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寒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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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功成九华山,祸起天一诀

    tue sep 13 21:09:56 cst 2016

    数日奔波,风天罡一行赶到九华山脉白河湾。陈南尘已是气息奄奄,命在旦夕。这天夜里,风天罡背着南尘进了千石岭。月高风清,山脉连绵,来到一处绝壁之下,藤草如瀑布般垂在石壁上,月光如水,被远处的山峰切成一道细细的光束照在石壁上。风天罡拨开光影下的藤草,露出几块突起的石头,他按下其中的三块,只听“轰”的一声,石壁上露出一个七尺高三尺宽的洞穴来,洞内隐隐有光。风天罡扶起南尘,走了进去,伸脚在石壁上踢了踢,石门便即落下。

    那洞内甚是宽阔,并不是封死的,另一处出口悬在万丈深渊之上,旁边还有一道小瀑布倾泻而下,水声哗哗不绝。几缕月光漏进来,甚是清雅。风天罡将南尘放在一个石台上,给他服下一粒药丸。陈南尘悠悠转醒,见风天罡在身侧,待要说话,苦于全身乏力,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风天罡道:“小兄弟,你中了摧心掌,命在旦夕,我现在救你,十二时辰内你不可自行运劲,一切听我安排。”陈南尘微微点了点头。两人相对而坐,双掌相抵,风天罡脸上至白而红,周而复始。南尘只觉身上忽冷忽热,十分难受,却不知风天罡正将毕生内功修为传于自己。

    一天一夜后,洞内月光落在同样的地方,风天罡知时辰已到,缓缓收掌。陈南尘周身功力流转护住心脉,已经大好,他睁开眼来,只见风天罡白须冉冉,好像突然苍老了许多,不禁大惊:“风老伯,你……你怎么好像忽然变老了?”

    风天罡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本来就老啦,哈哈,我为了找到一个可以继承我武功的人,已在江湖上奔波了数年,现在终于让我找到你,天一经后继有人了!哈哈哈!”

    陈南尘道:“老伯为救我变成这般模样,这份恩情陈南尘永生难忘!”

    风天罡说道:“原是我累你至此……我将毕生内力传给你,一来是为救你性命,二来是因为你人品筋骨俱佳,能成大事……你本该叫我一声师父的。”

    陈南尘听说他将功力传给了自己,不由得大惊:“这万万不可,我还给你!”说着伸出手来,却不知如何用这内力。

    风天罡叹道:“傻小子,这功力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却如此推脱。我能找到传人是件好事,你若真感惭愧,只须答应我一件事。”

    陈南尘知无可挽回,说道:“陈南尘无才无德,今受大恩,老伯但请吩咐,南尘定当竭尽全力。”

    风天罡脸一沉:“还不叫我一声师父吗?”

    陈南尘一怔,说道:“是,师父。”

    风天罡哈哈笑道;“甚好!甚好!我要你在这石洞中待上一年,潜心习武。”

    陈南尘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曾犹豫,说道:“南尘谨遵师命。”

    风天罡点亮一根火折子,对南尘道:“好徒儿,你随我来。”说着,带南尘来到一处石壁,他拨开石壁上的藤蔓,火光照耀下,但见那石壁上竟画满了武功招式图解。

    陈南尘奇道:“这墙上怎么会有这许多图解?”风天罡道:“你既认我做师父,就该知道咱们师承何派。这石洞乃是绝迹江湖的天一教机密之地。”

    南尘问道:“可是昔日参与方腊起义的天一教?”

    风天罡点头道:“正是,想当年,我教何等尊贵辉煌!却从清溪一战,几乎全军覆没。我原本是天一教二当家,之所以还苟活于世,只因家仇国恨一件未了,这几年,我暗中恢复天一教的势力,意在先抗赵宋再杀金兵。现在是万事具备,苦于这天一教深奥武学却一直没有合适传人。青女毕竟是个丫头,不能但此重任。也是天见可怜,叫我遇见了你。”

    陈南尘道:“先杀赵宋,再抗金兵?”

    风天罡昂然道:“正是!”

