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寒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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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陈南尘巧言释嫌,轩辕恪细说原

    sun sep 25 13:50:01 cst 2016

    时值盛夏,蜀中的天气极为湿热。是夜,星河璀璨,朗月高悬,陈萧胥风四人在院中凉亭纳凉。萧七因说起潼川城的夜市极为热闹,奇人异士多不胜数,胥布公问道:“都有啥?”萧七道:“商铺星罗棋布,可谓‘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市井有耍猴的艺人、说书的先生、表演口技的奇士,还有……”

    他看了胥布公和风青女一眼,在陈南尘耳边悄声道:“还有唱歌舞剑的美人。”

    陈南尘微微一笑,并不说话。胥布公急道:“还有啥?”

    萧七偏偏吊他胃口,慢悠悠端起瓷盅抿了一口茶,方笑道:“还有许多美味吃食。”

    胥布公听得两眼发光,推着青女道:“好姑娘,你陪我去瞅瞅。”

    风青女对这些浑不在意,因道:“我不去。”

    胥布公摇着青女的胳膊:“好姑娘,咱们去药铺买几味药去,顺便在街上看一眼。”

    萧七道:“好不害臊,明明自己贪玩,偏说去配药!”

    陈南尘见青女心事重重,因道:“青女,你和胥大哥去吧,出去散散心。”

    青女耐不住胥布公软磨硬泡,又见南尘如此说,只好答应。胥布公甚是欢喜,笑道:“不如咱们四个一起去吧!”

    萧七笑道:“我是没什么正经事的,你武功这么差,我生怕你弄丢了风姑娘,只好跟着。”

    陈南尘笑道:“有三弟在我也放心,我就不去了,我与轩辕庄主有事要谈。”

    胥布公道:“你想吃啥玩啥我给你带。”

    陈南尘见他如此孩童气,又好笑又无奈,只得道:“你看着吧。”胥布公拽着青女萧七欢欢喜喜往街上去了。

    这里陈南尘正自喝茶,却听一人笑道:“陈兄,你怎知我要来?”但见花阴中走出两人,其中一人是轩辕恪,另一人却是西岭派掌门宋炎。

    陈南尘笑道:“轩辕兄,我虽受伤极重,耳朵却还好使。”

    轩辕恪抱拳道:“陈兄高义,为我之事竭尽全力。恪却心存疑虑, 十分惭愧!”

    陈南尘摇了摇头,说道:“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他看到宋炎,起身抱拳道:“宋掌门,你好。”

    宋炎回礼道:“西岭派宋炎见过陈盟主。”

    陈南尘忙道:“宋掌门休要如此,盟主之位在下愧不敢当。若论雄才大略,陈某不及轩辕庄主十分之一;若论武功,陈某身中寒毒内力尽失,正欲与庄主商议退位让贤之事。”

    宋炎笑道:“陈大侠,我九派乃是川中小门小户,结盟只为在江湖中有个立足之地,从此不受欺凌,并无称霸武林的雄心壮志。我等举你为尊,乃因大侠是厚德之人,谋略与武功都在其次。”

    陈南尘道:“宋掌门,你是谦谦君子,只是恕我直言,川中九派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若要九派一统,众人团结,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在下并无此才。”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我近来身体不适,想请轩辕庄主接管盟主之位。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宋炎看向轩辕恪,说道:“那日我与轩辕庄主有过约定,九派结盟,不愿做违背狭义之事,今日我的要求亦是如此。”

    轩辕恪道:“这是自然,只是这盟主之位我是不敢接的,陈兄适才说身体不适,我只好暂摄此位。”

    宋炎笑道:“庄主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已有半壁江山,如此倒是九派高攀了。”

    轩辕恪道:“宋兄,九派以你西岭派为尊,日后还有很多事麻烦宋兄。”

    宋炎道:“但说无妨。”

    轩辕恪看了看南尘,说道:“不瞒宋兄,眼下就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宋炎奇道:“哦?”

    轩辕恪道:“最近这潼川城有些不太平,不知你可听说了?”

