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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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章 匆匆水计

    mon sep 26 15:30:08 cst 2016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吴城墙内,木人皆商。

    金银所不至,城墙也――此乃吴城人所言。是以吴城自设立三百余年来,一直以商为粮,以佣代兵,城墙未筑,反而固若金汤。有人称其为极大之集市,吴城人不以为耻,颇以为傲。

    吴城以商著称,其中衣物、饰物经营贩售者极为繁多。绫罗绸缎、锦绣裘脂、钩挂挎缀,世上常见在城里包罗万有,世所稀罕在城里比比皆是。

    商城自古多消遣,吴城也不例外。盖因衣饰多,貌美之人往来游赏选购也多。美人穿衣打扮叫人赏心悦目,自然人人趋之饱览芳华。然而总有些人,到吴城是为拓一番见识、学一技之长、闯一片天地,如此般般,不类繁举。是以美人赛颜斗艳,文人吟诗作对,权贵豪客掷千金分地契,浪客游子拼性命赌前程,酒肉声色养祀宴庆等消遣日日兴旺。

    如此辉煌景象,远非一蹴而就。先是吴城气候温和稳定,历来广种棉麻擅养蚕茧,不曾荒废懈怠,奠定了充实物质基础。继是历任城主有意厚待善工之士,只要未查出重大犯错过往,无论身份地位长相如何,基本允与机会施展技艺。再是百余年前,西平君游历诸国多地之后在吴城定居,以其作品韵味广博融浑、精工出神入化,使得吴城衣饰蜚声远近。

    早在三十余年以前,吴城之内大小势力已有过百之数。因其以利至上,有利则合,无利则交,友盟对手之说几无信众。

    罹狐莫家是吴城公认第二大势力。家主姓莫名庞,字存龙,为人严仁勤臻,常年乐善好施,精于教识育才。

    坊间传言:当年莫庞才气极盛,被不少人艳羡忌惮在心,于是其故意在闹市请人指点迷津,得到十二字诀曰“助其盛 促其分 缓而图 成而合”,从此自号罹狐,宣告无意争权夺势,处处以树人佑物为己任。传言真假无从考究,但罹狐莫庞被公认为吴城第一贤人是确凿无疑。

    莫家公子乾烨乃大房所出,才智平平,做事极为稳当。早年在顷司图拜师学武,颇得人缘,成家之后便在当地操办生意,一直未有多大过错。次子东良,是二房所出,武艺悟性颇高,自幼跟随玄元派掌门连丑印,深得真传。时年二十,广识博学,应家信归乡操持门面事宜。不久,其家势如日中天。

    吴犁国四二一年,陆凌王七十诞赦天下,大批过犯之人前往吴城请求庇护。吴城城主吴匡宇明面上以须依规矩为由不予理会,暗地里委托罹狐莫庞择人收留。莫东良正是其中主事之人,所留之人有是凶恶之辈、有是亡命之徒,无一善男信女。

    原本莫家无意往朝中发展势力,但顷司图是巾沐圩村幅员最大之地,也是巾沐圩最为安和之地,长期作为仓库及重要交易会晤之用,不时有大人物出入,莫家因生意所需在其间设有办事处且与那些大人物有生意往来。久而久之,莫乾烨稳妥作风得到赏识也惹人嫉妒,刻意挤兑阻挠之事颇多。权衡之下,莫家终究决定低调隐忍发展。

    既有所欲,难免有所求。莫家有求于人,自然对部分人之要求刻意逢迎。

    早年间,央司琰之父与连丑印一言不合定必大打出手,知情者无不看作笑话。莫东良师从连丑印,央司琰追随杰沐上师,乍看并无交集,偏偏杰沐上师在顷司图也有生意驻点,且与莫家是同行,此来彼往,杰沐上师与莫家也有些摩擦。

    梅林村之事刚一传出,城主吴匡宇、罹狐莫庞等少数人便已料定事情会由杰沐上师全权处置。为防万一,二人急讯商请朝中之人先将莫东良调派往他处。但事到后来,杰沐上师竟请动了前任国师。前任国师是陆凌王之心腹重臣,陆凌王待其敬重有加,几乎言所必听。于是乎,王旨一出,指明要莫家次子前往,尘埃落定。那一纸调令,在路上被急急召销。

    知情者清楚杰沐上师是有意为之,无不觉得莫东良此行凶凶。罹狐莫庞连夜从远处赶回为其子送行,莫东良只说一句“父亲放心,孩儿有数”,二十七日杳无音讯。

    罹狐莫庞派出探子连日监守,在第二十八日接到随从金生之讯:

    “充军安东。”

    罹狐莫庞遣人将金生接回,详细了解经过之后,若无其事地如常操持事务。

    终于在第四十四日,收到一个礼盒。盒中空无一物,罹狐莫庞将礼盒裹布拆开,覆以秘液,果见文章:

    “父尊大人

    承蒙惦挂 万分罪责 孩儿无恙

    八人入地 三人十日 四曾回顾

    今复得光 二物同往 孩儿无碍

    五年六月 金生银楼 四曾回望

    良右敬上”

    阅罢,罹狐莫庞亲手将布字焚毁,开始全力应对骤变之局势。其中风云变故颇多,后话再提。

    且说当日,姜解三人在地下听到轰鸣,顿生警惕。

    震感断续传来,久久未见平息,而且愈发强烈,三人心中不安愈发强烈。

    姜解低声问道:“怎么办?如果这个狗洞塌下来,我可不保证能撑得住啊!”