    南尘若有所思,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妥,却又说不上来。

    风天罡见他脸色有异,说道:“你若是觉得为难,我也不勉强你。”

    陈南尘忙道:“并非为难,师父大恩,我只拍消受不起。”

    风天罡道:“我行走江湖几十年,阅人无数,你可当重任。”

    陈南尘道:“徒儿自当尽力。”

    风天罡点了点头:“这一年期间,你不必离开石洞,一切吃穿用度自有青女照料,我每月也会来与你拆招,你当静下心来。”

    陈南尘点头道:“是!”说着,跪下身向风天罡拜了三拜,说道:“多谢师父大恩。”

    风天罡笑着扶起他,说道:“自古英雄多磨难,静心涤虑方可有大作为。”

    陈南尘道:“是,徒儿受教。”

    风天罡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在手中掂量良久,对南尘道:“这是内功心法,切记不可急功近利,先练心法后习武功才能有大进益。”

    陈南尘打开布包,但见一本小册子正面写着“天一诀”几个大字,书页泛黄像是有些年头了,他不知道,此物便是众多江湖中人苦苦寻找,追杀风天罡的根源。

    风天罡道:“我便先走了,你先熟记心法,记住‘天一’不是天下第一,而是取‘天一生水’之意,水乃至善至柔之物,以柔克刚,用的是巧劲而非蛮力。”

    南尘点头道:“徒儿记下了。”风天罡点了点头,甚是欣慰,但见他步履蹒跚,一步步走出洞口,落下石门。陈南尘百感交集,一夜未眠。

    此后,陈南尘日日勤练武功,那天一洞囊括天下武学之精华,陈南尘天资聪颖,又有内功心法,是以进速极快,渐渐地将风天罡传给自己的内功融会贯通。风青女常来给他送饭,或是浣洗衣物,或是缝补衣衫。陈南尘有生之年从未得人如此照料。青女惠质兰心,温柔体贴;南尘亦是侠骨丹心,铁血柔情,两个少年人心中早已暗生情愫,只未道破。

    春去秋来,转眼间一年期限将至。陈南尘武功精进,已非一年前可比。这几日青女迟迟不来,陈南尘觉得奇怪,苦于不得出去,因洞穴处长了颗枣树,正值结果时节,每日摘食倒也不饿。陈南尘等了四五日,心中渐觉不安。这日晚上秋雨潇潇,天气寒凉,他盘膝而坐,修习天一心诀内功。

    这一年间,每当他感到焦虑烦闷之际都如此这般。体内气息流转,只觉浑身气脉贯通,十分舒畅,却不知自己已将天一内功练至炉火纯青之境。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打湿崖洞边的几株杂草,虽是秋日,却仍泛着油绿的光。陈南尘起身走到崖洞边上,此时距离一年之约只有寥寥数日,他看了看外面的雨,又回过来环视石壁,心道:“近日我常常胸口作痛,手脚冰凉,许是内功根基不稳,还得好好请教师父。这里的功夫我虽不全会,可也了然于心,便是在外面也可以学的。师父和青女的情况不知如何,不能在此久留,不如现在下山。”当下打定注意,准备离开。

    忽听外面石门有响动,一人走进来,听脚步声正是风青女,陈南尘大喜,正要相迎,却听青女身后还跟着一人,却并不是风天罡。陈南尘心念一转,侧身藏在一处石壁后,只听青女道:“你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请放开我。”

    一人道:“秘诀藏在哪?快说!”

    风青女道:“你先解开我的穴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功夫这么高,还怕我跑了不成?”

    那人冷哼一声:“谅你也跑不了,说吧。”只听一阵破空之声,似乎是给青女解开了穴道。

    青女道:“你跟我来。”说着,两人转到内室,陈南尘在暗中看过去,只见风青女一身素衣,几日不见竟清减了许多。她身后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着华服,五短身材,一对招子炯炯有神,显是内力充沛。青女看了看四周,指着离南尘所在之处不足五步的墙壁,说道:“你要的东西在那里。”

    那中年男子道:“你去拿过来。”青女道:“这个我可办不到,东西刻在石壁上,你一看便知。”

    那人半信半疑,道:“跟我过来!”拉着青女走到石壁旁,青女拨开藤蔓,石壁上的刻字显现出来,那人大喜,放开青女去拨藤蔓,笑道:“正是!正是!哈哈哈!”青女往后挪开几步,那人欣喜之际,竟未察觉。他忙去拨开周围的藤蔓,忽然背上一麻,接着肩井,足三里也是一麻,顿时手足无力,身体软了下去。

    只听青女叫道:“南尘!”暗处走出一布衣少年,却不是陈南尘是谁?陈南尘将青女护在身后,对那男子道:“你是何人?觊觎天一教的武学,挟持一个姑娘,使这等不光明的手段!”

    那人忽然被人制住,始料未及,恨恨地道:“你……你背后伤人的手段也不怎么磊落吧!有本事把我放了,我们一对一较量!”

