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5
wed sep 23 08:19:22 cst 2015
第一章5
“近来，大哥因见我多时不肯挂面，行径古怪，本以有点疑心，再被花贯这般处心积虑、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一番言辞所激，焉能不当场勃然？随后，他当即便携了兵刃前来山庄，立斥于我。”
“我深晰大哥的为人，他虽是一位胸襟坦坦荡荡的磊落君子，却也尤为急公好义、性如烈火，平生最是见不得的就是像我这般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而我当时一闻之下，立使便知他是蒙受了那恶贼花贯的挑唆撺掇了。于是，我是再三的诚心致歉，尽其所能的温婉肯释，原意是想暂先消解了他的一时雷霆之怒，而后定然再把我的过亏弥足，或许犹可挽回一些我俩意气相投的兄弟之情呀！但大哥他，当时却只是一顾的充耳不闻啊！到后来，反而是我愈说愈僵，终了还是动起了手来……”
“看到大哥他，拔剑相向。我当场也已惊惶不已、手足失措！蓦地，又晃见那如雪般的剑芒，已如风斩至。我也只好惊慌不迭的趋避闪退……那时，我的内心对大哥怀有深愧之情，直不敢以一招半式抬手抵架，且自处处留神谨慎、小心翼翼，惟恐自己一着鲁莽，冲撞的大哥更加得恼羞成怒……”
“只因大半载来于凤翔峰峰顶之上，我俩把臂来来回回的推演切磋招式，何只千遭万回之多，早已将各自的手法路数烂熟于心中，所以此番复又动起手来，我虽未曾还招抵挡，倒也勉强躲脱得开、自保有裕。”
“而今忆来，那日大哥定是恼我空手赤拳的比斗，反将误会于我是故意的狂妄托大了！他一时抢攻不下，斗地怒火更炽，一袭长剑更加舞得寒光闪闪、密似泼雨。我则一见之下，心中益发的惶恐不安、不胜惊骇！一壁倾尽全力在他那霍霍吞吐的剑锋缝隙里左支右绌，一壁仍自毫不敢歇气的竭力解说着。”
“其实，是我哪里懂得大哥的心境啊！他当际已然怒不可遏，以至心智都有一些迷失了。一阵泼风疾电的急攻之下，我当时也已绝难躲避得开了，就见他纵身一剑急矢而来，白衣鼓荡、剑尖乱颤，挟带着阵阵尖锐的破空之声，俨然已封住了我周遭前后的所有出路，而直取我的上身数处要害而来。当遭如此神奥凌厉的一式‘神龙矫夭’之下，我也只好两眼一闭，立等待毙了！但紧跟着耳际响起了‘刷、刷’两声，大哥旋又乱挥乱斩过来的两剑。反倒把先前一式的境意给打乱了。我下意识得从露出的破绽处矮身滚落，虽则狼狈不已，却总算侥幸逃过了一命。然未当我吁一口气，惊魂稍定之际，就见大哥平扫而出的那一剑，一推一带，圈刃回转，雪芒影乱的尽处，居然迎着他自己的颈中要害，直斫了下去……”
“大哥，即这般于无边狂怒的意乱情迷之下，自戕身陨了！”
花掌门将先前一段激烈争逐的场景说来，语速急若连珠、快愈抢拼！而到得终了之际，他也不由得颤咽无声了。而就在花开盛话语到梅逸雪忽施怪招，圈转长剑自刎而去的紧要关口，锦绣大厅中突然“啊！”的一声惊呼响起。原是紫嫣直听得毛骨悚然、凶险无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悸，这才忍不住冲口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咤。而再瞧当前的梅劲芳，更已直骇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讷讷的状似痴傻一般了。
锦绣大厅当中，花开盛也已嘶哑不堪，而又似乎不知疲倦的语声，复又响了起，道：“看着从大哥颈中喷溅而出的鲜血，溢飞四散开来，染红了他身上如雪一般的长衣，同时，也染红了我的双眼……”
