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医院篇（终）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徐丽文采有限，见到好天气，脑海中也只有两句小学作文开头式的感叹。
开门走进病房，徐丽才发现似乎有点不对，这病房里……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不是顶楼的单人病房吗？她值夜班，应该不负责这里的病房才对。
自己怎么会来这里，徐丽有些迷糊。不过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
前方的病床上，一个少年正躺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自己。
白色的病床，白色的被子，还有少年苍白的脸庞，总感觉有些微妙的异样。
还没等她继续深想，身后的门被谁推了一下，门框撞到了徐丽的后背，她转过头，发现一个老妇人穿着病号服从门后探出头看着她。
“抱歉。”徐丽赶紧让出身子，向前走了几步。
老妇人打开房门，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在意，而是径直朝前方的病床上走去。
这不是单人病房吗？
应该是认识的熟人吧。
她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病床上的年轻人似乎并不怎么开心，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一点情绪来，连个笑容都不见。
“你先出去吧。”
少年开口，语气就如他脸上的表情一样。
真是奇怪的人。
她心中给周远下了定义，便准备转身出去，但是可能要稍微等一会了，因为病房外，又一个人打开了房门。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同样身穿病号服的老爷爷，年龄已经很大了，脸上老人斑遍布着，深深的弯着腰，走路很慢。
虽然和少年的意愿有所违背，徐丽也只得暂时放弃出门的想法，她是一个标准的护士，职业道德深深的印在她的心中，并且她本就是一个热心的人，不然也不会选择护士这个行业，所以她走到老人身边，轻轻地伸出手，扶上了老人的胳膊，要带着他走向目的地。
有些凉。
徐丽诧异的看了老人一眼，虽然隔着衣服，但是那股冰凉的触感依旧传达到了她的手中。
老人转过头和善的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表示感谢。
徐丽微笑着回应。
年轻人依旧静静的看着，也不说话，算是默许吧。
房间里有些暗，两位老人站在周远的床前，都默不作声，徐丽感觉有些奇怪，那病床上的年轻人又看了自己一眼，她才想起自己是要出去来着。
又要等一会了。
因为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是个中年男人，同样穿着病号服，不过他的脸颊消瘦，眼神无光，细密的胡茬扎在下巴上，头发也有些凌乱，整个人显得很颓废。
他的一只手拿着挂水杆。
徐丽快步走了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挂水杆，将他领到周远的病床前。
现在有三个人了。
这个年轻人是做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多人来看他？徐丽有些疑惑。
门开了。
这次是一个少女，值得在意的是，少女带着一顶帽子，从帽子的边缘来看，少女的头发应该是已经剃光了。
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徐丽并没有好奇的盯着看，她知道这些人的苦，所以尽量不去触碰她们脆弱的心灵。
门又开了……
徐丽一个一个，将这些人领进病房里，周远床前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够了，你快出去吧。”年轻人又说道。
病床前已经围满了人，所以徐丽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淡，但是光听他说话的内容，就知道他已经有些不耐了。这里是周远的病房，所以虽然门口还在不断进来病人，徐丽还是打算走了。
她没能走掉。
人群中终于有人说话了，“小姑娘，能不能帮我们把窗户打开，屋里有些闷。”
这声音很苍老，应该是第一个进来的老婆婆的声音。人群之中谁都没有动，所以徐丽只得又一次违背周远的意愿，心中想着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仿佛这样，周远就能听见她的抱歉，知道她的苦衷，然后原谅她一般。
她做了一个令自己后悔无比的事情，应该说，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她对之前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后悔无比。
