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寒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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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潼川城暗潮涌动,风青女泪别南

    sun sep 25 13:51:49 cst 2016

    却说崔榣木回到客栈房中,漆黑之中见一黑衣人坐在椅上。

    崔榣木不惊不怒,反而俯身作揖道:“殿下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那黑衣人道:“崔二爷无须多礼,请坐。”

    崔榣木在桌边坐下,那黑衣人道:“我来问问你带来多少人马?”

    崔榣木道:“长公主指派了三千禁军给在下。”

    那黑衣人问道:“你们一路行船,没有惊动沿江巡检?”

    崔榣木道:“没有,乔装商人,便衣而来。”

    黑衣人道:“很好,这些人现在何处?”

    崔榣木道:“聚在在城西荒地,殿下去时示以令牌,自会听令。”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派呈上。

    黑衣人接过令牌,笑道:“这是长公主府上的禁军?”

    崔榣木道:“正是。”黑衣人道:“这两天城中热闹,崔二爷不留下瞧瞧?”

    崔榣木道:“在下只求能带着舍妹平安归去。”

    黑衣人点了点头,笑道:“前几天我见过令表妹,果真倾国倾城,是我平生之仅见。”

    崔榣木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道:“殿下谬赞了。”

    黑衣人笑道:“二爷莫要多心,君子不夺人所爱,日后我定当极力玉成此事。”

    崔榣木笑了笑:“不劳殿下费心,此事随缘。”正说话间,却听门外家丁疾步走来。

    黑衣人道:“你还有事,我便先走了。”

    崔榣木道:“恭送殿下。”那黑衣人跳过窗口离去。

    崔榣木问外面家丁:“什么事?”

    那人回报:“外面有一人求见二爷,自称是聚贤山庄的荀奉孝。”

    崔榣木冷笑道:“来的还真快。”

    他来到前厅,见荀奉孝正自悠然饮茶,因朗声问道:“荀先生夜访寒舍有何见教?”

    荀奉孝放下手中茶具,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来向崔二爷送一份礼物。”

    崔榣木道:“哦?在下何德何能,万不敢收你穆家庄的厚礼。”

    荀奉孝笑了笑:“二爷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崔榣木冷冷地道:“荀先生,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求你说吧?”

    荀奉孝道:“不敢……风姑娘是个性情中人,既知陈南尘受伤,或许不想这么早离开潼川。明日二爷去芙蓉苑接她,只怕要费些周折。此事庄主愿意帮忙,不知二爷是否领情?”

    崔榣木会意,道:“是否领情,那就看庄主的事做得漂不漂亮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你该清楚自己的本分,不要做过了头才好。”

    荀奉孝道:“这个二爷尽管放心,在下先行告辞了。”

    崔榣木道:“只怕荀先生还要回去复命,就不留先生了。”荀奉孝笑了笑,转身走了。

    次日清早,天色蒙蒙将亮,青女醒来,推窗见远方的青山云雾缭绕,寂静幽美,她轻声道:“这个地方,原来也是极好。日后若能与南尘隐居于此,在夏天的晚上纳凉看星星,在冬日里围着炉火闲聊,此生何求?”正痴想间,忽地一道人影闪过,却见胥布公抱着个白玉瓶站在窗外。

    青女吓了一跳,叫道:“胥先生!你做什么!”

    胥布公笑道:“丫头,手伸过来,我留你一点血。”

    青女只道是今日南尘药中所需,忙伸出手去,道:“好,那你快取吧。”

    胥布公嘻嘻一笑,用快刀在她手腕上划下一道口了,青女微微皱眉,鲜红的血流入了白玉瓶中。过了许久,青女的头微微发昏,因问道:“胥先生,今日为何需要这么许多?”

    胥布公见她面色苍白,忙喂她服下一粒药丸,掏出一瓶金创药撒在她手腕的伤口上,说道:“够了够了,这些血足够配药。你要走了,我只好多放了一些,放心吧没事的。”

    青女惊道:“你说什么?我要走了?去哪?”

    胥布公奇道:“咦?你不知道?崔少爷接你来了,这冰玉瓶便是他送来的。”

    青女问道:“表哥?他现在在哪?”

    却听崔榣木道:“我在这里。”

    青女推开门,见崔榣木一袭黑衣站在院中。青女道:“表哥,我不能走,绝对不能!”

