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父子

    

    顾如风照着江轻言给的地址找去，那是郊外一栋别墅，位置很偏，但环境不错。

    郁郁葱葱的绿草与树木将那房子围绕起来，顾如风站在大房子外边，张望了许久。

    一个胖胖的外国女人满面笑容，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问他是不是就是江轻言电话中提起的那个人。顾如风点点头，用流利的英语与房东太太交流，问起孩子的情况。

    言谈中，他得知墨墨是个可怜的孩子，是江轻言好友的儿子。孩子的亲生父母不负责任，生下他之后非说自己还年幼不懂事，便将孩子扔在这里，倒是江轻言心善，花时间和心血照顾着他。房东太太说，对墨墨而言，江轻言是最亲的家人。

    轻轻叩门，房东太太将顾如风带到江墨的身边。

    顾如风走到江墨面前时，他正耷拉着脑袋，一只手托着下巴靠在自己的小床上，看起来百无聊赖。江墨的眼前散落着好多的玩具，有小汽车，有积木，有各种各样的绘本，可他提不起任何精神，只面无表情地靠着，有些落寞。

    “墨墨。”顾如风淡淡道。

    他只轻声喊着江墨的名字，没有半点殷勤与热络。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面对一个从未见过的孩子，他愿意来看看已经是给江轻言的面子，实在做不出热情的模样。

    其实一直以来，顾如风都是不喜欢小孩的，提起来，又是一段不那么愉快的往事。当初，母亲像发了疯一般带着他去离家不远处的一栋小别墅，那里就有一个孩子，眨巴着无辜的小眼睛，一脸懵懂。当时顾如风已经八岁了，他依稀懂得什么是私生子，什么是父亲在外包养的情妇。那孩子因为母亲的质问哇哇哭着，像是害怕极了，顾如风心生烦躁，猛地推了那孩子一把。

    那孩子猛然坠地，听说眼睛边上磕坏了一层皮，留下了疤。而后，父亲将这个孩子处理得很好，关于他外边女人的事情，再也没有在顾家提起过。

    可是这记忆成了一道疤痕，在顾如风心中永存着，每当想起，总是一段刻骨的伤痛。

    从那之后，他就不喜欢小孩。他总觉得小小的人儿眼中藏着很多的精明世故，和孩子打交道，太累了。

    江墨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警惕，他瘪着嘴问，“你是谁？”

    顾如风不得不承认，在初见到这个孩子时，他有些震惊。江墨看起来太成熟了，不过三岁而已，眼神中透出的机灵劲倒像是个有思想的成人。当然，那只是他第一反应下的感觉而已，江墨后来说的话，证明了这孩子只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屁孩。

    “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是医生对不对？我没有生病，我不要打针，不要吃药。”江墨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像是自认为能用这眼下唯一的武器唬住面前的这个男人一般。

    父子俩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怎么愉快。江墨对顾如风充满着敌意，而顾如风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太无理，只会瞎嚷嚷。

    可是，他终归是得给家中的江轻言一个说法。毕竟她这么信任自己，将这个宝贝干儿子托付给他，顾如风总不好无功而返。

    他做了个深呼吸，压下自己对这个小东西的不满，咧着嘴问，“不如我们现在给你干妈打个电话？”

    江墨看着眼前这个皮笑肉不笑的男人，似信非信道，“你是干妈的人？”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做江轻言的“干儿子”，江轻言曾无数次提醒过江墨，一定要小心，不能告诉任何人江轻言就是他的妈妈，否则别人会将他抢走的。对于孩子来说，最恐怖的莫过于无法和自己的母亲待在一起，于是他谨遵江轻言的教导，将这个秘密收藏在心中，严严实实。

    顾如风点点头，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架势。

    江墨将信将疑，最终还是敌不过对妈妈的思念，他扯了扯顾如风的衣角，“那你打电话吧。”

    小小的手触碰着顾如风的衣角，在某一瞬，他有些怔愣。可很快，顾如风便恢复了正常，他拿出手机，给江轻言拨去视频通话。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江轻言终于等到了顾如风的电话。

    在他发来视频的那一刻，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点击接收。

    “如风，墨墨怎么——”忽然，她看见手机屏幕中那个小小的人影，一张委屈的小脸，江轻言鼻子一酸，怔愣了许久，才小声道，“墨墨，你怎么样了？”

