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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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章 有人无人

    fri sep 23 11:11:50 cst 2016

    “各位有无受伤?”四当家问。

    “还好。”“没事。”众人纷纷答道。

    “那是什么?你们看清了吗?”姜解问。

    “隐约看出是飞禽之类,但是能让混渊扇留下痕迹,我说不出名堂。恐怕爪子极硬,不好对付。”莫东良神色凝重,心念急转:一路走来均未发现跟踪埋伏,此刻忽然抢先一步,非敌非友。

    “是白鸿鸟,我见过。”多桑左手端着夜明珠,右手反复握捏着烟杆,喘息之相如临大敌,“但很奇怪……”

    急促呼吸声在通道中此起彼伏,其中一处格外刺耳,正是徐涛所在。

    “呼!呼!呼!呼!”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幽光中有个人影抱着肚子、佝偻着背,倚在墙上慢慢跌坐在地,状似极痛苦。

    “多桑,你这位组员远比不上你啊!”姜解试图缓和气氛,旁人却都无心嬉笑。

    四当家皱眉道:“过去看看。”

    言罢,那位官兵一手举光、一手提刀,慢慢凑近,才看清披风之下人脸枯槁黑瘦,身前衣物破烂,已是袒胸露脐。

    多桑认出,惊声叫道:“是阴损之迹!”

    “没错,”四当家依然平静,说:“看来方才那是阴物无疑。你们两个确定没有受伤吗?”

    四当家显然在问多桑与莫东良,二者坚定摇头说“无碍”、“无事。”

    “其他人呢?”

    等众人再度确认,四当家才率众大步行进。徐涛倚坐在地,意识早已模糊,到最后也无人管顾。

    当徐涛巍巍醒来,发现眼前昏黑一片,耳中死寂无声,全身僵硬不能动弹,口舌生涩不能言语,不明不白,也不知惧怕。

    徐涛记得之前跟随多桑进入梅林村,见识了阵法之威;接着跳进黑土坑洞,被多桑拉进通道;然后愈走愈冷愈累愈轻,怀中猛地膨胀起来;最后长衫瞬间裂开,一道黑影从中飞出,再无其他。

    过得片刻,一股强烈震感传来,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徐涛怀中顿时异物乱动,伴有光芒发出。

    那些异物,不是其它,正是当初所拾石子。

    石子有十六颗,颗颗犹如水落滚油,不停翻滚旋转跳跃,跌落地上。

    四石定立,五石在外、七石在内、各自绕圆。

    石子移动越来越快,两道光圈隐隐成形。空中开始浮现一道道黑色阴气,凝如细线,汇向外面光圈。二者刚一触碰,便有风声呼啸,却无风吹拂动。呼啸愈盛,光芒愈盛,尖声震耳欲聋,刺芒耀眼夺目。

    “哱!”

    一声清响,光圈迸裂,化作丝丝白色细线,散在空中。黑色细线去势一顿,而后与白色细线齐齐汇向内面光圈。光圈不停闪烁,隐有七彩之色流转,彼此缠绕,快慢不定。随着黑白细线继续汇入,彩色光芒大盛,将通道映得极其绚烂,声势相比之前有过而无不及。

    “嘭”地一声,七彩光圈破裂,化作无数细丝,分散四周游动不已。不消多久,所有七彩细丝首尾相接,将四颗石子紧紧包裹,一星光亮未漏,整个通道再陷昏黑。

    渐渐,四个彩色光点浮现,如绿豆大,浮于半空轻轻旋转,约三息时间后分别奔袭徐涛眉心、咽喉、胸口、腹中四处。触碰,透入,消失,无声无息。

    此乃四序龙翔阵之变阵——祈福,是借仪式之力驱使天地之势,以万人血肉骨骸牺牲,又以一滴纯阳化阴血作引,转嫁于既死之人,使其恢复行动之力。

    于此阵中,因有梅林村聚阴之地,长年累月,阴气浓郁,黑土成秽。那四人施法,是以薛老太唤醒阴气,由真天居士将之震荡剥离,再以闫崔昔牵引弑杀,恢复阴气依附阳气之本性,作为祭品。一序终矣,阴气涣散,部分阴气流入关旭齐身前纯阳之血,使其化阴,分别转嫁于进入土中之十人。

    四当家布施此阵,是以备有人阵亡时能施法恢复其行动之力纳为己用,同时以防自己遭遇不测,能由闫崔昔施法协助。四当家身上有诸多宝物,而且深谙阵法之道,即便任由多桑充当阵基,也不能碍其施法,所以一往无前。

    徐涛不能见闻之前景象,也不能知晓阵法玄机,此时只觉心神一颤,全身有如寸断。

    痛,极,忘已。

    直至渐渐习惯那种程度之疼痛,对其有所认识,徐涛才声嘶呼喊:

    “额啊!”