周远没有阻止，一次性全部解决也好，省的以后还要麻烦。
徐丽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户。
下一刻，她张大了嘴巴，双眼瞪大得圆圆的，想要尖叫，又瞬间伸手捂住了嘴巴，克制住不让自己叫出来。
风从窗外吹过来，徐丽浑身发凉。
窗外也有一群人想要进来。
一群，
站在30层楼高的，
空中的，
人。
最恐怖的是其中一个人她认识，前一段时间，就是她为那个人盖上的白布……
窗户被打开，这些人无视徐丽，在一起拥挤着，弯着腰，钻进病房里。
现在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去想，徐丽脑海中一团乱麻，从小到大她都没有遇见过这么令她恐惧的事情。
为什么自己回来这间病房，为什么这么多人回来这间病房，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站着，为什么自己要打开窗户，为什么窗外会有人能够站在空气中，他们是人吗，房间里的是人吗，自己能够看见他们，那么自己还是人吗，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自己是怎么死的，自己还没有结婚啊，昨天买的电影票还没有去看，追的网剧还没有结局吗，刘星星最后到底会和谁在一起啊，天堂里能玩手机吗，有没有wifi，网速快吗，洗的衣服还没有收回去，房间里还有些没吃完的零食，还有自己今年的生日还没有过，还没有收到生日礼物，不过这样或许好一点至少写死亡年龄的时候自己还是24岁，自己还是二十四岁，为什么自己这么年轻就死了啊，阿云借我的钱都还没有还给我，还有刘东的，付了三个月的房租也才只住了一个月，开的会员还没到期，自己死后草呗余额谁来继承，对了还有雨易云的歌单，网上买的化妆品已经付款了还没送到能不能退……
一瞬间，徐丽的脑袋里想了很多，很多……
“你打算死在这里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徐丽光速运转的思绪。
对了，这个年轻人刚才一直在提醒我出去！这么说自己还没死？
徐丽僵硬的转过身子，动作极其别扭，尤其是刚在还没有特别在意，现在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群，现在都转过身盯着自己，徐丽牙齿打颤，都不知道要先迈哪一只脚了。
“快点出去。”周远催促道。
这一声像是给徐丽踩满了油门，再也顾不得什么，她大叫着，闭着眼就朝着门的位置冲了过去。
“喂，门还……”
“砰！”
周远眼角抽了两下，看着徐丽一头撞在门上，这一下撞得实在结实，徐丽终于反应过来，拉开把手，一闪身冲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带上门。
“砰！”
门被大力关上。
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人们，或者说鬼们，转过头，重新盯着周远，蠢蠢欲动。
看着四周将自己团团围住的鬼魂们，周远叹了口气，说道：“诸位来这里，该不会只是串串门吧。”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导火索，床边人群的表情僵硬，笑呵呵的面容俱都消失不见，一个个伸着手，想要将周远拉进死亡的深渊，原本的病房瞬间变了个样子，天花板上、地面、床下、窗外……病房内的所有空间里，都铺满了血液，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黏糊糊的倾倒在地上，深红的血腥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的色调。
“好痛……好痛……”
“别放下我……我好怕……”
“救救我……我不要死……”
“来陪我们玩儿……”
“我的血……别流……”
“还我命来……”
“我死的好惨……不甘心啊……”
“换个医生……我感觉自己还有救……”
“别离开我……我不要……”
无数声绝望的呻吟和凄厉的嘶嚎在这小小的空间中回荡，这是凝聚了整座医院，几乎所有亡魂的不甘，所幸徐丽已经出去，没有见到这一幕，不然光凭这鬼境中的戾气就足以淹没她脆弱的生命。
这是周远也没有料到的情况，这是他讨厌医院的原因。
若不是那一刀捅穿了胃，伤势有些不稳定，周远早就搬离了这里回家养伤，不过虽然不能走，周远也有自己的办法能够保证不被骚扰，现在发生这种情况，只能说他自己大意了。
原因就是早上的符。
虽然只看了一遍，但是那三本书的内容早就已经印在他脑海里了，而且上面的东西他都隐隐有些异样的感觉，朦朦胧胧的，说不清楚。
画符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仿佛早就千锤百炼。
那张符是一个结界，周远也不清楚能起到多大作用，但是内心中，他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自信，对符的自信，他相信符能够挡住医院的鬼魂们，所以并没有再布置其他手段。
这是个错误。