“我那刻的心境，当真是如遭电轰雷殛、天崩地裂一般呀！如此浑浑噩噩的半晌后，方始才能魂知神醒过来。可一经睁开双眼，又见到大哥的尸身横陈于我面前，我当下的心中，端的是千般的懊恼！万般痛恨……可如今事已至此，又济得了何事呢？伏地大哭了一场后，我慌忙急命家人准备停当了一切的棺柩装殓事仪……”
“当我服缟、负刃、扶灵跪匐于竹屋前时，内心就已然毅下要抵死承受大嫂任意发落的决心了。然当玉蓉听闻我将大哥惨死的前因始末泣述而来后，她当即也已瘫软倒地，啜泣无声了！但她委顿的情形，那时也不过稍怠了片刻而已，便又旋即跃身而起，紧跟着，她猛地从我的背上炒出利剑，径直朝了我的颈上头颅，直斩下来……”
“见此情景，我心中反而轻松了许多，暗中长叹一声，不自禁得面露微笑，只待垂目就死！”
“然而，玉蓉的那一剑，那时竟未当真斩脱下来，她只是遗剑啄顶后，便即收手不前。我只感觉头顶上一凉，却并没有任何疼痛之感，不禁心中大为诧异，方一睁开双眼，正迎上大嫂泪眼朦胧中射来的两道凌厉目光，只使我得心神顿觉一震！慌忙又垂首了下来。而后，但听得大嫂悲痛欲绝的声音，先是把我与大哥之间，以往的种种情谊，一一详陈。继而，她又音容俱厉，将我近来所犯的全部罪过，列列唾斥。她时而悲极而泣、怒声呵责，时而音容并切、颤语深询，直数落得我是羞惭不尽、无地自容呀！”
“即为这般，大嫂一直呵斥到了日落西沉，她始因心中悲痛过度，忽然昏死了过去。”
“我垂泪堕首，猛地晃见大嫂的身影正在缓缓委斜，急忙挺身站起，一把将她扶住，赶忙送回房中让她稍事休息。那时，屋中的床畔还有芳儿，他尚独自呆于襁褓当中，久不哺乳，早已呱呱嘶啼不止……”
“大哥尸骨未寒、大嫂人事不省、屋中尚有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那般情景，我至今忆来，都还直觉凄恻已极呀！当时，送还大嫂回房中后，我原本是想当即回返庭院，立时横剑谢罪当场的，可见到这般的情形后，怎又不使我担惊起他们孤儿寡母往后无以继日的艰辛呢？因此，我当前又是左右为难，又是彷徨无计呀！而后，翻思复忖多时，方才艰难做出了决定，咬牙暗道：‘不若暂且留着戴罪之躯，残延苟活一时，以待来日服侍他俩母子的生计周全，将来等到芳儿稍大以后，再将两家的绝学尽数传他，也算稍报一些我对大哥的忏悔之情，再图一死也罢！’”
“可万没成想啊！玉蓉……竟也这等的刚烈！那时顾自醒转后，趁我胡思乱想不觉之际，她悄悄起身踱来门外，居然就那么一头撞上大哥盛殓其内的灵柩之上……即也这般追随他一同前去了。”
梅劲芳听闻及此，再也按抑不住心中的焦悲狂怒，但听“锵啷！”一声金铁交鸣，利剑拔鞘而出，刷的一道寒光闪过，剑尖便直掼来了花开盛的额宇眉心之上。再瞧梅劲芳双眼之中怒焰腾迸，脸颊之上两道痛泪长流，上下二唇哆颤着磕碰不止，已然是悲亢得欲语难出了！
刚刚那一剑霍然抬手刺出，虽则梅劲芳极悲狂怒之下，一蹴而就，却也不过剑尖只将花掌门的额前表面，压凹了毫许而已，丝毫未见有半点殷红溅出。不论手法、方位、力道，无一不拿捏的分微不差、恰到好处。就此可见，梅劲芳的剑艺功底，当下已然臻至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当前，花掌门更已泪痕满脸，大颗大颗的泪珠儿，仍在涟涟不绝的直往下跌。更何况他凭任了一把精光濯眼的长剑，贴尖不离的直戳在他命玄眉心上，虽已感到了那森森的冰寒之意，侵肌浸骨而来，竟也似丝毫不以为意一般！
再瞧紫嫣，亦也如是一般，烛光映衬著她欺雪玉白的脸颊上面，晶晶莹莹的，宛如一朵带雨梨花一样的楚楚动人！方才梅劲芳的那一剑，着实教她大吃一惊！而眼下厅中的境况，也当真凶险到了极点。紫嫣内心早已怦怦直跳，不胜惊骇！她不动声色的轻挪向前，意欲先把芳哥手中的一剑拦下再说，可方才踏出两步，就已被侧对着她的父亲发觉，给暗中摇手阻住了。
花掌门抬眼瞧着剑锋上濯目的银辉，已不似先前一般的战颤不已了，心知芳儿亢愤难平的心绪，也正随之慢慢地回落。于是，他尽量放缓柔声的继续说道：“自从大哥夫妇双双殉节罹难以后，我便把你抱回了山庄教义抚养……”
