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武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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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布衣之行

    fri may 02 23:29:48 cst 2014

    纵览天地,无限宽广。一个干瘦的花甲老者落寞的驾着一辆破败的马车,如沙尘般游走于这广博的天地间,更显得人类的渺小和卑微。

    此地地处荒凉的塞外大漠离繁华的京都大梁城已有数千里之遥,只是从大梁城离开时带来的那股悲伤,隔了那么久驾车的老者――王图,依然不能释怀。

    马车里载有盛放赵凌骨灰的陶俑,睹物思人王图每时每刻都会忍不住回忆到,那发生在文王府门前的悲惨一幕:刀光,无头的尸体,浑身浴血的人,和无情的一道青色剑芒******

    “为什么总是好人命短?”王图反复念叨着这一句,却一直都想不明白,他这这一生也有太多太多的不幸,但总然安身立命至今,而赵凌赵将军那般风光无限,年轻又有为的豪杰人物,居然不幸身死,而且死的还那么憋屈******

    想到此间,他禁不住伤心泪湿重襟之余,却仍然要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做那件也许是这一辈子都做不完的事――

    半个月前,听从文王府管家连云的周密安排,以护送赵凌将军魂归故里为由,暗中在一辆马车里把小郡主夹带了出来。

    (单说那王府管家连云费尽心机将此事安排妥当,又待柳妃大葬后,于王图离开王府的十天前,他便念着在王府中诸般同文彦的交集,深信主仆二人间已经生了不可弥补的间隙,遂咬牙无奈的辞了这王府管家一职,赴到别处谋生去了)。

    本来从王府出发时,王图对这刚出生的小郡主如何喂养的问题,那是十二万分的紧张,只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小郡主不但生下来时身体有异与常人,竟无论如何不吃也不喝,只是偶尔会哭闹几声之外,一天到晚只是沉沉的酣睡。

    王图起初以为这小郡主既然是王侯的贵种,此等金枝玉叶的身子想必是太过娇贵难养,且又不幸痛失亲母后那是万万无法养活的,谁知直到如今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后,小郡主除了越发的爱睡之外,身体是一点毛病也没有,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世人常说养子不易,一把屎一把尿的费劲心机才能把小孩拉扯大,王图对于这条神奇的小生命,居然不管不问的都可以正常生长一事,真是叫人觉得不可思议之外,恐怕也只能再用神奇来解释了。

    ”一路走来我看这里,嗯,还不错”王图停下马车跳下车来,伸了伸坐了许久有些麻木的四肢,他极为慎重的把周围的景色遥遥看了几遍,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此地离京都已经很远很远,相信没什么问题了,你说那?”

    马车的帷幔伸出来一只枯槁犹如树根的手掌,却是王图的老伴聋哑婆婆在掀动帷幔。

    这聋哑婆婆甚是机警,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马车刚刚停下来时,她早已悄悄的掀开马车帷幔的一角朝外打量,等看到老伴王图看向四周迟迟不动并开口时,不用听见王图的话语,几十年的朝夕相处使得心有灵犀的她已然明白老伴的意思。

    聋哑婆婆点头笑了笑后,看着紧紧搂在怀中,那裹在襁褓中的小郡主酣睡可人痛的样子,她浑浊的眼中满是伟大母性的慈爱,对着小郡主哑然道“终于能够落地生根,不用再过飘零的日子啦”

    “看来,你也很是喜欢这个小郡主啊”王图苦涩的脸庞上显出一丝笑意“你我老来无子,如果有这样一个孩子,能当作我们的女儿来养,就算你我从此以后客死异乡也是不错的。”

    “这么多天我细细想来,以前长听人们说这人生一世就该有始有终,我王图觉得这句话的后面更该加一句有终有始”王图看着小郡主慷慨万分的说完,走到马车的后半部车厢,肃然的深深鞠了一躬,道“李将军,你在天有灵,还望你恕王图多日不葬之罪,今日王图便将你入土为安,请先受王图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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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乡土和人情都是极为的贫瘠,以至于连个像样的地名也没有,依着自家掌握的零星风水之说,王图尽量选一处宝地择了吉日把赵凌厚葬了后,便悄悄的定居在了这里。

    虽然是差不多到了垂暮之年,但凭着能在京都王府中能够安然做了近二十年帐房先生的资历,不到一个月王图便被当地热情而又淳朴的村民发现,并恭做了此地的村长。

    王图谢过乡邻的抬爱,便给这里起了个地名叫做:赵公村,以示对赵凌将军的纪念。

    另,王图依着赵凌忠心救幼主之事,把人名地名稍加改动润色,编了一个大意如此的动人故事传给此地村里的村志记载,数百年后,此地不远处竟真的诞生出一位了不起的赵姓布衣将军为国驰骋疆场,后来这位立下赫赫战功的赵姓将军解甲归田荣归故里后,以赵公村传说中的赵将军后人自居为耀。

    春去秋来,万物生生不息,这一年小郡主年及三岁,王图有感小郡主的命运坎坷,想着小郡主一出娘胎,就无端坐着马车四处逃命受苦,便因此给她取了个芳名叫做文轲。

    三岁的小郡主文轲对什么事都还朦胧不懂,不过却天生聪慧异常,多少明白些事理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们会吃饭,而自己居然看到食物后居然会连一点胃口都没有,睡觉做梦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大概刚知道睡觉是作什么的时候,就再也睡不着了,小文轲精神十足之余只好选择看书,不停的看书,因为她眼中那个整天苦悲着脸的爷爷:王图,一天到晚的把她关在屋子里只许看书,并且还叫个聋哑的婆婆寸步不离的看管着她。