    不论用什么样的言语，都无法表达此时此刻江轻言的震惊之情。她看着手机的屏幕中，这一大一小两张脸，明明这么相似，却要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若是顾如风从未在江墨面前出现过，倒也没什么，但现在，江墨正坐在顾如风身边，两个人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可看真切些，却发现他俩似乎并不熟悉。这一刻，江轻言觉得自己似乎对江墨太残忍了些，而顾如风，她甚至在心底暗暗思索，她这么对待顾如风，对吗？毕竟之前的一切，顾如风都只是受害者，他被迫卷入她的生活中，还留下了一个孩子，这一切，他一无所知。

    太不公平了。

    “干妈，墨墨没事。”懂事的江墨见江轻言许久没有说话，自己出声，轻轻道，“你放心吧，墨墨只不过是有点累，心情也不好，你可以让你的朋友回去了。”他边说边偷偷打量了顾如风一眼，这大人看起来怪怪的，黑着张脸，像是有人欠了他八百万似的，他可不愿意和这么一座冰山待在一起。

    可很显然，江轻言并没有将江墨若有似无的控诉放在心上。

    她摇摇头，坚定道，“墨墨，别瞎说，你那么小，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她笑了笑，语气很温柔，“这样吧，干妈让叔叔带你出去玩，你去游乐场玩一圈也好，去吃你最喜欢吃的披萨汉堡包也好，等你心情好了，再让叔叔回家，怎么样？”

    “这——”顾如风一脸不悦，想到要跟这小东西待上一整天，他便觉得天都塌了。

    “我哪会带孩子？”顾如风嘟嘟囔囔。

    江轻言眯起眼睛淡淡笑着，刚想说什么，江墨已经给自己辩驳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你带着我。这样吧，既然干妈不放心，那你就陪我到处逛逛吧。”

    他一脸的人小鬼大，顾如风无奈，只好松了口。

    “好吧，你想去哪里？”毕竟是顾太太的吩咐，顾如风决心做好这个陪客。

    江墨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神中多了几分小男孩的天真。

    孩子终归是孩子，他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们去吃汉堡包，好不好？”

    笑容总是有无穷的感染力，更何况眼前这个孩子的笑容如此无邪，顾如风不自觉也轻扬起嘴角，拉住了江墨的手。

    温暖的大手紧紧包覆住江墨的小手，江墨跟在顾如风的身边，仰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顾如风。他发现，这个叔叔长得好看，人也不错呢，会不会是妈妈的男朋友呢？江墨有些操心，毕竟他觉得妈妈傻乎乎的，如果真的被人骗了，就不好了。

    于是乎，江墨暗暗在心底下定决心，他要帮妈妈好好考察眼前这个男人。

    走到家门口时，房东太太正好在浇花，看着小人儿喜滋滋的模样，她笑着对江墨说拜拜。江墨仰着小脸，眼神中充满着属于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憧憬与期待。

    顾如风告诉房东太太，他会在天黑之前将孩子送回来，请她务必不要担心。房东太太满面笑容，一脸和善，只说孩子开心就好。

    望着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房东太太的笑容一直没有散去过。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人不仅五官长得一模一样，就连一些微小的动作都如出一辙，她不知道江轻言为什么要瞒着父子俩这个真相，但说到底，哪个母亲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呢？

    房东太太叹了一口气，她双手合十在心底祷告，希望上天快点将父母带到江墨身边，这个孩子，实在是怪不容易的。

    顾如风带着江墨出去逛了逛，墨墨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乌黑的眼珠子东转转西转转，像是要将这一切都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一般。

    顾如风好奇，问道，“你平时很少出来吗？”

    江墨撇了撇嘴角，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才三年的时间，本来就没见过太多世面，而江轻言又很忙，平日里母子俩最多是窝在家里面，实在很少出门。

    可是中国有句古话，家丑不可外扬，他可不准备将自己家的事情抖给这个陌生的叔叔。

    江墨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算是吧。”

    顾如风见过那么多的人，有精明的，愚钝的，却唯独没有见过像眼前这孩子一般的。

    他忍俊不禁，“人小鬼大的。”

    江墨挑了挑眉，直视着顾如风的眼睛，严肃地问，“叔叔，你是我干妈的男朋友吗？”

    童言童语，却让顾如风起了些兴趣，他蹲在江墨的面前，勾了勾他的鼻尖道，“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吗？”

    顾如风发现眼前这小孩长得还不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五官端正得很，仔细看了看，他甚至发现这个孩子身上还有些他所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