第一章5
“近来，大哥因见我多时不肯挂面，行径古怪，本以有点疑心，再被花贯这般处心积虑、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一番言辞所激，焉能不当场勃然？随后，他当即便携了兵刃前来山庄，立斥于我。”
“我深晰大哥的为人，他虽是一位胸襟坦坦荡荡的磊落君子，却也尤为急公好义、性如烈火，平生最是见不得的就是像我这般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而我当时一闻之下，立使便知他是蒙受了那恶贼花贯的挑唆撺掇了。于是，我是再三的诚心致歉，尽其所能的温婉肯释，原意是想暂先消解了他的一时雷霆之怒，而后定然再把我的过亏弥足，或许犹可挽回一些我俩意气相投的兄弟之情呀！但大哥他，当时却只是一顾的充耳不闻啊！到后来，反而是我愈说愈僵，终了还是动起了手来……”
“看到大哥他，拔剑相向。我当场也已惊惶不已、手足失措！蓦地，又晃见那如雪般的剑芒，已如风斩至。我也只好惊慌不迭的趋避闪退……那时，我的内心对大哥怀有深愧之情，直不敢以一招半式抬手抵架，且自处处留神谨慎、小心翼翼，惟恐自己一着鲁莽，冲撞的大哥更加得恼羞成怒……”
“只因大半载来于凤翔峰峰顶之上，我俩把臂来来回回的推演切磋招式，何只千遭万回之多，早已将各自的手法路数烂熟于心中，所以此番复又动起手来，我虽未曾还招抵挡，倒也勉强躲脱得开、自保有裕。”
“而今忆来，那日大哥定是恼我空手赤拳的比斗，反将误会于我是故意的狂妄托大了！他一时抢攻不下，斗地怒火更炽，一袭长剑更加舞得寒光闪闪、密似泼雨。我则一见之下，心中益发的惶恐不安、不胜惊骇！一壁倾尽全力在他那霍霍吞吐的剑锋缝隙里左支右绌，一壁仍自毫不敢歇气的竭力解说着。”
“其实，是我哪里懂得大哥的心境啊！他当际已然怒不可遏，以至心智都有一些迷失了。一阵泼风疾电的急攻之下，我当时也已绝难躲避得开了，就见他纵身一剑急矢而来，白衣鼓荡、剑尖乱颤，挟带着阵阵尖锐的破空之声，俨然已封住了我周遭前后的所有出路，而直取我的上身数处要害而来。当遭如此神奥凌厉的一式‘神龙矫夭’之下，我也只好两眼一闭，立等待毙了！但紧跟着耳际响起了‘刷、刷’两声，大哥旋又乱挥乱斩过来的两剑。反倒把先前一式的境意给打乱了。我下意识得从露出的破绽处矮身滚落，虽则狼狈不已，却总算侥幸逃过了一命。然未当我吁一口气，惊魂稍定之际，就见大哥平扫而出的那一剑，一推一带，圈刃回转，雪芒影乱的尽处，居然迎着他自己的颈中要害，直斫了下去……”
“大哥，即这般于无边狂怒的意乱情迷之下，自戕身陨了！”
花掌门将先前一段激烈争逐的场景说来，语速急若连珠、快愈抢拼！而到得终了之际，他也不由得颤咽无声了。而就在花开盛话语到梅逸雪忽施怪招，圈转长剑自刎而去的紧要关口，锦绣大厅中突然“啊！”的一声惊呼响起。原是紫嫣直听得毛骨悚然、凶险无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悸，这才忍不住冲口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咤。而再瞧当前的梅劲芳，更已直骇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讷讷的状似痴傻一般了。
锦绣大厅当中，花开盛也已嘶哑不堪，而又似乎不知疲倦的语声，复又响了起，道：“看着从大哥颈中喷溅而出的鲜血，溢飞四散开来，染红了他身上如雪一般的长衣，同时，也染红了我的双眼……”
“我那刻的心境，当真是如遭电轰雷殛、天崩地裂一般呀！如此浑浑噩噩的半晌后，方始才能魂知神醒过来。可一经睁开双眼，又见到大哥的尸身横陈于我面前，我当下的心中，端的是千般的懊恼！万般痛恨……可如今事已至此，又济得了何事呢？伏地大哭了一场后，我慌忙急命家人准备停当了一切的棺柩装殓事仪……”