    “额啊啊啊啊啊!

    “呵!”

    “呵!”

    “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至力竭,呼喊声停。黑暗通道中,一道身影扶墙前行,停停走走,摇摇曳曳,粗气频喘。徐涛并不确定通道尽头安全,只是笃信原地逗留便不能继续活着。

    约莫三里路之后,再次左拐,远远可见一抹亮光。终于艰难走近,却硬生生花了半个时辰。

    通道尽头,徐涛一步迈出,手上没有搀扶,险些跌倒。勉力再走几步,仰面瘫倒在地。

    迎向光,并不刺眼,久违了!

    如重返人间一般,徐涛心中大定,困乏欲睡。偏偏涌起一股悚然之感,似对那些光亮极度厌恶,未曾多看两眼,已挣扎滚回暗影之中。

    徐涛坐直身体,错愕良久,才开始往四周看去。

    那光从极高处洒落,约七八十丈,上方看不清,下方照不亮,应是上窄下阔,宛若地瓮。墙壁极齐整,看不出缝隙,距地面三尺高处开有八个矩形洞口,似乎分别通往不同之处。地面尽是黑土,极松软,其上留有许多印记。细看那印记,可见爪印遍地、杂乱无章,再有一道足印,粗细深浅不一,径直指向一处洞口。

    “爪印应是白鸿鸟踩踏所留,足印应是多桑等人所往。”徐涛心中稍有主意,却想不明白是什么人造就这个地方,又为什么会有白鸿鸟在这里出现。也无其它选择,徐涛决定先跟上去,看看情况再作打算。

    身上疼痛不知何时消去,只是四肢乏力,徐涛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站着。

    剩下自己,更需警惕。徐涛按捺疑虑费力走着,将更多心思用于观察。果然走到洞口近前,发现几个足印被爪印踩破。以徐涛捕猎寻迹经验,自然知道那是人走在前,飞禽在后。但细想起来,那意味着前者被后者当作了猎物。如此极不寻常。

    徐涛一手从腰后抽出小刀,一手探怀想要摸出石子,探搜一番才知石子都不见了,猜是跌落在通道某处。念及通道太黑不易寻找,而且飞石威力不大,即便拿在手上也无大用,便捏紧小刀,轻步走入洞口。

    洞口内,仍有些微光,影子落在其中不甚明晰。勉强看出地面与之前通道一般坑坑洼洼,有些土屑,却不阴冷。墙壁同是黑土,却不那么光洁,为应对不测,徐涛也不用手去搀扶。

    走得一阵,又是昏黑一片,徐涛进退两难。正犹豫要不要待在有光之处等其他人出来,忽然一脚踩空,猝不及防,整个人猛地坠下。

    间不容发之际,徐涛奋力扭身回手出刀,狠狠扎向原本立足之处,以求稳住。

    没想到身体乏力,控制不好,手臂砸在硬物之上,手掌受力一松,小刀脱手飞出,身形坠势不减。所幸那是一个斜坡,不等滑落多久,徐涛已挣扎翻转身来,四掌贴地,免得磕伤下体。

    斜坡极陡,愈往下,坡面愈是湿滑,滑落速度愈快。约莫七八息时间,滑落之快,徐涛已全然听天由命。再过一二息,骤然浑身一空,而后碰擦到无数竖立条状物,应是须根之类。徐涛四肢乱舞想要抓牢,无奈下落太快,未能如愿。

    不等再想其它,“唰”地一声,人已入水。

    若有旁人在此,便能看见:偌大空间,高逾十丈,阔如殿堂;有一深潭,静谧其中,不见鱼波;无数须根,长垂汲水,似绳似发;紫光飞虫,或舞或定,肉眼难辨;两座烛台,距水十尺,安于土壁;烛台之间,有一通道,伫一人影。

    潭水不冷不热,烛光不明不暗。

    未过多久,徐涛从水中冒出,手握须根稳住身形急促喘息,待稍稍看清光亮才慢慢淌过去。靠得近了,讶然发现烛台通道人影,小心叫唤两声,没有回应,也不敢轻举妄动。静静观望片刻,游到离烛台不远不近之处,扯下一些须根扎成几团,往那人身旁扔去。

    “啪。”

    “啪。”

    “啪。”

    须根团一一落在人影身旁,俱无反应。顺势将最后两团扔在人影身上,仍无反应。

    见此,徐涛游到烛台下方,抓住须根上爬,同时心里疑惑:若是有人来过,理应不会有人站于此处;而若无人,那些足印又当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