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下第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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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段天涯

    sun oct 04 22:51:26 cst 2015

    皓月冉生,盘龙皇城,骤然暗斗激增。

    护龙堂外,大志犹在,教人心潮澎湃。

    护龙山庄的宽阔大院正中,盘亘着一条由汉白玉雕就而成的,栩栩如生的四爪巨龙,它像是在皎洁清凉的月光中静静地守护着朱家先辈打下的正统江山,极显威严和庄重,教人忍不住生出一番顶礼膜拜的感觉。

    段天涯盘腿坐在大理石的地基上,右手托着下巴,一个人看着天上挂着的弯弯月牙,像极了姑娘家的黛眉,亮黄含白的光晕让他心中万分安详平静。在这里静静沉思,恐怕就是他每天最开心、最惬意的时刻了,筋疲力尽后的悠闲惬意,尤为令他珍惜。

    想到今天新认的异姓兄弟—江小龙,段天涯的脑海中自动地回放起当年自己见义父的场面:

    当时走投无路的自己是那么落魄,距离死亡恐怕也就是一步之遥,死亡对自己来说早已算不得什么,最为关键的是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完完全全丧失了生活下去的信念和希望。

    想到这里,段天涯的心中充满了对神侯的感激,发自血脉,真挚无比,因为他早已视神侯为生身父亲,是义父给了他第二条生命,却不是父母给的第一条性命。

    段天涯起身望着好像飘在城墙边上的远方黑云,踱着步子再次回想起来:

    义父对自己有三大恩情:其一为活命之恩,其二为养育之恩,其三为授业之恩,恐怕自己这一辈子都还不完了,三恩之中,以授业之恩最难报答,因为活命养育在授业传道面前显得微不足道,行尸走肉地活一世根本就没法和明悟大道相比:是义父教会自己忠君爱国,是义父教会我仁义无双,是义父教会我遵循礼法,是义父……义父教会天涯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他在天涯的心里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神,信仰一般的存在。

    段天涯想到这些深吸一口尤带三分燥热的空气,将记忆中的画面一点点地拼凑,像是书一样缓缓翻过,连成影像,闭上眼睛回忆着第一天于义父见面的点点滴滴:

    在生死边缘挣扎三年的自己,曾经度过一个又一个黑暗的日子,父亲的尸骨未寒,母亲的整日都在哭泣,姐姐时刻的提心吊胆,只有我,在角落里静静地磨着一把刀,每当自己想要轻言放弃的时候,刀口与石头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就像父亲临死前的教诲,穿透耳鼓,直抵脑海的刺痛让自己咬着牙坚持下去,父亲那留恋的眼神,一直都浮现在自己的梦里。

    后来,在那个下着小雨的秋天里,那个禽兽当着娘的面奸污了姐姐,娘撕心裂肺的哀求,姐姐歇斯底里的挣扎永远镌刻在我的记忆中,不可磨灭。

    因为当时的自己正躲在外面淋着刺骨的寒雨,静静地旁观着,内心在进行着冷血的权衡:“我不能上去阻止他,因为凭借我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和他抗衡;他虽然总是无缘无故地打我,可总是给自己留下了一口气,倘若我现在冲上去,我很可能被他先杀死,为了姐姐丢掉命,我……”

    当日的冷血变态根本无法让天涯释怀,“我真的就是是一只白眼狼,一条冷血的蛇!”雨夜里,秋风吹拂,冷得他冷到了心里,原来自己竟然是这个样子。

    一阵风吹过,段天涯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强壮的身躯居然颤抖起来。

    姐姐那无助痛苦的眼神像是一把刀深深穿进自己的胸口,耳边萦绕着母亲和姐姐痛苦的哀嚎,踉跄着脚步的我怯懦地爬到了竹林里,筛糠一样地抖着身体,牙齿都在不知疲倦地打着架,“我知道,这不是恐惧,而是对自己失望过后的心灰意冷。”

    冷,冷,冷,直透心扉的冷。

    “我,同样,也不是一个好人,因为好人在任何人受到欺侮时,都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更何况,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姐姐,我,竟然是个为了能活下去就可以忍受一切,包括没有尊严、人格、血性、廉耻的冷血动物,或者,更准确的说,我只是另一种禽兽,一只披着人皮的,狼。”

    “啊…啊”,段天涯站在空旷的大院中张开双臂仰天长吼,嘶哑的声音层层叠叠地回荡在和那天晚上极其相似的夜空中: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铺天盖地的雨,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姐的、娘的、还是自己的眼泪。也许这是老天爷的口水,他在嘲笑一个完全没有人性的人……总之,那夜的雨,终身难忘,直到现在仍然下在自己的心里,时时刻刻冰冷着段天涯的心。

    天涯好恨,恨自己的软弱、怯懦、贪生怕死。

    他喘着喷出去足足有一尺多长的粗气,右手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正在有力地砰砰跳动,恨不得捏指成爪一狠心掏出来好好看看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右臂蹦起青筋里的血液输送着巨大的力量,直到手腕先是微微一麻,而后又是一疼,崩溃边缘的心注意力登时一转,低下头去往衣襟中一看,原来是父亲临死前留给自己的那把匕首。

    段天涯掏出此时在他手里显得颇为简陋的武器,一如五年前一样用右手两根手指轻轻擦拭过精光闪闪的锋面,仔细地翻转着端详,反射出的幽冷寒光时不时地让他瞳孔一缩,就像小时候自己犯错时父亲严厉的目光。

    “爹,我终究还是忘了你对我说的话!”

    寒风秋雨增,周身筋骨冷,死心难觉疼,等,等,等。

    僵硬的双手重新从衣襟里掏出那把锈蚀的匕首,缓缓地用右手两根手指拭过,触摸着粗糙与光滑相间的刀身,不由得怔怔落下泪来,任由泪水滑落脸庞,紧闭双眼,张大嘴巴痛苦地无声啜泣,“爹,天涯,还是忘记了你说的话啊!”

    因为,粗糙的地方是锈蚀的痕迹,恰好在柄和匕刃的交接处,光滑的地方是经常磨的刃。

    铁匠的父亲打了一辈子的铁,虽然没有文化,却总是告戒自己:“天涯,磨刀,一定不能有死角!”

    自己的刀,自己的心,都存在着致命的死角,如果不好好打磨,刀会断,心会乱,就像此时此刻手里的匕首,胸膛中跳动着的心,稍有差池,就一定会刀毁心亡。

    “爹,你好好看着儿子,看着儿子,磨刀。”段天涯捏着刀柄,死命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双膝一弯,“扑通”就跪在了满是泥水的地上,捡起身边一块粗糙的不规则石头,静静地磨了起来,刀面和石头摩擦发出令人牙根酸疼的刺耳声音,穿透竹林,刺破天空,斩断段天涯心里的怯懦枷锁。

    锈刀百孔心,垂髫把头拎,顽石同深吟。弒人定当今。

    十岁的段天涯就这样在雨夜里跪了一宿,磨着那把生锈的匕首,磨着动摇的心,直到双手半点知觉都没有,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的指节和匕首紧紧地黏在了一起,仅存的意志就是“磨下去,磨下去,磨下去。”磨刀就是自己在赎罪。

    段天涯看着手里不知何时变得薄如蝉翼的匕首,自言自语道:“爹,义父,天涯的刀再也不会有死角了。”蓦地,他冷不丁地全身肌肉一紧,身形向左前方闪出五尺,于最短的时间内在空中像鸟儿一样转过身来,并做好了极佳的防守准备,因为,来人的武功极高,自己绝对不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