    崔榣木道:“青女,我什么都可以依你,唯有此事不行。”

    青女眼中含泪:“表哥,你知道陈南尘当年为何要习练天一经吗?你知道他已经毒入肺腑了吗?你知道……”

    崔榣木看向她,暗想:“那你知道我看见你手腕上的伤口时,有多心疼吗?”他抬头望了望天,淡淡地道:“你想过陈南尘的处境吗?你在此岂不叫他为难?冰玉瓶中的血足以救他,多留无益,稍后随我回去。”他看了青女一眼,拂袖离开。

    青女见他走远,便也抬步走出院中。

    胥布公叫道:“你去哪?”青女道:“我去看看南尘。”

    青女来到南尘院中,尚未进门,忽听房中传来女子声音,似乎是周中乔。只听她道:“南尘,我得走了……”

    青女心中一颤,却听南尘道:“别走,留下陪我多呆一会罢。”

    周中乔道:“这……若是被风姑娘看到……”

    南尘道:“不要提她,提到她,我就会想起我这满身伤痛是如何而来;我就会想到风天罡的断情绝义。”

    周中乔道:“你知道的,这与风青女无关。”

    南尘道:“可是,我再也无法面对她了……中乔,你还不明白吗?”

    周中乔道:“这不像当年我在青木客栈遇见的陈南尘。”

    陈南尘道:“是吗?当年与你初见,我何曾想过日后的诸多事端?人在将死之际总是脆弱的,所以,别离开我,如果连你都不在我身边……”

    青女怔怔地听着,忽然转身跑向院外,不防撞到迎面走来的崔榣木身上,崔榣木见她魂不守舍,扶住问道:“青女,你怎么了?”青女不言,夺手跑开了。

    崔榣木看向陈南尘房间,萧七走来奇道:“怎么回事?刚才见青女匆匆跑开?”

    崔榣木道:“我也不知,萧兄起得倒早。”

    萧七笑道:“崔兄来得更早。”只听“吱”的一声,却见周中乔推门从南尘房中走出,萧七奇道:“周姑娘?你怎么……你们……”周中乔轻轻笑了笑,向萧崔二人施了一礼。

    萧七忙走到陈南尘房中,见南尘已经起身,因问道:“是周姑娘给你解的穴道?二哥,你跟她搞什么?刚才我见青女匆匆跑出去了。”

    陈南尘道:“这事你就别管了,你出去一夜,查到什么?”

    外面周中乔道:“崔二爷,此刻你若要接风姑娘走,只怕她也并无异议。”

    崔榣木笑了笑:“你以为她会相信?你以为她会想不到这是在做戏?”

    周中乔笑道:“相不相信,风姑娘都会跟你走的,不是吗?”她顿了顿,又道:“再说,是不是在做戏谁又说得准呢?你焉知陈南尘是怎么想的?万一他是认真的呢?”

    崔榣木看向她,笑道:“看样子,姑娘倒像是认真的。你就是青木客栈的周中乔?”

    周中乔道:“正是小女子。”

    崔榣木点了点头:“姑娘是个聪明人,多谢了。”

    萧七见问,因看向窗外,说道:“你还是先请崔二爷请来喝杯茶罢。”

    陈南尘会意,朗声道:“崔兄,请进屋一叙。”

    崔榣木抬步走到屋内,向陈南尘作揖道:“陈兄,在下昨日便到潼川,迟迟不来拜会,实在是无颜与你相见。”

    陈南尘忙道:“崔兄这是何意?快休如此。”

    崔榣木道:“我曾说过会好生照顾青女,却疏忽大意,害她被奸人绑去。”

    陈南尘道:“原来是这件事,崔兄不必过于自责。”

    崔榣木道:“青女在此,既令陈兄两难,在下便即刻将她带走。”

    陈南尘抱拳道:“如此甚好,多谢!”

    崔榣木道:“陈兄,我敬你是个英雄,便再告知一事。城中风雨飘摇,已经不止风天罡和你川中九派这两方势力,万事小心!在下告辞了。”

    萧七皱了皱眉头,崔榣木笑道:“萧兄,再会。”

    萧七道:“再会。”

    他见崔榣木走出院子,对陈南尘道:“二哥可知崔榣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南尘道:“局势有变,我还在云里雾中。”

    萧七道:“你猜我夜间在西城看到什么?”

    陈南尘道:“什么?”

    萧七道:“我看见那黑衣人竟然能号令三千多兵。”

    陈南尘惊道:“你说什么?兵?”

    萧七道:“那些人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绝不是江湖中人。”

    南尘问道:“师父与黑衣人在一起?”

    萧七道:“没有。看样子风老当家并不知道此事。”

    陈南尘道:“莫非那黑衣人是朝廷中人,是潜入师父身边的奸细?”

    萧七道:“很有可能。”

    陈南尘想了想,忽道:“崔榣木知道此事?”

