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神算
字体: 16 + -

第三章 七星岭

    我举起锤子,对准锁头刚要砸下去,这时一阵铃声突兀的响起来,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是我发小秦明打来的。

    秦明是我的铁哥们,我俩好得就差没桃园结义了,村里人都知道我是我爸捡来的,没人瞧得起我,只有秦胖子拿我当朋友。

    不过,他初中毕业就开始走南闯北,行踪飘忽不定,至于具体干什么工作,我问过他很多次,他都讳莫如深,后来搞得我也疑神疑鬼的,还以为他加入了黑涩会。

    其实我们差不多三年没见过面了,他最近一次跟我联系还是在两个月前,当时他要跟一个妹子去宾馆“双修”,因为囊中羞涩,只好打电话向我求助。

    我一个学生哪有那么多闲钱,就向我爸预支了一个月的生活费,结果那个月在学校净吃泡面了。

    我再仔细一看,他是用本地号码打的,咦?难道秦胖子在外面混不下去,终于大彻大悟,回到了海岱市?

    这么晚了,胖子给我打电话肯定不是想请我吃饭,万一又是借钱该咋整?我手里倒是刚进账两万,可那笔钱现在还不能动。

    我正犹豫要不要接呢,电话就挂了,紧接着胖子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你家祖坟让人刨了。

    靠!这混蛋为了让我接电话,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我连忙回拨了过去,接通后便没好气的说:“死胖子,你家祖坟才让人给刨了呢!”

    秦胖子嘿嘿笑了两声,猛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我依然感觉很亲切。

    “邪骨头,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家祖坟真……”

    “滚粗,你再拿祖坟搞噱头,我真跟你急,还有,你丫才是邪骨头呢!”

    邪骨头是我们这儿的一个方言词汇,是指一个人倔强、死心眼,还包含特立独行,不按套路出牌的意思。套用今天网络上一个挺时髦的说法就是指这个人很奇葩。

    “天赐,你多长时间没回乡下了?”

    “你突然问这个干嘛?我看你是用那个本地号给我打的。胖子,你是不是回家了。”

    “嗯,我三天前刚回到村子,你三爷爷不是葬在七星岭?昨天你们王家的人给他迁坟了。你小子跟你三爷爷的关系最好,可是我在迁坟现场没看到你和你爸,我就感觉很奇怪,所以才打电话问问。迁坟这么大的事,难道你们没收到家族的通知吗?”

    “啥!”我一听,胖子真的不是开玩笑,当即怒火攻心,“没人告诉我呀,我三爷爷在七星岭待得好好的,他们为啥要惊动他老人家?!”

    “你还记得西王村那个叫王百万的大老板吗?最近几年,齐河镇大搞旅游开发,王百万趁机拿下了七星岭的土地开发权,那可是块风水宝地,王百万准备在那儿建一个别墅区。山上的坟墓都要迁走,好像每家补偿十万块,你们王家的人应该领到钱了,所以才将你三爷爷……你懂我的意思吧?”秦胖子话里带着几分惆怅。

    “可是……七星岭又不是西王村的私有财产,至少有一半土地是咱东王村的呀!”

    “呵呵,咱们村连小学那块地皮都卖了,还有什么东西是村长不敢卖的。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你回来再详谈。”秦胖子略一停顿,刻意压低声音,“这些情报是我用两瓶茅台从我大爷(大伯)嘴里套出来的,你小子记得保密!别到时把我给出卖了。我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你,改天你可得请我好好撮一顿。”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啊,猪头,改天请你吃满汉全席。我现在就打车赶回老家,先挂了。”

    秦胖子的大爷是村里的老会计,平时跟村长走得很近,他提供的这些消息还是很可靠的。

    挂了电话,我哪还有心情偷看老爸的日记,赶快下楼,锁好店门就拦了辆出租车赶往乡下。

    一路上,我回忆起了很多往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我三爷爷是个战斗英雄。小时候,我和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围在他身边,听他讲当年打仗的故事。

    当年长津湖战役的时候,我三爷爷穿着单衣,在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里抗击美谛,冻掉了三根手指头和五根脚趾。

    我三爷爷在雪地里爬了一天一夜,才被人救起,送到了附近的战地医院。血水在裤管里冻成了冰,衣服和肌肉死死粘在一起,医生用剪刀一片一片剪下来,最终左腿膝盖以下还是截肢了。