他并没有想到晚上会有人进他的病房，而且是个女人，阴气打破了结界，当时的情况不容得周远思考，只能瞬间张开鬼境，将那护士拉进自己的空间，他已经做得足够快速，但还是晚了。
被子变得温暖，腥气扑鼻，已经是完全被鲜血浸透了，周远好歹有些洁癖，而且现在的情况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所以他拉开了被子，光着脚踏上了地面，或者说血肉上比较恰当。
脚掌上也没有地毯柔软的触感，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恶心的温润，那是各种各样的内脏，和尸体上乱七八糟的组织，不断有手从地面伸出，抓住他的脚，要将他拖到低下的血肉中去，不过并没有任何作用，周远弯着腰，颤抖着，一步一步，缓慢且坚定的向前走。
有些别样的温暖开始顺着周远的腿，流到了地面，不同于鬼境中的虚幻，这是美味的真实，四周顿时被刺激到，更加兴奋起来，血肉蠕动，顺着周远的脚，奋力的向上攀登，想要接近那美味的源头中去。
近了……
更近了……
到了。
周远停住，周围的空间也停住，厉鬼们像是遇见了什么惊骇无比的事物，纷纷远离周远，想着远处四散奔逃，然而这里是周远的世界，他们逃不掉。
红色的世界消失，病房里恢复了原样，只不过外面依旧还亮着，时间是白天。一股惊人的气势从周远身上散发出来，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人畜无害。
他不在颤抖，他正站在墙边，他正弯着腰，他的手，正握着黑色的伞柄。
“果然这样才能安心些。”
厉鬼们疯狂拍打着墙壁、房门、窗户，想要从这里逃离，这次轮到他们惊恐万分。
……
……
徐丽靠着病房的门，双手撑着膝盖，弯腰狂喘着粗气，比刚跑完一百米冲刺还要厉害，她咽了口唾沫，平复了一下心情，猛然间回过神来。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她站起身，直觉告诉她与身后的房门有关。
把手的触感冰凉，徐丽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开门，但是她总感觉门后有什么自己在意的东西，必须要看看才行。
毕竟是顶层的单人病房，开门声很小，几乎没有，徐丽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将头探了进去，打算满足一下好奇心就走。
她恐怕暂时走不了了。
病房里……
一个人影躺在墙边，透过走廊的灯光，徐丽勉强可以看到他的衣服颜色有些异样。
难道……
糟了！
徐丽一把摁开门边的开关，病房里亮堂起来，一个年轻人正躺在地上，鲜血浸红了白色的病衣……
徐丽文采有限，见到好天气，脑海中也只有两句小学作文开头式的感叹。
开门走进病房，徐丽才发现似乎有点不对，这病房里……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不是顶楼的单人病房吗？她值夜班，应该不负责这里的病房才对。
自己怎么会来这里，徐丽有些迷糊。不过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
前方的病床上，一个少年正躺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自己。
白色的病床，白色的被子，还有少年苍白的脸庞，总感觉有些微妙的异样。
还没等她继续深想，身后的门被谁推了一下，门框撞到了徐丽的后背，她转过头，发现一个老妇人穿着病号服从门后探出头看着她。
“抱歉。”徐丽赶紧让出身子，向前走了几步。
老妇人打开房门，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在意，而是径直朝前方的病床上走去。
这不是单人病房吗？
应该是认识的熟人吧。
她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病床上的年轻人似乎并不怎么开心，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一点情绪来，连个笑容都不见。
“你先出去吧。”
少年开口，语气就如他脸上的表情一样。
真是奇怪的人。
她心中给周远下了定义，便准备转身出去，但是可能要稍微等一会了，因为病房外，又一个人打开了房门。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同样身穿病号服的老爷爷，年龄已经很大了，脸上老人斑遍布着，深深的弯着腰，走路很慢。
虽然和少年的意愿有所违背，徐丽也只得暂时放弃出门的想法，她是一个标准的护士，职业道德深深的印在她的心中，并且她本就是一个热心的人，不然也不会选择护士这个行业，所以她走到老人身边，轻轻地伸出手，扶上了老人的胳膊，要带着他走向目的地。
有些凉。
徐丽诧异的看了老人一眼，虽然隔着衣服，但是那股冰凉的触感依旧传达到了她的手中。
老人转过头和善的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表示感谢。
徐丽微笑着回应。
年轻人依旧静静的看着，也不说话，算是默许吧。