    萧七道:“听他刚才的话,应该是知道的,所以我有些迷惑。那黑衣人若真是朝廷派来的,该与我们目标一致,都不愿风老当家揭竿而起。既然是友非敌,崔榣木为何要让我们小心?”

    陈南尘道:“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份……”

    萧七道:“黑衣人必然知道你是徽宗遗子,他若真是朝廷的人,必然会敬你畏你,岂敢动你?”

    陈南尘道:“你说的是,我去问崔兄,让他说清楚。”

    萧七拦住他,说道:“二哥,这件事他本不必说的,既然提醒你小心,想必是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你问不出来的……这位崔二爷实在是神的很,听他刚才的话,竟然知道川中九派为你所管。对了,还有一事我忘了告诉你,大哥那边出事了。”

    陈南尘奇道:“大哥?怎么回事?”

    萧七当下将昨晚崔榣木与轩辕恪的谈话告诉了南尘。南尘颇为吃惊,萧七道:“其实崔榣木并没有做错的地方,只是此人行事叫人琢磨不透,细想起来甚至有些可怕。我甚至怀疑他与那黑衣人暗中牵连。”

    南尘想了想,说道:“他若当真与此事有关,何必急着带青女离开?”

    萧七道:“究竟如何,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南尘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萧七道:“我要去久居客栈探探崔榣木的底,看他究竟藏得有多深。”

    南尘道:“好,万事小心。”

    萧七笑道:“放心,打不过就逃,我不信有谁能追的上我。”

    陈南尘笑了笑,说道:“他若不在此逗留,今日便带青女离开潼川,便不用查了。”

    萧七道:“倘若他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二哥也放心青女随他去?”

    南尘摇头道:“崔榣木不是恶人,也许他善用计谋,那也只不过是他做事的手段有些特别而已。”

    萧七道:“你怎么如此笃定?”

    南尘道:“我在江湖中走了这么多年,见到过各种各样的人,这是我的直觉。”

    萧七笑了笑:“但愿你是对的。”

    崔榣木来到青女房中,见她正自收拾行李,崔榣木道:“你想走了?”

    青女道:“这不正是表哥所希望的吗?”

    崔榣木笑了笑,说道:“你不哭不闹,倒叫我有些担心了。”

    青女不说话,崔榣木道:“你心里难道不清楚,陈南尘不是那样的人。”

    青女看向崔榣木,问道:“你也不信吗?”

    崔榣木摇了摇头,青女淡淡地道:“连表哥都不相信,我又怎么会信?既要我走,何必如此?为什么要非用这种方式让我离开?”

    崔榣木抬起青女的手腕,问道:“疼吗?”

    青女抽回手,说道:“表哥,我们走吧。”

    崔榣木道:“你在怪我”

    青女道:“怪你什么?”

    崔榣木道:“怪我来川中接你。”

    青女道:“我不怪你,是我错了。”

    崔榣木道:“青女,我不希望你伤心难过。”

    青女的眼睛微微泛红,她道:“表哥,你知道吗?我夹在爷爷和南尘之间,我过得好辛苦,我又如何能快乐?”

    崔榣木道:“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青女再也忍不住,伏在崔榣木肩上呜呜哭了起来。榣木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相信我,我会让你开心快乐,你的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青女随榣木走出芙蓉苑,见门外停了一辆马车,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站在车外,她见到青女,忙行礼道:“秋心见过小姐。”

    青女问道:“你是?”

    崔榣木笑道:“她是老夫人派来照顾你起居的丫头。”

    青女拉起秋心的手,说道:“原来你是老夫人的人,快随我进车中吧。”

    秋心看了崔榣木一眼,说道:“秋心不敢,秋心在外面走便是了。”

    崔榣木笑道:“小姐让你去便去吧。”秋心与青女同坐车上,榣木在外骑马而行。青女见秋心活泼可爱,甚是喜欢,因问道:“你是从穆家庄来的?老夫人身体还好吗?”

    秋心笑道:“小姐放心,老夫人好得很。只是二爷再找不到小姐,可就惨了。”

    青女奇道:“为什么?”

    秋心道:“小姐不知道,老夫人对二爷发了好大的火,说二爷再不把小姐送回,以后就不用回穆家庄了。”

    青女微微吃惊:“有这样的事?我竟没听表哥提过。”

    秋心道:“可别提了,老夫人知道小姐丢了,派人将二爷大骂了一场,还有一顿杖责记在账上呢。”

    青女心中愧疚,暗想:“原来他为我受了这么许多委屈。”

    她掀开窗帘看了看榣木,心道:“表哥,你这般待我,倒叫我如何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