    “姜前辈真是豁达,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我等头上之泥土厚重有如城楼,岂是人力所能撑得住?”

    莫东良说着站起身来,身旁二人默不作声,显然在等其主意。于是道:“依在下来看,那边打斗之人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分胜负也无心旁顾。不妨虚作声势,看谁会先行避退。”

    “好!就这么办!”姜解一口答应。

    “慢着。”颉鄂芘央道:“你打算怎么做,先说好。不能拿我性命与你冒险。”

    “嗯,颉央姑娘说得没错。在下打算以风力带动水卷,将那边淹没起来。若那边之人停下就最好不过,若不停下,也能减少打斗对墙体造成之伤害。如此,可否?”

    姜解大点其头,连声说道:

    “可以、可以!非常好!怎么样,姑娘没意见了吧?再不快点,我们就要被砸成柿饼了!”

    颉鄂芘央淡漠回答:“可以。需要我怎么帮忙?”

    莫东良心中一动,道:“在下一己之力无法胜任此事。颉央姑娘若不介意,还请配合在下施法。”

    “好。”

    姜解颇为着急,听到二人依然淡定说着话,恨不得冲去那边将打斗之人拍死了事。忽然身边轻风拂动,呼呼风声在莫东良所在之处响起。同时响起莫东良沉稳之声:

    “劳烦姜前辈代为警戒,颉央姑娘就请将法力分从三处汇入风圈。”

    “没问题。”“好。”

    言罢行动。黑暗中,莫东良右手掐诀,左手掌心朝前平伸,一个无色无光风卷在其掌心前方如轮转动。颉鄂芘央心神领会,腾挪到莫东良身后四五尺处,稍稍调整气息,双手交叠齐出,三缕雪白亮光乍现,如藤似蛇,轻巧绕过莫东良左右上方往风轮探去。

    白光似水,风轮如盘,二者融合转动,顿时绽放刺目光华。如此一来,得见洞中概貌,高近二丈,阔逾七丈,头顶边上土墙光洁平整,遍地尸碎残肢。

    姜解站在墙边水旁一脸苦涩,低声抱怨:“你两个能不能低调一点,这么大阵仗很容易被偷袭啊!”

    莫东良道:“正因如此,只有姜前辈才有实力做得滴水不漏。”

    “说的也是。”

    “那就劳烦姜前辈了。”

    姜解大拍胸口,说:“没事,包在我身上,你们尽管施法!”

    光轮转动不久,亮光再盛几分。莫东良断然变掌成爪,光轮前方有个小小风卷缓缓成型,仅尾指粗细,一出现便很快往水中钻去。整个水面变化不大,仅如长绳入水,泛起静静涟漪。

    三人动静声势不大,那边打斗轰隆之声依然不断。不用出言催促,莫东良便已施展全力。颉鄂芘央则缓缓加大法力输送,直至光轮露出不稳之迹。姜解见二人如临大敌,也不多话,踩着尸体绕到二人另外一侧,凝神戒备。

    如此画面持续了三息时间,莫东良忽然说:“二位,此深潭有几个连通之处,若非养尸洞,便是出口。准备了。”

    “动手吧!”

    颉鄂芘央并未接话,只是维持着法力输送,心有所思。

    “哗哗”声响,目光所见潭水尽皆绕着风卷旋动,紧接着水面缓缓凹陷。

    “哗!”水面豁然破开,竟如桶漏一般消泄而去,速度之快,匪夷所思。随之而来是整个地面急剧震颤,嗡鸣之声让人心惊。

    姜解急忙回望二人。见莫东良脸色苍白如纸,看来此一招是用尽了所有法力,难怪犀利非常。再看那身后女子,虽然披着头罩不露声色,但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忽然地,姜解似乎想到什么,脸色一变,问:

    “莫少主,这些水倒灌回来怎么办?”

    “找个位置,躲起来硬抗。”

    莫东良说着,右臂从侧面伸出,轮圆半圈收回,一个巴掌大风卷刚出现其手中即被按在光轮之上。

    颉鄂芘央见此,体内法力一顿,双手一收,三缕亮光随之缓缓散去。

    四处又再昏黑一片。

    周遭轰隆之声戛然歇止,却另响起其它异样嗡鸣,仿佛在四面八方低吼威慑,叫人压抑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