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意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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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面见

    正清门构成,也与很多大宗派一样,分为“内”与“外”。“外”就是所有人知道的最多、接触最广的所在,而“内”,才是正清门最为重要的部分。



    燕勒表情始终如一。



    濮阳贤脸色变了变。



    云夕则用那张平庸的脸,一直在微微笑着。



    丁靖析,一言不发。



    赵苇青于是在前面带路,他们一起向着前面走去。



    临行前,赵苇青还不忘回头提醒他们一句:



    “跟好我的脚步,千万不要落下。”



    最后的凝重,不言而喻。



    四人听到后,也都不敢怠慢。



    正清门的内院,如果是来去自如的地方,才显得荒诞不经。



    几人先后排成一列,跟着最前面的赵苇青前进。



    他们分辨不出来具体的方向。



    甚至分辨不出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



    连旁边到底有什么,也都无从得知。



    身在紫气之中,处处亮紫迷茫,朦胧似幻,如传说中三十三天仙境。可是这种紫气,不仅遮挡了视线、听力,而且遮挡了灵识的探测。



    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向着东边走、还是朝着西边走;不知旁边是宽阔还是狭窄、自己是走在平坦大道上还是偏僻小径中。



    丁靖析也发现,在这里探出灵识,每多向前感应一寸,也都十分费力。



    不过丁靖析没有担心。



    他知道赵苇青不会害他们。



    从赵苇青身上,他没有感受到针对的杀气。



    也没有感受到前面什么地方,有类似险境绝杀的气息。



    这是他的本能。



    不知走了多久,赵苇青终于停了下来,站到了一边向前伸手示意。



    终于有可以看清的东西了。



    顺着赵苇青所指的方向看去,隐约可见一栋巨大的门户。



    门户之上,还有一块硕大的匾额。



    匾额上还有着三个大字,算是这个环境中,最为清晰可见的东西——



    正清观。



    以门派为名的道观建筑,想来也应当是内院之中最为重要的所在。



    看赵苇青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先行进入。



    濮阳贤一瞬间露出了踌躇的表情。



    燕勒也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并非他不信任正清门,只是多年养成的谨慎使然。



    云夕发现这个情况,不由得笑了笑,看着他们说:“怎么,难不成要让我一个弱女子打头阵吗?”



    “女士优先。”濮阳贤干笑着别过了视线,没有和她的眼睛接触。



    燕勒不作一言,反而看向了丁靖析一眼。可是偏偏现在四处充斥着浓厚紫雾,他连丁靖析的表情也看不清楚。



    或许是丁靖析故意没有让他看清。



    “呵呵——”云夕一边轻笑着,真的率先向着前面走了过去。径直推开大门,身影消失在门后的阴暗中。燕勒与濮阳贤也跟着走去,丁靖析则落到了最后。等到彻底走到大门前时,丁靖析心有所感,忍不住抬起头看了门上匾额一眼。这块匾额显得很不同寻常,字体的颜色变幻莫测,在不同的时刻、不同的角度看过去,都会看到不一样的结果。而且等到视线不再落到上面、试图和其他人形容这一块匾额时,却会发现自己正渐渐忘掉之前看到的景象,直到脑海中什么也不剩。



    但吸引丁靖析的,不是匾额的奇特属性,而仅仅是字体本身。



    他好像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的样子。



    正清观内是一整片大殿。



    仅仅为了支撑那庞大的穹顶,就至少用了近百根粗过十围的参天巨柱。



    如此庞大的建筑,里面却并没有多少灯火照明。四面墙壁上,一共也不过十余多长明灯,会觉得昏暗,也是理所应当了。



    殿内是没有多余装饰的,正常来说,这是道门的一贯简洁风格。除了应有的廊柱、穹顶、窗户、大门、地砖,再就是在一些位置放置了蒲团,方便修行时打坐之用。



    可是当刚刚在外面见识了那等玄奇景色,一看室内如此单调,自然会觉得些许简陋萧索。



    当这种感觉与四周的空旷完美结合的时候,会觉得心中似也变得一般,空落落的一样。



    心所空旷的时候,一切感官,也会变得异常灵敏。尤其是耳朵,会比之前灵敏许多倍,可以听到之前哪怕如何努力,也无法听闻的细小声音。



    敏锐的听觉,到了现在,仍旧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声音。



    昏暗大殿内,所有的,只是亘古的宁静。



    就证明这里,真的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声音。



    进来后,所有人的视线,全很快被一个地方所吸引。



    因为那里最为明亮,是黑暗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地方。



    大殿的中央,几乎聚集了观内尽一半的烛光。



    在那一个位置,寻常道观之中应当是供奉雕像的所在。



    三清的雕像、道祖的雕像......



    可是在这正清观中,大殿中央的确有一香案,香案上的香炉中燃着数支上好的贡香。



    但香案的前方,供奉的不是任何人的塑像,而是一幅画。



    一副巨大而奇特的画。



    像是寻常的水墨画作,画着山水相交中,一个人背对着画卷,面朝着画中山水景色,悠然而坐。一种轻松闲适之感,仅仅通过三两画笔描摹,就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作出此等画作的人,绝对是一位画中高手。



    “《悠然坐观图卷》!”云夕似认出了这幅画,吃惊的声音响彻大殿。余音绕梁,许久不定,振动着台上的烛焰明灭不定,打破了这里亘古的沉寂。



    燕勒、濮阳贤也闻之变色,他们没有想到,传说中道门的无上至宝,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并不完全对。”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淡淡说道:“你们所看到的,的确是《悠然坐观图卷》,但却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一幅。真正的《悠然坐观图卷》现在的确由我正清门所看管,却并不在这里。现在你们所看到的,只是千年前我师兄风缘心照着原画所临摹的一幅仿制品罢了。”



    谁在说话?



    这是几乎所有人一起在想的事情。



    空旷的大殿内,在之前分明没有发现其他人还在这里。



    等到燕勒等人定睛细看,才发现就在这一幅画的前面,静静站着一个人。



    他所站的角落,是烛光照射不到的阴暗之处,所以才显得并不起眼。



    可是这也不是之前令燕勒等人完全一无所觉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这个人完全内敛了自己的气息,不泄露分毫,似与整座大殿融为了一体,仅仅从感觉上再也分不出彼此,真正达到了与自然合二为一。



    如此修为,深不可测。



    濮阳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七上八下难以平静,脑海中轰鸣不停,好像无数惊雷在头脑里接连炸开。



    整个正清门内,据他所知只有一人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而他猜测的,也一点没错。



    站在巨大画卷前的这个人,就是当今正清门的掌门——



    正清门第一人,秦仲松。



    仪表堂堂,相貌威严,须眉尽长,飘摆不定。身上的道袍甚是宽大而不显繁琐,衣袍飘动中,大道盈冲之感也扑面而来。再看秦仲松本人时,就像多出了一种缥缈。遗世独立,仿佛下一刻他好像就要脱离世间,飞升九天而去。



    他们三个都在注意这一点。



    丁靖析却注意到了一点别的。



    他看到秦仲松的腰间,悬挂着一把剑。



    那不可能是礼器。



    道士和儒生不同,他们不需要这种装饰来显示自己的身份。



    况且那把剑样式古朴,造型简单,简直和街边一处小铁匠铺匠人花三个时辰随意打出的剑别无二致。



    剑,不是作为礼器,那就一定是杀器。



    丁靖析想起了之前在宝库之中,见到的那震慑苍穹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