，并且能够自由控制这种变化的时间和强弱。
起初，他们介于人类和鬼怪之间，随着时间推移，会渐渐丧失理智，成为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
若灰镇中出现耐生融合种，甚至是无法自如控制身体变化的普通融合种，都会被孤城本部列为奖励丰厚的s级任务，让无数荒原游猎者变成渴血的苍蝇。
那么，如果在孤城之内发现耐生融合种呢？
唐归也不知道缨络将要迎来怎样的遭遇。
或许正如麻虱所说的那样，他们两个人都会被巡城银甲轰炸成卑贱的尘埃吧。
为了她，唐归决定再来一次冒险。
银色滑门和玄关两侧的墙壁，已然被鲜血涂满。
缨络系着小小的围裙，提着水桶抓着拖把，迈着小碎步绕开地上乱七八糟的器官，一边用力清洗着血渍，一边轻声哼着歌。
她倒是无忧无虑。
哪怕刚刚杀过一个人。
“你知道在孤城杀人将要受到的惩罚是什么吗？”唐归看着她娇小而勤快的背影，还是把晶体枪掏了出来。
“不知道啊，但无论惩罚是什么，只要跟哥哥在一起，我就不会害怕呢。”缨络已经手脚麻利地将一面银色墙壁擦洗得光滑如镜。
“那你干脆让麻虱出去揭发我们好了，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哦，他说话太难听了。”
“就因为这个？”唐归微微挑眉。
“当然啦，”缨络突然转回身灿漫大笑，将沾满鲜血的双手举在脸侧，五指弯勾成爪，“嗷！我是冷酷小魔头！”
唐归莞尔，抬起枪口，扳机“哒”的一声轻响被食指紧紧扣住。
缨络那两只“威风凛凛的爪子”瞬间摆成投降状，“哥哥我有说遗言的时间吗？”
“赶紧让开！”唐归感到一阵头疼，“你明知道我要干什么！”
缨络双腿并拢下弯，轻盈一跳，准确地落在没有粘血的地砖上。
唐归的拇指在枪身上迅速划过，开启消音关闭安全模式，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晶体枪在蓄能状态下抽取空气形成淡蓝色的涡旋时，弹头已无声无声地飞向地面，如冰块融进热水，蓝色在血红中漫延，转瞬又变成升腾而起的焰火，烧向房间四壁。
血水无存，骨肉化烟轻散。
当蓝光燃尽，室内恢复平静时，影之插槽已由纯银色变成了淡青色。
在透窗而入的阳光照射下，枪身上流动着一抹彩光，隐约可见影之琥珀已然在插槽内成型。
唐归的猜想得到证实，不免有点戚戚然，但很快恢复常态，“他被感染了。”
“哦。”缨络那张可爱的小脸蛋突然垮了下来。
“这样更好，”唐归掰开插槽，将影之琥珀倒在手心，端详着金黄色晶体中那团还未成型的黑雾，“有了这东西，我们就不会被赶出孤城了。”
缨络委屈地扁起樱红色的小嘴，心里乱糟糟地敷衍：“那可真好。”
“就是操作起来很麻烦，因为麻虱在回城之后，是做过病毒检测的。”唐归陷入沉思，没有注意到缨络的异常，“让他们相信我，有点难。”
“想想办法咯。”缨络的双手绞在一起，十指像彩蝶翩飞，翻转不停。
“嗯。”唐归抬起头，恰好看见她猛地转过身去，瘦小的背影里流露出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悲凉感。
体格精瘦肤色苍白的男人突然觉得胸腔里有火在燃烧，声音已发颤，“缨，你身体不舒服？”
耐生融合种虽然能够融合病毒为己用，但在百鬼荒原上，也曾出现过不少特例。
缨络，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吗？
“我没事。我挺好的。”缨络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但肩膀微微抖动的那一瞬，还是被唐归捕捉到了。
“那你怎么了？”他紧紧攥住影之琥珀，似乎能听见金色晶体中的黑气在缭绕中发出一记嘶鸣，“缨，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我会……”
他会怎样，他也不知道。
缨络突然转回身，小小的身体却迸发出一种能让人心颤的嘶喊：“我想陪着哥哥活下去！我不想你死！”
他们已走进窗口正对着的客厅里，唐归为防银色游标的窥视，挥手将窗户闭紧，柔声道：“可是我不会啊。”
缨络伸出纤巧的小手，指着被他攥紧的影之琥珀，“就那么一会儿，你的搭档就被我感染了！不是吗？”
唐归愕然。她小小年纪，竟也想到了这一层。
“哥哥又不是耐生融合种，每天跟我一起吃饭一起喝水，如果也被我感染了，变成……变成怪物怎么办？！我不想一个人活着！”
门窗紧闭，内循环系统被切断后，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饶是如此，唐归依然能够看得见，在那张秀美的小脸蛋上，有两行晶莹的泪珠滚落浓密的长睫毛，顺着光洁白嫩的皮肤缓缓流淌。
唐归哑然，一步步靠过去，将无声哭泣的妹妹拥在怀里，五指张开像梳子般梳理她那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
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一触即碎的名贵瓷器。
“我在百鬼荒原里走了那么久，都没被浓雾感染，怎可能因为和你一起吃饭喝水就变成怪物？”唐归笑笑，嗓音溺爱：“傻丫头，胡思乱想。”
“你不会被感染吗？”缨络抬起小脸，额头在他的胸前擦过，痒痒的，像是不安分的小猫。
“当然不会。”
“那你还会吃我做的菜吗？”
“当然会。”
“那你晚上还会抱着我睡吗？”
“这个……你已经12岁了。”
“噢。”
沉默片刻。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跟哥哥出去玩？”
“等你不会被发现的时候。”
“噢。”
再一次沉默。
黑暗是微妙气氛最好的伪装，它可以掩饰每个人脸上的情绪。
“哥哥，我好怀念在百鬼荒原上漂泊的日子啊。”缨络在唐归怀里幽幽一声叹息，轻而易举地牵扯出了那些被浓雾遮蔽下的绝望和无助。
那段时光……那段卑贱如尘埃朝不保夕的时光，真的值得怀念吗？
唐归揉乱她的长发，温和地笑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