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医院篇（五）
入夜。
微风顺着缝隙，掀开了白色的窗帘，万家灯火如繁星般亮起，分不清天空还是地面。
颠倒。
这里已经是整个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各项设施也都力求完美，病房最主要的就是舒适安静，设计者当然也着重考虑了这一点。
作为最有可能弄出动静的地方，这个病房的房门，门锁，都是特殊制造，在开动时的声音都非常小，近乎没有。
当然完全静音是不可能的，近乎没有不代表完全没有，房门打开的声音传入周远的耳朵，他睁开了眼睛。
头顶上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节能灯管看起来已经在岗位上坚持了很久，终于快要到了极限，灯光忽明忽暗，让人有些担心下一秒就会突然坏掉。
开门的是一个老头，身穿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头上花白的头发寥寥无几，老人斑遍布在他充满褶皱的脸皮上，他弯着腰，转身时颤颤巍巍，看起来已经活了很多个年头了，或者说已经没有多少年头好活了，加上现在的地点是在医院，还有身上的衣服，恐怕所剩不多的日子还要再砍去一些。
房门上一些黄色的污点遍布着，深深的印在上面，若保洁阿姨是个强迫症的话，大概每天都会头疼。随着关闭，房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老头转身，已经走到周远身边。
他来到周远旁边的床铺上，看着后方，小心翼翼的斜着身子，先让一只手触到床铺撑着，然后身体前倾，慢慢坐下，最后长呼了一口气。看起来光坐下去，就已经很是费力了。
老人感觉有些尴尬，朝着周远笑了笑。
周远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眯着眼看着，见到他笑，有些失礼的没有回应，而是将目光转向前方，盯着面前的洁白的墙壁，不言不语。
漆黑中，周远床头的小桌子上，一个苹果突然泛起了红光，那红光是一道道线条，看似独立，但其实是一个整体，在苹果上扭扭曲曲的勾勒出一个字来。
禁。
老人一直坐在那里，笑呵呵的看着周远，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似乎是感觉气氛有些沉闷，老人率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说道：“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就到医院住下了，是得的什么病？”
周远终于将目光重新放到老头身上，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老人家，非要找我聊天吗？”
他的说话很慢，也很淡，但是谁都能听出来其中的无奈来。
老人哈哈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只是笑得动作大了些，又低头剧烈的咳嗽了两声，才说道：“这个房间里就你一个小伙子，当然也就你一个能聊天的。”
周远盯着老头的眼睛，像是在里面能看到什么东西一样，突然说道：“很遗憾。”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老头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什么很遗憾？”
周远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说道：“是刀伤。”
“刀伤？”老头有些疑惑。
周远看着他，继续说道：“说起来很倒霉。”
“昨晚本来是饿了，出去找点吃的，转了一圈才在湖边发现了一个，就像盛宴一样的。”
“真是很厉害，我看她坐在湖边，就上去先打了声招呼。”
“就是……”
“你也知道的。”
“现在吃口饭都不容易，我又不喜欢太过强迫别人，所以就想着先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简单的方法。”
“打个比方吧，就和人取珍珠差不多，珍珠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吧？”
老头似乎有些懵，没有想到自己一问，对方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起来，听见他问自己，于是随口接道：“嗯，我知道。”
“珍珠说到底，最初只是一个沙粒而已，深深的嵌在肉里，就像人们所执着的事情一样，很难轻易放下。”
“一般的贝壳是不会有珍珠的，只有那种里面进了沙粒的，磨得贝壳疼得慌，才会有珍珠。”
“虽然贝壳本身也很美味，但是我并不愿意吃，本质上来讲，他们都和我一样，如果吃掉他们，那么就和吃人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一般只会取珍珠。”
“既然是放不下的东西，在自己体内那么久，而且越变越大，那就更加放不下了，所以这就是问题。”
“怎样让他们自己张口，吐出珍珠，而不用我费力去撬开，杀掉他们。”
“还好大部分都是可以交流的，语言就是钥匙，幸运的是我还有工具能用，可以帮忙轻轻地撬一下，好让他们顺利些。”
“但是有些贝壳是不能这么做的，他们的珍珠已经太大了，和贝壳融为了一体，只有用暴力才行。”
“我一直很讨厌暴力。”
“抱歉，扯得远了。”
老头摆摆手，示意没有事情，只是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说道：“没事没事，人老了，就是想多说说话。”
“刚才说到哪了？”
“你上去打招呼。”
“唔，对了，我上去刚打了声招呼，结果没想到有人来了。”
“那人和我年纪差不多大，见我一个人在湖边，或许是把我当成鬼了。”
“说起来很好笑。”
“但是……”
“你也知道的，深夜不睡觉，跑到湖边找吃的的人不多，而且我还穿了一身黑衣服，拿着把黑伞，当然很可疑了，被人误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身体弱的很，他身高体壮，我自然不是对手，况且他拿着匕首就上来捅我，我想挡都挡不住。”
“然后就到这里来了。”
老头听完，似乎有些感叹，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暴躁啊。”
“是啊。”周远说道：“出去找吃的，真的是很危险。”
年轻人暴躁，似乎和出去找吃的没有任何关系，可以说是驴唇不对马嘴，换一个人听，大概也搞不懂中间到底绕了什么弯，但是老头偏偏听懂了一样，眼神冷了下来。
于是周远躺在了病床上。
这句话或许说的不是太清楚，因为周远本来就躺在病床上，跟老头有啥关系？但是不一样。
这个病床，是老头身下的病床。
不只是病床，周远的身体也似乎变成了老头的身体，而“周远”就站在病床边，低头俯视着他。
