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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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牧场夜宴(下)

    “灵儿妹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突然,一个瘦弱的身影匆匆赶到,挡在了女子身前。只是他身形过于矮小,女子又站在台阶之上,并不能完全将阎凉的视线阻隔。

    女子微微一福算是见礼,只不过她对来人并没有多少好感。阎凉只听她冷声道:“见过乌同少爷,荆灵奉爹爹之命,来促请众位前去正厅入席,还请乌同少爷莫要挡在面前。”

    阎凉心道:原来这声音好听的女子名叫荆灵又或者金铃,想来因为原著中乌家与荆家修好,这女子应该叫做荆灵。不过,她声音如此好听,叫金铃或许更加贴切一些吧?

    乌同并不知道他被阎凉当空气一样无视,他一直爱慕荆灵,但荆灵却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看。这个时候看到荆灵主动前来邀请阎凉这个陌生人,哪里会不嫉妒如狂?

    “乌同,还不快退下,莫要耽搁我乌家招待贵客!”

    乌同正准备回头纠缠,却被看不过眼的乌应元训斥。做为乌家子弟、族老的孙子,乌同可以不在乎陶方这个外姓人对他的看法。但他却不敢轻视乌应元这个族长,毕竟他再怎么傻也知道如今的乌家究竟是谁在当家,而且项少龙的太傅可不是说来好听的。只要项少龙随口说上一句,将乌同所在的族老一系连根拔起也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荆灵白了乌同一眼后转身离去,而乌同则忍气吞声让到一旁。而且他还不甘心就此离开,而是跟着众人进了正厅。乌应元看在族老的面子上,不愿跟乌同这个小子一般见识,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以乌家的富庶,也不在乎多他这一席酒菜。

    阎凉刚进正厅,便被乌家豪奢所震撼。

    地上金砖铺地、光可鉴人,阎凉抬头望去,雕梁画壁、重楼叠影无一不透露出大气之态。

    正厅两侧,数盏巨大的牛油巨烛将整个大厅照得金碧辉煌。又有数名仆人侍立一旁,只看这些人衣着端正,行为规矩,便可知道乌家底蕴如何。

    此时宴会制式还是分席制,一人一张小桌子,酒菜流水一般上来,倒也颇为有趣。

    入席过程中,陶方一直跟阎凉交谈,有意无意的在阎凉身前引导,倒并非有什么其它意思。他其实是害怕阎凉因为久居极北蛮荒之地、将中原的礼仪落下,如果无意间出丑丢了面子,那倒是乌家待客不周了。

    众人分席落座,陶方陪同阎凉坐在客位好方便照顾。乌应元坐主位,刚赶到的项少龙结义大哥乌卓则带众位主事坐在对面,至于乌同这个多出来的,就只能敬陪末座了。

    以乌家的豪奢,酒菜自是极为丰盛,大盘的牛羊肉、风味独特的各种吃食,让阎凉吃的极为开心。尤其是乌家的上的酒是燕地名酒,虽不及中原的杜康酒那样著名,却也是极有味道。

    而且此时人们酿制白酒还不会蒸馏之法,酒精度数极低,有可能还不如阎凉在现代喝的啤酒度数高,喝起来一点都不辣口。尝过几口后,阎凉顿时放下心来,跟众人杯来盏往、豪迈异常。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宴才算是进入正题。

    而阎凉这个时候才算知道,战国的酒席不是那么好吃的。不说别的,只一个正坐,便不是身为现代人的阎凉能够轻松驾驭的。

    所谓的危襟正坐,就是跪坐,不仅要求服饰规整,重要的是坐姿端正,稍一不小心就是失礼的举动。这些要求对陶方等人来说轻而易举,但对阎凉这个现代宅男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惩罚。

    这才没过多长时间,对阎凉来说,那种膝盖酸疼双腿发麻的感觉简直让他难以忍受,他甚至都开始羡慕起趴在他脚边呼呼大睡的小哈了。

    陶方极有眼色,看阎凉有些坐卧不安,知道他还不习惯中原礼节,便笑着对阎凉道:“阎少侠,正坐不易,你自便就是。”

    阎凉听到大喜过望,正准备摊开琚坐,好让自己可怜的大长腿能够有伸展的机会。

    “化外小民,蛮夷之徒,竟也学我国人高坐,岂不可笑?”