房间里有些暗，两位老人站在周远的床前，都默不作声，徐丽感觉有些奇怪，那病床上的年轻人又看了自己一眼，她才想起自己是要出去来着。
又要等一会了。
因为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是个中年男人，同样穿着病号服，不过他的脸颊消瘦，眼神无光，细密的胡茬扎在下巴上，头发也有些凌乱，整个人显得很颓废。
他的一只手拿着挂水杆。
徐丽快步走了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挂水杆，将他领到周远的病床前。
现在有三个人了。
这个年轻人是做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多人来看他？徐丽有些疑惑。
门开了。
这次是一个少女，值得在意的是，少女带着一顶帽子，从帽子的边缘来看，少女的头发应该是已经剃光了。
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徐丽并没有好奇的盯着看，她知道这些人的苦，所以尽量不去触碰她们脆弱的心灵。
门又开了……
徐丽一个一个，将这些人领进病房里，周远床前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够了，你快出去吧。”年轻人又说道。
病床前已经围满了人，所以徐丽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淡，但是光听他说话的内容，就知道他已经有些不耐了。这里是周远的病房，所以虽然门口还在不断进来病人，徐丽还是打算走了。
她没能走掉。
人群中终于有人说话了，“小姑娘，能不能帮我们把窗户打开，屋里有些闷。”
这声音很苍老，应该是第一个进来的老婆婆的声音。人群之中谁都没有动，所以徐丽只得又一次违背周远的意愿，心中想着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仿佛这样，周远就能听见她的抱歉，知道她的苦衷，然后原谅她一般。
她做了一个令自己后悔无比的事情，应该说，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她对之前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后悔无比。
周远没有阻止，一次性全部解决也好，省的以后还要麻烦。
徐丽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户。
下一刻，她张大了嘴巴，双眼瞪大得圆圆的，想要尖叫，又瞬间伸手捂住了嘴巴，克制住不让自己叫出来。
风从窗外吹过来，徐丽浑身发凉。
窗外也有一群人想要进来。
一群，
站在30层楼高的，
空中的，
人。
最恐怖的是其中一个人她认识，前一段时间，就是她为那个人盖上的白布……
窗户被打开，这些人无视徐丽，在一起拥挤着，弯着腰，钻进病房里。
现在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去想，徐丽脑海中一团乱麻，从小到大她都没有遇见过这么令她恐惧的事情。
为什么自己回来这间病房，为什么这么多人回来这间病房，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站着，为什么自己要打开窗户，为什么窗外会有人能够站在空气中，他们是人吗，房间里的是人吗，自己能够看见他们，那么自己还是人吗，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自己是怎么死的，自己还没有结婚啊，昨天买的电影票还没有去看，追的网剧还没有结局吗，刘星星最后到底会和谁在一起啊，天堂里能玩手机吗，有没有wifi，网速快吗，洗的衣服还没有收回去，房间里还有些没吃完的零食，还有自己今年的生日还没有过，还没有收到生日礼物，不过这样或许好一点至少写死亡年龄的时候自己还是24岁，自己还是二十四岁，为什么自己这么年轻就死了啊，阿云借我的钱都还没有还给我，还有刘东的，付了三个月的房租也才只住了一个月，开的会员还没到期，自己死后草呗余额谁来继承，对了还有雨易云的歌单，网上买的化妆品已经付款了还没送到能不能退……
一瞬间，徐丽的脑袋里想了很多，很多……
“你打算死在这里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徐丽光速运转的思绪。
对了，这个年轻人刚才一直在提醒我出去！这么说自己还没死？
徐丽僵硬的转过身子，动作极其别扭，尤其是刚在还没有特别在意，现在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群，现在都转过身盯着自己，徐丽牙齿打颤，都不知道要先迈哪一只脚了。
“快点出去。”周远催促道。
这一声像是给徐丽踩满了油门，再也顾不得什么，她大叫着，闭着眼就朝着门的位置冲了过去。
“喂，门还……”
“砰！”
周远眼角抽了两下，看着徐丽一头撞在门上，这一下撞得实在结实，徐丽终于反应过来，拉开把手，一闪身冲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带上门。