    宋炎道:“略有耳闻,传闻城中有人密谋造反。”

    陈南尘道:“宋兄,我愿与你开诚布公,在下姓陈名南尘,却不是造反的陈南尘。”当下将事情原委详细说来。

    那晚在练武场比武回去后,宋炎便听阿川说了小凌江之事,知道这位“访寒翁”便是陈南尘,又知燕先生对他十分看重。如今听南尘细说缘由,心中仍不免惊讶,又对南尘生出几分敬意。

    陈南尘说罢,又道:“宋兄,我师父在西城聚千人之众,万一有异动,还需九派助我及时制止。”

    宋炎忙道:“这是大义之事,九派但凭吩咐。”

    陈南尘向宋炎拜了一拜,说道:“有此一诺,陈南尘不胜感激!”

    宋炎忙扶住南尘,说道:“陈大侠,这万万使不得!”

    轩辕恪笑道:“两位不必如此客套。”

    宋炎笑道:“庄主说的是,九派在五层山都留有信使,有事但请吩咐。”

    陈南尘抱拳道:“多谢!”

    宋炎道:“陈大侠,你身体不适,还请好生将养。九派结盟事务但凭轩辕庄主吩咐便是了。”

    轩辕恪点了点头,宋炎道:“两位,时候不早了,不便多扰,这就告辞了!”

    陈南尘抱拳道:“宋兄慢走!”

    轩辕恪笑道:“宋掌门,还请代我向府上的贵客问好,再问燕先生好。”

    宋炎会意,知道他说的是阿川,当下点头道:“好!”。轩辕恪曾随燕先生学艺一年,那少年阿川自幼跟随燕先生,得先生真传,是以虽年幼,轩辕恪也该叫他一声师哥。

    两人送走宋炎,陈南尘道:“轩辕兄,我有一些疑问,还请赐教。”

    轩辕恪笑了笑,说道:“赐教不敢,知无不言。”

    陈南尘道:“庄主神通广大,记得去年我在青木客栈,周姑娘曾告诫我在灵山岛要当心,想来那时候庄主便已知晓我师父的谋划了罢?”

    轩辕恪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一点。”

    陈南尘问道:“不知庄主是如何知道的?”

    轩辕恪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你可知道几年前江湖上有很多人都在找风天罡?”

    陈南尘叹道:“几年前我还在勾栏瓦舍卖艺呢!”

    轩辕恪笑道:“这些人中有淮南萧家,也就是萧七的几位兄长、有五行教袁子厚、有洞庭湖的阮氏家族,还有很多无名小辈,他们为的都是同一件东西。”

    陈南尘苦笑道:“许多人求之不得,我却好像捡了便宜一样。”

    轩辕恪道:“世事难料,福祸本就难说得紧。”

    陈南尘笑道:“痴愚世人自然不明了,可轩辕兄的心里却始终像明镜一样。”

    轩辕恪笑了笑,道:“陈兄勿怪,且听我说。风天罡自从清溪一战后销声匿迹十几年,却在几年前被阮氏家族发现了踪迹。我曾有恩于阮氏,阮家大哥将风老爷子与风姑娘的画像画给我,我便秘密命人将画像送给了那些想要得到天一经的人。”

    陈南尘问道:“为何?”

    轩辕恪道:“风老爷子藏了十几年,也该现身了。”

    陈南尘问道:“你也想要天一经?”

    轩辕恪道:“不瞒你说,我确实是动过心,只是我曾跟随高人学会一些皮毛,足以使我受益终身,不必多此一举。况且我知道风天罡并没有练过天一经,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陈南尘道:“那你为何要逼他现身?”

    轩辕恪道:“因为我要找一个人,替我试试这天一经。”

    陈南尘笑了笑:“看来你已经找到了。”

    轩辕恪笑道:“陈兄,找到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你竟是徽宗遗子,这也是我不曾想到的。”

    陈南尘道:“你也说了,世事难料。”

    轩辕恪道:“你在天一洞的一年间,我又发现了风天罡的一个大秘密。”

    陈南尘问道:“什么?”

    轩辕恪道:“白石宫!”

    陈南尘点了点头,说道:“那一年间师父不曾远行,想必是他与白石宫互通的书信,被你截了去。”

    轩辕恪道:“正是!我发现白石宫的幕后竟是安国夫人梁红玉!”

    陈南尘吃了一惊:“是韩将军的夫人梁红玉?她不是早就战死了吗?”

    轩辕恪道:“在乱世之中,死是很容易的事情,不管是真的,还是伪装的……梁夫人没有死,她只是想做一件大事。”

    南尘道:“赵孤苍前辈曾说白石宫的女子个个身世凄苦,梁夫人操纵着白石宫,究竟想做什么?”