    这声音不大,只让正厅内欢宴的众人刚能听到,但其内容却是狠毒异常,直让阎凉遍体生寒。短短一句话,包含华夷之辩,却让阎凉对自己的行为无可辩驳。

    此时西周刚灭,但七国都还在遵从周时旧礼,尤其是以继承西周正统自居的秦国,对各种礼仪要求更是达到了严苛的地步。正坐是周礼中最为基础的礼节,在乌氏牧场随便一名黄口小儿也能坐的端正,阎凉无法端坐便是妥妥的失礼,连反口都没得机会。

    虽然阎凉在现代是再正宗不过的大汉子民,此时的身份也是远出游学的秦人,但却不能用这个理由来反驳。因为那样就会落入对方的语言陷阱,对方一句不通礼仪便可将阎凉钉死。

    此话一出,好好的欢宴立刻鸦雀无声,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阎凉顺着声音望去,果然是刚才被乌应元训斥后坐在末座的乌同。牛油巨烛火光明亮,将此人面貌照的纤毫毕现。虽然此人身形瘦小,兼之肤黑面丑,但高冠博带、裙袂飘飘倒也有几分儒雅气质。

    阎凉心道:这乌同随口一句,就能抓住攻讦他人的“稳、准、狠、巧”四字要决,怎么会在原著中竟然毫无名气,难道乌氏牧场已经人才济济到这种地步?以那项少龙懒散性子,究竟在这里混出名堂的?

    想到项少龙,阎凉想出了回击的方法。他不动声色的将腿蜷缩回去,举起酒尊轻抿一口,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感慨道:“塞外果然是人杰地灵,只看在座众位便知。”

    在座众人知道阎凉话未说完,便也不接口打搅。

    乌应元怒视得意洋洋的乌同,想要开口训斥却被陶方摇头阻止。

    阎凉继续感叹道:“在极北之时,阎某便曾听闻项太傅的大名。想来做为诸君之中的佼佼者、秦国储君政的太傅,项太傅的礼仪定当是最为出众。阎某每每想及此,便不由心生神往,恨不能立刻肋生双翅飞往咸阳,以见识项太傅的风采。”

    阎凉话未落地,在场众人全都是脸红如猪肝,神情尴尬异常,连出言讽刺他的乌同也不例外。

    这些人都与项少龙相处过,谁不知道这位姑爷的德性,哪里是什么遵礼守法的良善。就连从没见过项少龙真人的乌同也听说过他的名声,知道自己不能再拿礼仪一道来继续攻讦这叫阎凉的蛮人。

    阎凉心中偷笑,脸上却装作不明所以,空举着酒尊疑问道:“诸君脸色为何如此难看?莫不是在下言语行动之中有所得罪,还是说……”

    陶方举起自己的酒尊打圆场道:“哪里,哪里,阎少侠说笑了。来来来,今日陶某与诸位欢聚一堂,须得不醉无归。”

    “干!”

    “喝酒……”

    众人胡乱应和,总算将眼前的尴尬对付过去。乌应元喝完之后将酒尊在桌子上轻轻一顿,旁边侍立的下人会意,上去两人把有些醉意的乌同拖出正厅。

    另有下人将酒尊又一次斟满,乌应元举起酒尊对阎凉歉意一笑道:“我这侄子乌同刚从楚国游学回来,本事不知学了几成,倒是带回来了不少狂生之气,言语间多有得罪,还望阎少侠多多包涵。”

    膈应人的乌同被拖走,阎凉小胜一局,心情舒畅之下起身高举酒尊朗声道:“乌堡主说哪里去了,欢宴之时不提此事。来来来,诸君,为大秦贺,为乌氏贺,为诸君贺,我等当满饮此杯,饮胜!”

    “饮胜!”

    众人哄然应和。

    阎凉此举豪迈大气,其实还是因为端坐太久想起身活动筋骨而已。

    在跟乌同交手这一局中,他拿人缺点说事,这是取巧的手段,算不上光明正大,终归还是因为自己无法做到危襟正坐的缘故。所以即使乌同走了之后,阎凉也试图继续保持端坐的姿势,过的是极为辛苦。

    再者,阎凉对所饮的低等度数白酒,着实不怯场,起身贺酒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不过,等众人酒酣耳热之后,也就没有哪个还能继续端坐,能不放浪形骸就已经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