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意卫心
字体: 16 + -

四十:逍遥处自哀伤

    他接触的很多事情,都和“少年”相关。



    



    因为“年少轻狂”吗?所以哪里都少不了“少年”的身影。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二人都不再对话。



    



    “你不去休息吗?”雨梦清问道。沉寂这一次还是她来打破了。



    



    “这里就好。”丁靖析淡淡回道。



    



    “也对,你每次修整的地方都是在丛林中,你很喜欢这种环境吗?”雨梦清知道他这个习惯,却还并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固执的选择在这里。



    



    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最讨厌。”丁靖析的回答出乎意料。



    



    他说的是实话。



    



    他真的很讨厌森林,当初做梦都想着离开,每一次失败下次就尝试着跑到更远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想要离开。



    



    “但我最熟悉这里。”



    



    一个有趣,又无奈的事实。



    



    ......



    



    雨梦清也进入了彼岸舟内部修整,她的本意是想在外面陪着丁靖析的,但雨梦清很清楚,如果她不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丁靖析就会一直警惕着她身边潜在的危险,无法安心,那样的话他也无法好好修整。



    



    只是不知道雨梦清所想的“修整”,又是如何。坐在地上运转功法?丁靖析从没这样做过。盘坐于地、气沉丹田虽有助于功法修行,却对战斗毫无帮助。



    



    而他几十年如一日修炼的,都是战斗技巧。



    



    丁靖析闪身到了一棵更高的书上,从这里俯视离半空的彼岸舟已经有一定距离,地上的曦族更是显得渺小。后背倚靠在宽大的树干上,树木微微晃动了一下,终究是稳住了。一条条“细线”从右手五指飞速缠出,连结附近一根又一根枝干上面,以他为中心,构成了一个立体的庞大网络。这些措施似乎已经很完善了,可是丁靖析仍然站着,没有任何坐下的意思,这可以让他的反应不会变慢。



    



    这也是休息,其实人持续一个动作都会累,换一个动作就可以休息了。



    



    至于如此?



    



    不知道。



    



    但狼在睡觉的时候,都会睁开一只眼睛。



    



    丁靖析把头靠在树上,静静的思索着一些事情。如果一切都如雨梦清说的那样,接下来似没有什么困难的。等曦族带他们去魔门活动过的地方、顺藤摸瓜寻找魔门的踪迹,之后如果找到那所谓的少年,要么杀掉、要么活捉。如何处置不需要他来思索,这本就是新界卫盟和曦族的事情。哪怕如他所想曦族真的藏着什么秘密,也没什么值得忧虑。如果幕后还藏着更为强大的操纵者,一起除掉就是了。除不掉的话,大不了带着雨梦清离开就好。



    



    他的思维一贯简单,却并不天真。以目前为止的信息,这就是他做出最为合适的判断。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在诸天到底处于一个什么层次,诸天中有没有比他强的人?有,当然有,而且目前为止还为数不少。甚至之前他杀的南震天,单以境界而论都要高于他;以战斗力而论,他相信也有很多人比他更为强悍。



    



    可是,有没有人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杀了他,让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只怕寥寥无几。



    



    不过,之后呢?



    



    无论如何,这一次的事情都会过去。他会来这里,只是因为雨梦清,否则和新界卫盟他也不愿有太深的交集。可是,再之后又该如何?继续跟着雨梦清吗?



    



    在遇见雨梦清之前,这个问题他是很快就有答案的。继续活下去,在诸天中游荡,让敖兴初帮自己找武器的源头,再去寻找父亲的下落......可是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想寻找什么?寻找自己的父亲,然后呢,寻找武器的源头,然后呢?为什么要寻找?



    



    他不得而知。



    



    这不是狩猎,捕获猎物后你很清楚这带来的结果是什么:可以活下去,不会忍饥挨饿。这是即便你寻找到最后,道路的尽头仍旧是迷茫。



    



    因为一开始就不清楚,为何寻找。



    



    那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本能吗?



    



    丁靖析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些事情太复杂,不够简单。可能也只是他自己没有寻找到简单的办法,他依然不愿意去面对。但他必须去面对,去寻找这一切的真相。否则他当初就不需要离开雨梦清和雨祁已,也不需要在四年前离开另一群人。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寻找的事,告诉我,你要寻找的,又是什么?”



    



    一个话语在他脑海传响,如此清晰。可然他记忆深刻的,不仅仅是雨祁已或雨梦清的话,还有这一个毫无人气的声音。



    



    丁靖析说话是冰冷的,但至少可以知道这还是个活人;而那一句话的主人,简直无法分辨出任何生气。



    



    到了今天,自己还是无法回答他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这里寻找不到我希望的,所以,我离开了你们。”丁靖析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你这么酷的人,也会露出这种疲态啊,真是怠惰呢。”



    



    一个听起来很阳光的声音忽然传来,与敖兴初的放荡不羁有所不同,声音的主人是在套近乎,仍带着明显的拘谨,像是在刻意拉近距离。一道高大的身影身着赤金华服,踩着树枝上慢慢走来。年轻英俊,气度不凡,下巴稍稍有些扬起,显示出与生俱来的一种傲气。只是他控制的力道还有些欠佳,脚下踩着的树枝中时不时爆出高温,留下一个漆黑的足迹。看着丁靖析的眼光,虽充满笑意,但眸子深处闪现的却是浓浓的疑虑。



    



    丁靖析没有睁眼,当阳真献试图靠近时自己就已经发现了他,也知道他在来之前曾在附近徘徊过一阵,似有些踌躇。丁靖析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雪鸿”纯粹的精神功法,可以抹去对方的记忆,但终究会留下一些难以消除的痕迹。原本丁靖析认为这些痕迹就像野兽走过留下的足迹,否则为什么以“雪泥鸿爪”为名?但真实用过之后,丁靖析又觉得痕迹更像是人站在太阳下倒映出黑影,当人离开时影子留在了原地,一片漆黑。人可以从足迹中猜出这是什么野兽,然而永远无法通过影子还原出人物的原貌。



    



    封印的记忆可以被打开,消失的记忆,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理会阳真献的问话,继续闭目养神。对方什么都想不起了,丁靖析也不再担心。他不会真的杀阳真献灭口,太过显眼,况且他也不喜欢杀人。对方问什么,丁靖析也不想回答,和他答话不仅耗费精力,而且毫无必要。这次之后双方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那不如一开始,就不产生任何交集。



    



    “我在哪见过你吗?”阳真献看丁靖析没有理会他,微微有些皱眉。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他始终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脑海中似有些碎片一闪而过,令阳真献不明所以。最初他是觉得自己没有见过丁靖析的,可是想得越久,越发不敢肯定。自己和他发生过什么吗?为什么自己如此心绪不宁。



    



    修整时见到他单独在一个地方,就下决心来弄个清楚。一开始阳真献思索过是旁敲侧击还是巧妙套话,不过想起了之前丁靖析的举止,他还是决定单刀直入。这个年轻人,明明看起来和自己年轻相仿,实力却强大不知多少,一切阴谋诡计似都不适用,不如堂堂正正一些,可能才有收获。



    



    丁靖析还是没有说话,不过长眉轻轻耸了下,是他不耐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