    轩辕恪道:“不错,白石宫的宫女个个是家破人亡的可怜人,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为一位当朝高官,这个人叫秦桧。”

    其实陈南尘早已隐隐猜到,他道:“秦桧斥逐异己,屡兴大狱,所害的人自然不少。”

    轩辕恪道:“那白石宫的寒宫主本姓张,乃是当年一位张姓高官的女儿,真正的官家小姐。那位张大人因得罪了秦桧,蒙冤入狱而死,家人发配边疆。便是在发配途中,梁夫人救下了刚满十岁的张小姐,将她带到白石宫,改名为寒筠。”他顿了顿道:“当今皇帝昏聩无能,重用奸臣秦桧,梁夫人看清宋辽局势,深知祸乱根源。而风天罡欲杀赵构,两人一拍即合,共同谋划了一件大事。”

    陈南尘道:“这件大事中寒宫主是关键,想必是我师父将《天一经》给了梁夫人,梁夫人命寒宫主练习。好叫寒宫主学成后去刺杀皇上。”

    轩辕恪笑道:“你说的很对。寒宫主习练天一经的时间比你长,功夫却未必如你,一来她是女流,二来禀赋各异。”

    陈南尘道“可是寒宫主也是身中寒毒,而且不轻。”

    轩辕恪点了点头道:“这说明风天罡手中的天一经本身就有问题。”

    陈南尘道:“听萧兄说寒宫主在中秋前要出宫,不知道是不是要开始行动了?”

    轩辕恪笑道:“寒宫主没告诉萧七么?”

    陈南尘道:“萧兄并不知道。”

    轩辕恪道:“那梁红玉曾是安国夫人,与当朝主和派官员多有联系。几经联络,将寒筠的画像呈于御前。当今皇上膝下无子,因见了寒筠画像,晚间忽得一梦,次日一早便急传秦桧,说画像女子乃是送子观音,务必寻来。”

    陈南尘奇道:“这是为何?”

    轩辕恪道:“为何皇上会做此梦我也不清楚。听闻皇上寝殿常点龙涎香,我猜那天晚上的龙涎香有些不一样,会令人产生幻觉也未可知。”

    陈南尘点了点头,轩辕恪道:“那秦桧接了皇上口谕,几经曲折方找到白石宫寒筠。安国夫人手段非常,这位秦大人派人明察暗访数月,也未发现什么异样。便派嬷嬷教导寒筠礼仪,又命魑魅二鬼保护,准备中秋接入宫中。”

    陈南尘点头道:“原来如此。一旦寒宫主行刺皇上成功,我师父便立即兴兵讨伐,里应外合……天下大乱。”

    轩辕恪道:“陈兄,你也不必太过忧虑,现在一切都还未成定局。”

    陈南尘道:“我告诉师父,传国玉玺在练武场山洞,这几日他会去那里。”

    轩辕恪道:“放心,我已命人在那里严加防守,目前还没有动静。”

    陈南尘看了看天,沉思许久,说道:“如果看见他,就先放他进去吧。”

    轩辕恪道:“你是想……”

    陈南尘笑了笑,说道:“记得曾在夏天的晚上,我师父常常带上一壶好酒,捎几样下酒小菜,与我一同坐在天一洞那条瀑布边上吃酒谈天……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轩辕恪道:“陈兄,说话可以,却不必同归于尽……”

    陈南尘摇了摇头,又道:“轩辕兄,你与萧兄要为我去练武场寻那凤凰胆,此事再也休谈,我断不能依!”

    轩辕恪皱眉不言,陈南尘道:“轩辕兄,你是做大事的人。请答应我,大局为重,倘或你与萧兄出了事情,就真的没有人能阻止我师父了,到时请你一定不要让萧兄为我冒险……我会拿着胥大哥那块凤凰胆自己去找,倘或真的有什么传国玉玺,我猜此物与另一枚凤凰胆相去不远。到时见到师父,一切的恩怨让我去了结。”

    轩辕恪沉吟道:“你这样做可曾想过风姑娘,你要置她于何地?”

    陈南尘心中一阵酸楚,他轻轻地道:“难有两全的法子,崔榣木待青女很好,我也可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