    不过这点还算能忍受,但无论自己怎样去央求,这个叫王图的坏爷爷,居然从来不肯叫自己出去和同村的小朋友一起结伴玩耍,天**动的文轲那别提有多难受了。

    六岁那年,文轲终于鼓起了勇气决定问个明白“爷爷******”

    “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爷爷,在外面你可以叫我爷爷,但是在家里你一定要叫我王图,叫我王图就行,嗨嗨”由于情绪始终激动难以平静再加上多年的流离,王图的身体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差,如今他每次要说句话时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连着生气,由红转紫继而白的面无血色,吓得小文轲从此后再也不敢提及,生怕眼前这位整日不爱言语的爷爷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此终老。

    有一年,文轲实在忍不住,趁着聋哑婆婆‘熟睡之际’(其实聋哑婆婆禁不过岁月侵袭,无奈油尽灯枯在看管文轲时,悄然的就此舍王图离世)偷偷的跑到外面玩耍了一会,当她在和村童一起下河戏水时,她身体的怪异之处即被当时沿河洗衣的村妇们发现,接下来知道此事的村民们,虽碍着王图村长的身份不敢对文轲乱作主张,但是世间不免有多事的愚人,纷纷对文轲的身世添油加醋的大肆胡说八道一番:说文轲是什么河中龙王,鬼狐家的女儿,这些人不但信口的胡说一通到处传播,竟还有人因此丢下手中活计不做,专门去跑到居于僻静之地的王图家中四下里打探为乐。

    当王图惊闻此事,他一言不发,悄悄的去启了赵凌的骨灰陶俑,对几乎陪伴一生的聋哑婆婆都来不及处理后事,就连夜的收拾停当便转赴他乡。

    次日,赵公村的村民觉察后,都是颇为后悔,毕竟王图一家来到此地虽然寥寥数年,却出尽心力带动了村中不少的繁荣发展,后悔之余的村民们也是无可奈何,一个个都说:以后的赵公村,恐怕再也盼不到如王图这般有本事的村长了。

    离开赵公村不远,王图就含泪草草掩埋了逝去的聋哑婆婆,对这位陪伴了一辈子的发妻,王图静静的默立在聋哑婆婆孤零零的土坟半响,最后深深三拜,一如年轻时二人喜结连理时那般一样。

    旷野中死寂无声,马车的车轮“吱吱”的不停转动,不知又过了多少时日,伤心欲绝的王图带着文轲到了一处叫做‘破云山’的城镇边郊处才停顿了下来,定居前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赵凌的骨灰陶俑重新郑重的安葬好。

    待做完入藏法事的外人离开后,因为没有给逝者以安息,年近七旬的王图跪倒在赵凌的第二个新墓前,声泪俱下深深自责不已。

    回想深深伤心处,王图几乎昏倒在赵凌的墓前,一旁的文轲见状大哭道“爷爷,轲儿错了,轲儿今后一定听爷爷的话,以后,呜呜,绝对不乱讲话,也,呜呜,不去找小朋友玩啦,呜呜”。

    文轲双膝跪倒,一边哭着一边对着赵凌的墓磕头,“赵叔叔,你原谅轲儿吧”

    人虽小但话语切切,闻言王图停下哭泣,上前柔声劝慰道“好了,好了,轲儿没错,是王图错了,莫哭,莫哭,抹眼泪的孩子不是好孩子,从小爱哭的人长大,不会有好出息的,你要向赵将军那样勇敢******”

    虽然还尚不明白,这哭鼻子和长大出不出息有什么关联,但是小小的文轲“嗯”了一声后,果然从此以后,无论任何事再也不哭哪怕一声了。

    居于此地后,数年间文轲脸上无悲无喜,终日以书籍为伴从未踏出房门一步。

    怕自小把文轲养成一个孤僻生冷的古怪性格,王图见事不妥,便费了心思特意在此地周围找了个人迹罕至的青翠小山,就在这个低矮的小山峰上,虽然从王府带来的银两已然不多,但王图还是咬了咬牙,省吃俭用的建了个还算精致的庭院石屋供文轲安然入住,又从离此有五十里远近的破云山城镇上,买了些稀罕的温顺鸟兽回来喂养,以此给终日默默不语的文轲解闷。

    虽然新居地势幽然宁静,但小山峰下不远处,还有几户牧羊的乡野人家为邻,若从小山的峰头上远远望去,却是可以清晰的看到小山的背阴面,常年有不少破云山镇的农夫村姑们,在大片的山地农田里往来耕作。

    如此安安静静的过了一段时光,文轲在九岁那年,从王图那里学会了音律,从此以后每当日出日落之时,文轲必然携琴筝到小山的峰头上弹奏一曲:

    天有云兮而地有山兮

    云有星兮而山有灵兮

    天地悠悠而漫漫兮

    山云漫漫而悠悠兮

    谁欲往来兮谁欲剪断兮

    天地兮,山云兮

    悠悠又漫漫兮,往来欲剪断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