“当我服缟、负刃、扶灵跪匐于竹屋前时，内心就已然毅下要抵死承受大嫂任意发落的决心了。然当玉蓉听闻我将大哥惨死的前因始末泣述而来后，她当即也已瘫软倒地，啜泣无声了！但她委顿的情形，那时也不过稍怠了片刻而已，便又旋即跃身而起，紧跟着，她猛地从我的背上炒出利剑，径直朝了我的颈上头颅，直斩下来……”
“见此情景，我心中反而轻松了许多，暗中长叹一声，不自禁得面露微笑，只待垂目就死！”
“然而，玉蓉的那一剑，那时竟未当真斩脱下来，她只是遗剑啄顶后，便即收手不前。我只感觉头顶上一凉，却并没有任何疼痛之感，不禁心中大为诧异，方一睁开双眼，正迎上大嫂泪眼朦胧中射来的两道凌厉目光，只使我得心神顿觉一震！慌忙又垂首了下来。而后，但听得大嫂悲痛欲绝的声音，先是把我与大哥之间，以往的种种情谊，一一详陈。继而，她又音容俱厉，将我近来所犯的全部罪过，列列唾斥。她时而悲极而泣、怒声呵责，时而音容并切、颤语深询，直数落得我是羞惭不尽、无地自容呀！”
“即为这般，大嫂一直呵斥到了日落西沉，她始因心中悲痛过度，忽然昏死了过去。”
“我垂泪堕首，猛地晃见大嫂的身影正在缓缓委斜，急忙挺身站起，一把将她扶住，赶忙送回房中让她稍事休息。那时，屋中的床畔还有芳儿，他尚独自呆于襁褓当中，久不哺乳，早已呱呱嘶啼不止……”
“大哥尸骨未寒、大嫂人事不省、屋中尚有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那般情景，我至今忆来，都还直觉凄恻已极呀！当时，送还大嫂回房中后，我原本是想当即回返庭院，立时横剑谢罪当场的，可见到这般的情形后，怎又不使我担惊起他们孤儿寡母往后无以继日的艰辛呢？因此，我当前又是左右为难，又是彷徨无计呀！而后，翻思复忖多时，方才艰难做出了决定，咬牙暗道：‘不若暂且留着戴罪之躯，残延苟活一时，以待来日服侍他俩母子的生计周全，将来等到芳儿稍大以后，再将两家的绝学尽数传他，也算稍报一些我对大哥的忏悔之情，再图一死也罢！’”
“可万没成想啊！玉蓉……竟也这等的刚烈！那时顾自醒转后，趁我胡思乱想不觉之际，她悄悄起身踱来门外，居然就那么一头撞上大哥盛殓其内的灵柩之上……即也这般追随他一同前去了。”
梅劲芳听闻及此，再也按抑不住心中的焦悲狂怒，但听“锵啷！”一声金铁交鸣，利剑拔鞘而出，刷的一道寒光闪过，剑尖便直掼来了花开盛的额宇眉心之上。再瞧梅劲芳双眼之中怒焰腾迸，脸颊之上两道痛泪长流，上下二唇哆颤着磕碰不止，已然是悲亢得欲语难出了！
刚刚那一剑霍然抬手刺出，虽则梅劲芳极悲狂怒之下，一蹴而就，却也不过剑尖只将花掌门的额前表面，压凹了毫许而已，丝毫未见有半点殷红溅出。不论手法、方位、力道，无一不拿捏的分微不差、恰到好处。就此可见，梅劲芳的剑艺功底，当下已然臻至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当前，花掌门更已泪痕满脸，大颗大颗的泪珠儿，仍在涟涟不绝的直往下跌。更何况他凭任了一把精光濯眼的长剑，贴尖不离的直戳在他命玄眉心上，虽已感到了那森森的冰寒之意，侵肌浸骨而来，竟也似丝毫不以为意一般！
再瞧紫嫣，亦也如是一般，烛光映衬著她欺雪玉白的脸颊上面，晶晶莹莹的，宛如一朵带雨梨花一样的楚楚动人！方才梅劲芳的那一剑，着实教她大吃一惊！而眼下厅中的境况，也当真凶险到了极点。紫嫣内心早已怦怦直跳，不胜惊骇！她不动声色的轻挪向前，意欲先把芳哥手中的一剑拦下再说，可方才踏出两步，就已被侧对着她的父亲发觉，给暗中摇手阻住了。
花掌门抬眼瞧着剑锋上濯目的银辉，已不似先前一般的战颤不已了，心知芳儿亢愤难平的心绪，也正随之慢慢地回落。于是，他尽量放缓柔声的继续说道：“自从大哥夫妇双双殉节罹难以后，我便把你抱回了山庄教义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