    三年困难时期,老鼠蛤蟆都吃了个干净,我爸他爷娘(爹娘)都饿死了,是我三爷爷把我爸抚养成人。后来,我爸也是受了我三爷爷的影响,才去当兵。

    虽然我爸没有正式过继给我三爷爷,但他们却情同父子。在我眼里,三爷爷就是我的亲爷爷。

    我三爷爷在三兄弟中排行老幺,小时候他娘最疼他了,可是等他打完仗回来,却没能见到老娘最后一面,这成了他终生的遗憾。

    我三爷爷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后能躺在亲娘的脚下,可是我三爷爷一辈子没娶媳妇,按照农村的习俗,是不能进祖坟的。

    为了这事,我爸几乎跟全族的人都闹翻了,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把我三爷爷葬在了七星岭。

    而我呢,跟整个家族的人压根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从骨子里讨厌我,蔑视我,根本不可能把我当成一家人,这也是我长大后很少回村子的缘故。

    七星岭在以前的确是块风水宝地,可是最近几十年却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绝户岭。现在只有一些老光棍死后才会埋在那个地方。

    而且七星岭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槐树岭,虽然我们东王村和西王村是隔河相望的两个村子,这两个村子也都以王姓为主,可西王村的人却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我们东王村的老祖宗是明朝初年从山西洪洞大槐树下迁过来的。

    老祖宗为了表示不忘本,刚迁来那会儿,几乎家家都要种槐树。那个时候,齐河每年都会发大水,老百姓无力对抗洪水猛兽,只能住在半山腰。

    后来,齐河两岸筑起了堤坝,水势得到控制,村民才下山在平地处建起村落。

    经过了几百年的岁月,山上那些槐树大部分都被砍掉了,但其中有七棵槐树顽强的生存下来,都长得十分茂盛。远远一看,犹如苍龙翱翔,凤凰展翅一样。

    槐树没有长起来的时候,曾经祖坟葬在槐树岭的一个王姓大户,家里金玉满堂,人丁兴旺,甚至还出了两个尚书级别的大官。

    可是等槐树长成了参天大树,这户人家很快就衰败了,后来又有几个大户先后霸占了那块风水宝地,可都免不了落得个败光祖业的下场。

    到了清朝末年,有个云游老道路过槐树岭,看出了其中的玄机。原来,那七棵古槐正好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槐树本就阴气很重,再加上它们都拥有五百多年的树龄,不说成精,也差不多了。

    可以想象得到,整个槐树岭因为有了七星聚阴阵的存在,山脉龙气全被压制住了,风水格局一破,生地自然就变成了死地。

    老道士还给每一棵槐树都起了一个名字。因为北斗七星的形状很像古代舀酒的斗,所以古人把组成斗身的那四颗星天枢(贪狼)、天玑(巨门)、天璇(禄存)和天权(文曲)合起来叫作“魁”,而把组成斗柄的那三颗星玉衡(廉贞)、开阳(武曲)和瑶光(破军)合起来叫作“杓”。那七棵槐树正好对应这七颗星。

    老道士还说,那七棵老槐树的根已经深入地脉之中,即使把树砍了,也破不了这七星聚阴阵,只能在山上营建宫观庙宇,或者干脆村民再搬到山上去住,依靠强大的阳气镇住聚阴场,方可再次激活风水困局。

    村民们自然不愿意再搬回山上,于是就在几个大户的带头捐赠下,很快集资修建了一座道观。

    果然,道观建成以后,老道士在此修行,风水又慢慢好了起来。从此,七星岭这个名字逐渐传播开来,最终取代了原来的名字。

    又过了很多年,倭奴来了以后,道观差点毁于战火,已经变得残破不堪,等到那场文化浩劫席卷神州大地,道观便彻底变成了废墟。七星岭又变成了凶煞之地。

    五八年大炼钢铁,人们在激进的热情中丧失了理智。西王村的村长,也就是王百万他爷,首先带人伐掉了七星岭上“天枢”和“天玑”两棵古槐。

    没过几天,东王村的村长也带人上了山,这俩村子的人一直较着劲呢,你伐掉两棵,老子就砍它四棵。

    东王村的人嘁哩喀喳,把“天璇”、“天权”、“玉衡”和“瑶光”四棵古槐都砍掉了。

    王百万他爷自然不甘示弱,当天晚上就带人又杀回七星岭,准备把长得最茂盛的那棵叫“开阳”的古槐给伐了。

    这一斧子下去,只见从砍开的缺口那里呲呲的往外喷血,喷得王百万他爷满脸是血,浓稠的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他突然就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惨叫一声,滚到山坡下面去了。

    一起来的村民都吓坏了,拔腿就跑,作鸟兽散。

    等到第二天找到王百万他爷的时候,他……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