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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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赴定远

    thu sep 20 18:32:34 cst 2012

    沈狂静静而听,久久不语,自背后取出“破军”,低头轻抚鞘身,眼中忽精茫迸射,昂首冷笑道:“你不说此人了得还自罢了,他既剑法绝伦,我手中破军正欲相会。”

    伍天赐急急道:“沈盟主千万三思,孙文宗已如此棘手,又有继敏相助,你一人孤身前往,如之奈何?”沈狂大笑道:“此辈藉人声名而自显,我何惧之?两位只须替我好生安置侯爷遗体,其他勿要多言。”天赐,敬飞见他再不听劝,各自叹息不止。

    是夜凌晨,天赐急令城中良匠赶制棺木,又在驿站中搭建灵堂,与孙煌盛敛尸身。

    此时夜已三更,天际斜月高悬,清辉撒入堂中,一片幽幽冷冷。灵堂中此刻有一人席地而坐,眉宇不展,喃喃自语道:“侯爷,你活时威震天下,宇内独雄;死后若有神通,当助我此行如愿,手诛凶僚,替你报仇。”言讫轻抚膝上宝刀,微微叹息。

    此人正是沈狂,他与孙煌结识有年,互托肝胆,孙煌实是他生平最敬服之人。此番运城惊变,孙煌身死人手,教他悲恸难当,心头早立下重誓,必手诛继敏而后快。他思绪如潮,万念迭起,忽尔想到:“文宗兄弟既是方家传人,手段必然惊人,此次我独闯定远,定是九死一生。”想到此处,心头暗暗下定主意:“我此番须得勉力而为,拼死也要手刃继敏,否则空陨其身,那可吃亏的很。”

    他彻夜这般胡思乱想,不经意间晨曦初起,天已见亮。沈狂起身轻拍棺木,喃喃道:“侯爷对胜天诸多教诲,胜天唯有以死相报了。”说完扭头大踏步而去,再不望身后一眼。

    人方走出驿站,远远驰来两骑,正是“铁头龙王”许敬飞与运城大将伍天赐。两人奔至沈狂身前,天赐下马道:“沈盟主当真主意已定,孤身前往定远?”沈狂也不答他,遥遥看向天边,一任晨光铺满脸上,面上轮廓愈发显得棱角分明,淡淡道:“侯爷后事,还请将军费心了。”

    天赐缓缓点头道:“沈盟主请放下心来,我必遣劲旅护送侯爷返豫。如再有一丝差池,沈盟主只管拿我问罪。”沈狂点一点头,道:“如此有劳了。”仰天大笑三声,声声穿云裂石,响彻天际,笑罢大步离去。

    天赐目送沈狂走远,遥指其背,语甚惋惜道:“如此豪杰,惜不为我军所用,吾此刻始信天地不仁。”见敬飞低头冷笑,疑道:“许兄何故讪笑,莫非伍某言语欠妥?”敬飞摇一摇头,遥指沈狂道:“此辈手段通天,奈何自命不凡,我稍以言语相激,便执意送死,足见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了。”

    天赐拍掌笑道:“许兄顾虑周密,端的好手段,伍某佩服!”言罢又道:“孙煌乃红巾肱骨人物,此一失红巾如丧一臂,必定元气大伤。若沈狂再亡于定远,九省必将震动,那些匪盗群龙无首,迟早为我军吞并。到时我军一家独大,染指天下亦非难事。”说到此处,似已见百万大军摧枯拉朽,啸聚中原,再难抑胸中得意之情,与敬飞相视而笑...

    沈狂离了驿站,因此行折了孙煌,故无颜直入红巾扎根之地-河南,便思绕道河北、山东,尔后再图入皖。他心急意切,虽是步行,进展却极为迅速,沿途越晋城,穿长治,过邯郸,不过五六日功夫,便已穿州过省,抵达聊城地界。山东伏有多股九省绿林会势力,他身居总盟主之位,不想漏了行踪,是以沿途谨小慎微,不敢惹人注意,这样一来,不免慢了行程,待其离开鲁境,进入徐州,已是半月之后。

    他踏足徐州,回首北顾,忆及数年前历城种种风波,心头竟涌出丝丝甜美之情,暗道:“思妍,我此番若是不死,归时必要娶你。”忽想起伊人心事,胸中又平添了一股失落。他与思妍虽是交厚,可谓死生相依,然数年相伴,却也让他读懂斯人心中所想:自己不过是她挚友而已,说到她此生挚爱,则是已消匿五年之久的那人。他这时想到思妍,再念及此行凶险,心头微起悔意,生怕此番折落定远,再无机会表露心意。

    就这般一路踌躇南行,待其进入蚌埠,又过了十日之久。此时他距定远已不过两三日行程,每行一步,隐约便见文宗负手傲立,似在专候自身,离自己又近上一分。他与薛重山交情匪浅,其人武艺让他自愧弗如,向来深服之。重山授业于司徒门下,当年方星璇却与司徒冠齐名,想来其传人武艺,定不弱于重山。一念及此,心头更是忧虑。

    他这时正低头行于凤阳一处旷野,忽闻头顶一声长鸣,抬头看时,却是一只苍鹰掠过。眼望苍鹰振翼云汉,御风而行,于辽阔苍穹中浩然驰骋,大有睥睨山河之概,霎时激发热血,心头震动:“我自艺成,何时怯懦如斯?文宗蛰居山野,不过一守家村夫尔,他纵有天大能为,我‘破军’莫非不利耶?此去定远,正好相试!”他既生壮志,顿时豪情澎湃,只觉生平所遇人物,不过尔尔。便再与重山较技,也可立于不败之地。一颗心只思速至定远,大败文宗,不知不觉中脚步变得又轻又快。

    又行了一个时辰,已到一处镇上,他见时近黄昏,便胡乱寻了家客栈住下。因是决战在即,他兴奋下夜不能眠,二更时分竟披衣而起,提刀来到院中。此时正是深秋时分,月影婆娑中露重天寒,他眼眺斜月高悬,于院中踱来踱去。

    忽一阵乱云飘来,遮住残月,他眼前骤黑,当下想也不想,冷笑声中抽刀出鞘,竟于院中操练起来。此时他胸中战意澎湃,浑身力道鼓胀,好似要脱体而出,若不宣泄出来,身子便会炸裂一般。此刻一旦舞动起来,每一刀竭心尽力,光芒四绽,院中竟比前时亮上许多。他手里“破军”随心而动,时而刚猛迅捷,时而柔和轻缓,一式未完,一式忽起,端的让人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