“砰！”
门被大力关上。
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人们，或者说鬼们，转过头，重新盯着周远，蠢蠢欲动。
看着四周将自己团团围住的鬼魂们，周远叹了口气，说道：“诸位来这里，该不会只是串串门吧。”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导火索，床边人群的表情僵硬，笑呵呵的面容俱都消失不见，一个个伸着手，想要将周远拉进死亡的深渊，原本的病房瞬间变了个样子，天花板上、地面、床下、窗外……病房内的所有空间里，都铺满了血液，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黏糊糊的倾倒在地上，深红的血腥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的色调。
“好痛……好痛……”
“别放下我……我好怕……”
“救救我……我不要死……”
“来陪我们玩儿……”
“我的血……别流……”
“还我命来……”
“我死的好惨……不甘心啊……”
“换个医生……我感觉自己还有救……”
“别离开我……我不要……”
无数声绝望的呻吟和凄厉的嘶嚎在这小小的空间中回荡，这是凝聚了整座医院，几乎所有亡魂的不甘，所幸徐丽已经出去，没有见到这一幕，不然光凭这鬼境中的戾气就足以淹没她脆弱的生命。
这是周远也没有料到的情况，这是他讨厌医院的原因。
若不是那一刀捅穿了胃，伤势有些不稳定，周远早就搬离了这里回家养伤，不过虽然不能走，周远也有自己的办法能够保证不被骚扰，现在发生这种情况，只能说他自己大意了。
原因就是早上的符。
虽然只看了一遍，但是那三本书的内容早就已经印在他脑海里了，而且上面的东西他都隐隐有些异样的感觉，朦朦胧胧的，说不清楚。
画符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仿佛早就千锤百炼。
那张符是一个结界，周远也不清楚能起到多大作用，但是内心中，他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自信，对符的自信，他相信符能够挡住医院的鬼魂们，所以并没有再布置其他手段。
这是个错误。
他并没有想到晚上会有人进他的病房，而且是个女人，阴气打破了结界，当时的情况不容得周远思考，只能瞬间张开鬼境，将那护士拉进自己的空间，他已经做得足够快速，但还是晚了。
被子变得温暖，腥气扑鼻，已经是完全被鲜血浸透了，周远好歹有些洁癖，而且现在的情况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所以他拉开了被子，光着脚踏上了地面，或者说血肉上比较恰当。
脚掌上也没有地毯柔软的触感，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恶心的温润，那是各种各样的内脏，和尸体上乱七八糟的组织，不断有手从地面伸出，抓住他的脚，要将他拖到低下的血肉中去，不过并没有任何作用，周远弯着腰，颤抖着，一步一步，缓慢且坚定的向前走。
有些别样的温暖开始顺着周远的腿，流到了地面，不同于鬼境中的虚幻，这是美味的真实，四周顿时被刺激到，更加兴奋起来，血肉蠕动，顺着周远的脚，奋力的向上攀登，想要接近那美味的源头中去。
近了……
更近了……
到了。
周远停住，周围的空间也停住，厉鬼们像是遇见了什么惊骇无比的事物，纷纷远离周远，想着远处四散奔逃，然而这里是周远的世界，他们逃不掉。
红色的世界消失，病房里恢复了原样，只不过外面依旧还亮着，时间是白天。一股惊人的气势从周远身上散发出来，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人畜无害。
他不在颤抖，他正站在墙边，他正弯着腰，他的手，正握着黑色的伞柄。
“果然这样才能安心些。”
厉鬼们疯狂拍打着墙壁、房门、窗户，想要从这里逃离，这次轮到他们惊恐万分。
……
……
徐丽靠着病房的门，双手撑着膝盖，弯腰狂喘着粗气，比刚跑完一百米冲刺还要厉害，她咽了口唾沫，平复了一下心情，猛然间回过神来。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她站起身，直觉告诉她与身后的房门有关。
把手的触感冰凉，徐丽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开门，但是她总感觉门后有什么自己在意的东西，必须要看看才行。
毕竟是顶层的单人病房，开门声很小，几乎没有，徐丽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将头探了进去，打算满足一下好奇心就走。
她恐怕暂时走不了了。
病房里……
一个人影躺在墙边，透过走廊的灯光，徐丽勉强可以看到他的衣服颜色有些异样。
难道……
糟了！
徐丽一把摁开门边的开关，病房里亮堂起来，一个年轻人正躺在地上，鲜血浸红了白色的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