    陈南尘笑了笑,说道:“你说的很对,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我听你脚步之声,显是内家功夫还未练好,若是我们一对一较量,恐怕你还要吃亏。”

    那人气的吹胡子瞪眼,叫道:“你这小子好大口气!快把萧爷放了!”

    南尘笑道:“原来是萧大爷!不知名讳?”

    那人道:“萧大爷是俺大哥萧伯宣,俺是你萧三爷!”

    风青女拍手笑道:“这么说你便是淮南萧家三爷,萧叔宣了?”

    萧叔宣一怔:“呸呸呸!俺不是,不是那个淮南萧家!”

    陈南尘叹道:“淮南萧家萧抗金老前辈是何等英雄豪杰,你这般德行他若地下有知,不知要作何感想!”说着看了看青女,柔声问道:“有没有受伤?”

    青女摇了摇头,说道:“南尘,我们该如何处置此人?”

    南尘想了想,问道:“青女,师父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青女眼圈一红,说道:“爷爷……爷爷他走啦,我找不到他。”

    陈南尘一惊:“走了?”

    青女道:“几天前爷爷留下一封书信,让我等你出来,他说他有要事去办。若是以前我也并不担心,可是近来他身子不好,我就出去寻他,不想途中遇见了此人。他竟知我是谁,要挟我来这里。我本不愿带他来这儿的,只是爷爷留给你一封书信,我怕你出来后找不到我,只好出此险招。”

    南尘道:“刚才你进来时没有叫我,也没有落门,我便知你有危险了。”

    那萧三爷怒道:“俺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刮随便你们,谁有功夫听你们叽叽歪歪的腻味人!”

    青女脸一红,南尘说道:“你既然知道了这个地方,我便不能留你。”说着,走过去又点了他几处穴道,令他昏迷过去。

    风青女问道:“南尘,我们真要杀了他吗?此人虽然鲁莽,可是这一路上也并未为难我。”

    南尘说道:“我无意杀人,但若是不杀他,只有一个办法。”

    青女问道:“什么办法?”

    陈南尘道:“只怕你也早已想到了。”

    青女笑道:“真是瞒不过你,天一经断不能让外人知道。现在他知道了这个地方,要么杀了他,要么毁了这个石洞。”

    陈南尘道:“石壁上的武功自在我心中,将来找到师父,我会将天一教的武学写下来交给他。”

    青女点了点头,说道:“听你的,只是先斩后奏,怕要挨爷爷责罚了。这是爷爷留给你的信,你看看。”

    南尘接过信来,见封面上写着“爱徒南尘亲启”几个大字,忙打开信封,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信中大致意思是命南尘出洞前先将石洞内容尽数抹去,然后去北雁荡山找白石宫宫主寒筠,再去山东灵山岛,至于具体何事却没有交代。南尘笑道:“师父竟命我将洞内刻文抹去!”

    青女喜道:“真的?当真再好不过。”南尘将信中内容告诉了青女,青女轻轻地道:“爷爷让我跟着你,你去哪我便去哪,你可不能嫌弃我。”

    南尘笑道:“陈南尘有多大胆子,敢嫌弃风姑娘?”

    青女一笑:“谅你不敢。”

    陈南尘看了看石壁上的图文,说道:“它们陪了我这么多天,此时毁掉还真有些不舍。”说着,双手运劲向那些刻字拂去,所到之处,石壁外层碎为粉末,字迹全无。

    青女喜道:“大哥你的功力又精进了。”

    陈南尘忙道:“不敢,在风姑娘面前班门弄斧了。”

    风青女呸了一声:“油嘴滑舌!我可没有你那本事。”

    南尘道:“我的功夫便也是你的。”青女一怔,只觉他此话大有意味,不觉红了脸,当下也不理他,帮他收拾东西去了。南尘此话一出,也大是后悔,孤男寡女居于一室,虽是真情流露,却也有些轻薄意味。见青女跑了过去,颇为尴尬,也只好默不作声地销毁壁上字迹。待一切妥当之后,陈南尘将萧叔宣抬出石洞,封了洞口。

    两人来到山下茅舍中,陈南尘见自己的马车停在院中,十分欣喜,抚着那匹马的鬃毛笑道:“这一年你可是清闲了。”

    风青女道:“南尘,我不善骑马,莫如坐你的马车可好?”

    陈南尘笑道:“能当风姑娘的车夫,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风青女一笑,并不说话。陈南尘望向青女,此时正当破晓之际,细雨渐歇,暗蓝的天色下,她衣袂飘荡,风姿绰约宛若神仙妃子。陈南尘心道:“便是为你做一辈子车夫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