微风顺着缝隙，掀开了白色的窗帘，万家灯火如繁星般亮起，分不清天空还是地面。
颠倒。
这里已经是整个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各项设施也都力求完美，病房最主要的就是舒适安静，设计者当然也着重考虑了这一点。
作为最有可能弄出动静的地方，这个病房的房门，门锁，都是特殊制造，在开动时的声音都非常小，近乎没有。
当然完全静音是不可能的，近乎没有不代表完全没有，房门打开的声音传入周远的耳朵，他睁开了眼睛。
头顶上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节能灯管看起来已经在岗位上坚持了很久，终于快要到了极限，灯光忽明忽暗，让人有些担心下一秒就会突然坏掉。
开门的是一个老头，身穿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头上花白的头发寥寥无几，老人斑遍布在他充满褶皱的脸皮上，他弯着腰，转身时颤颤巍巍，看起来已经活了很多个年头了，或者说已经没有多少年头好活了，加上现在的地点是在医院，还有身上的衣服，恐怕所剩不多的日子还要再砍去一些。
房门上一些黄色的污点遍布着，深深的印在上面，若保洁阿姨是个强迫症的话，大概每天都会头疼。随着关闭，房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老头转身，已经走到周远身边。
他来到周远旁边的床铺上，看着后方，小心翼翼的斜着身子，先让一只手触到床铺撑着，然后身体前倾，慢慢坐下，最后长呼了一口气。看起来光坐下去，就已经很是费力了。
老人感觉有些尴尬，朝着周远笑了笑。
周远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眯着眼看着，见到他笑，有些失礼的没有回应，而是将目光转向前方，盯着面前的洁白的墙壁，不言不语。
漆黑中，周远床头的小桌子上，一个苹果突然泛起了红光，那红光是一道道线条，看似独立，但其实是一个整体，在苹果上扭扭曲曲的勾勒出一个字来。
禁。
老人一直坐在那里，笑呵呵的看着周远，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似乎是感觉气氛有些沉闷，老人率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说道：“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就到医院住下了，是得的什么病？”
周远终于将目光重新放到老头身上，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老人家，非要找我聊天吗？”
他的说话很慢，也很淡，但是谁都能听出来其中的无奈来。
老人哈哈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只是笑得动作大了些，又低头剧烈的咳嗽了两声，才说道：“这个房间里就你一个小伙子，当然也就你一个能聊天的。”
周远盯着老头的眼睛，像是在里面能看到什么东西一样，突然说道：“很遗憾。”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老头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什么很遗憾？”
周远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说道：“是刀伤。”
“刀伤？”老头有些疑惑。
周远看着他，继续说道：“说起来很倒霉。”
“昨晚本来是饿了，出去找点吃的，转了一圈才在湖边发现了一个，就像盛宴一样的。”
“真是很厉害，我看她坐在湖边，就上去先打了声招呼。”
“就是……”
“你也知道的。”
“现在吃口饭都不容易，我又不喜欢太过强迫别人，所以就想着先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简单的方法。”
“打个比方吧，就和人取珍珠差不多，珍珠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吧？”
老头似乎有些懵，没有想到自己一问，对方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起来，听见他问自己，于是随口接道：“嗯，我知道。”
“珍珠说到底，最初只是一个沙粒而已，深深的嵌在肉里，就像人们所执着的事情一样，很难轻易放下。”
“一般的贝壳是不会有珍珠的，只有那种里面进了沙粒的，磨得贝壳疼得慌，才会有珍珠。”
“虽然贝壳本身也很美味，但是我并不愿意吃，本质上来讲，他们都和我一样，如果吃掉他们，那么就和吃人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一般只会取珍珠。”
“既然是放不下的东西，在自己体内那么久，而且越变越大，那就更加放不下了，所以这就是问题。”
“怎样让他们自己张口，吐出珍珠，而不用我费力去撬开，杀掉他们。”
“还好大部分都是可以交流的，语言就是钥匙，幸运的是我还有工具能用，可以帮忙轻轻地撬一下，好让他们顺利些。”
“但是有些贝壳是不能这么做的，他们的珍珠已经太大了，和贝壳融为了一体，只有用暴力才行。”
“我一直很讨厌暴力。”
“抱歉，扯得远了。”
老头摆摆手，示意没有事情，只是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说道：“没事没事，人老了，就是想多说说话。”
“刚才说到哪了？”
“你上去打招呼。”
“唔，对了，我上去刚打了声招呼，结果没想到有人来了。”
“那人和我年纪差不多大，见我一个人在湖边，或许是把我当成鬼了。”
“说起来很好笑。”
“但是……”
“你也知道的，深夜不睡觉，跑到湖边找吃的的人不多，而且我还穿了一身黑衣服，拿着把黑伞，当然很可疑了，被人误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身体弱的很，他身高体壮，我自然不是对手，况且他拿着匕首就上来捅我，我想挡都挡不住。”
“然后就到这里来了。”
老头听完，似乎有些感叹，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暴躁啊。”
“是啊。”周远说道：“出去找吃的，真的是很危险。”
年轻人暴躁，似乎和出去找吃的没有任何关系，可以说是驴唇不对马嘴，换一个人听，大概也搞不懂中间到底绕了什么弯，但是老头偏偏听懂了一样，眼神冷了下来。
于是周远躺在了病床上。
这句话或许说的不是太清楚，因为周远本来就躺在病床上，跟老头有啥关系？但是不一样。
这个病床，是老头身下的病床。
不只是病床，周远的身体也似乎变成了老头的身体，而“周远”就站在病床边，低头俯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