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守灵（1）
高小茶赶忙压低声音，“就这么放3天？”
姑姐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可是……”
高小茶看看头顶上的太阳。
g省的天气一向炎热。
这几天虽然还不到夏天，但是温度并不算低。
作为一个标本师，高小茶非常清楚温度对尸体的影响。
她看了一眼没有采取任何降温措施的阿嬷的遗体。
这个天气，大概等不到三天，明天可能就会出现味道了。
姑姐轻轻晃了晃头，“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再热的天也得放着。”
她看了一眼高小茶，“你放心，三天后就会入棺了。”
见高小茶不再说话，她便开始张罗着给阿嬷守灵的事情。
照规矩来说，守灵是直系亲属来做。
阿嬷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儿子是高小茶的父亲，已经去世，只能由高小茶代替。
而女儿就是高小茶的姑姐，她家里还有两个儿子，跟着她一块儿守灵。
阿美他们就负责在外面招呼亲友和来做法的道士。
高小茶跟着估计和两个表弟进了客厅。
阿嬷的遗体正对着客厅的正门。
从门口走过，就能看到她。
两个表弟大概也是第一次自己守灵，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有些局促。
也不太敢看向坐在大厅中间的阿嬷。
虽然阿嬷在世时对他们很好，但对于死亡的敬畏让他们还是不敢直视。
姑姐坐在阿嬷一旁。
她的眼眶通红，泪水也不时滑落脸庞。
哥嫂很早就带着高小茶去了别的城市，一家子全靠姑姐支撑。
她与母亲的感情向来亲厚。
不过这次母亲走得并不算太仓促，一直在病榻缠绵。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今母亲去世前也盼到了心心念念的孙女，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她这般想着，心里便好受了不少。
高小茶有些不忍，走到姑姐的身边，双手扶上她的肩头。
姑姐没有回头，只是抬手覆上肩上的那双手。
她絮絮叨叨地，跟高小茶说起了阿嬷在世的事情。
姑姐的口音很重，混着鼻音让高小茶听不太清楚。
但她也能感受到姑姐的悲伤。
那情绪带着让她也哽咽起来。
先前对于老家守灵的震撼，此刻已经逐渐消去，漫上心头的，是对阿嬷深深的怀念。
阿平和另一个表弟阿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上也带着几分想念。
听了半天自己母亲的念叨，便开始问起了高小茶的事情。
这个表姐他们几乎没见过。
大一点的阿平还好，前几年高小茶回来的时候，还见过一两次。
阿礼很早就离家住校生活，每次都错过了与高小茶的见面。
于是对这个表姐充满了好奇。
“阿茶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嗯，我吗？”
高小茶抹抹眼角，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是做标本的。”
“标本？就跟我们在博物馆看到的那样？”
阿礼停下一直踢着椅子腿的脚，有些兴奋地问到。
“对，就是那种标本。”
“啊？那不是死人也能做？”
他性子跳脱，年纪也有些小，说话有些不经大脑。
倒是旁边的阿平立时打断了他，“你在阿嬷面前瞎说什么呢？”
阿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阿嬷鞠了个躬，以示歉意。
高小茶没说话，只是看向阿嬷的遗体。
很快有人给他们送来了纸钱，火盆和孝服。
守灵正式进入了章程。
推推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高小茶耳畔插着一朵纸做的小白花。
衣服也已经换成了白麻的孝服。
几人跪在阿嬷的旁边，一点一点地烧着金银纸钱。
火光在高小茶的眼睛里跳动，她跪在那里呆呆地发着神。
她跟阿嬷相处的时光实在太短暂了。
此刻想要细细回忆与阿嬷的点点滴滴，却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映像。
她叹口气，抬眼看向已经开始慢慢有些僵硬的阿嬷。
她还记得阿嬷的笑容。
温暖的，包容的。
在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是阿嬷扶着她站起来。
一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先吃饭吧！”
阿美的声音在客厅外响起。
高小茶连忙用手背抹去眼泪，转头看过去。
就见阿美端着大盘子，上面是一些饭菜。
却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唤着他们。
阿平和阿礼站起来，接过食物，端到一旁的桌子上放好。
“阿茶，过来吃饭吧。”
“对啊，阿妈来吃饭吧。”
阿礼也叫着姑姐。
高小茶伸手想要把身边跪着的姑姐扶起来。
姑姐却摇摇头，说：“我不吃了，我没有胃口……”
三人面面相觑，只能走到一边吃起来。
“老家的习俗里，每个人去世了都要这么坐三天吗？”
高小茶小声地问到。
阿平点点头，“对的，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只要人一走，不管在哪，不管时间，都要立刻把人带回来，请出太师椅后，坐上三天。”
高小茶闻言摇摇头，有些不能理解，“可这天气这么热，三天，怎么能放得下来？”
阿礼显然也有些不以为然，“对啊！我也这么觉得。可是阿妈他们总说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能坏了。”
他眼珠转了转，凑近高小茶的耳朵：“阿嬷这还算好的了，我记得前两年古叔出了车祸，还是被拉回来放客厅。可是车祸太严重，古叔那样子吓坏了好多人。”
他摇头晃脑，“这些旧俗啊，迟早应该去掉。”
阿平啧了一声，显然对弟弟的多嘴有些不满。
“你知道什么！这些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哪是你说去就能去的！你别在这瞎说。”
阿礼噘了噘嘴，没有再说话。
高小茶也没什么胃口，随意刨了几口饭菜，便搁下了筷子。
“阿茶，你不吃了？”
阿平见她准备下桌子，便问了一声。
“嗯，我去看看姑姐。”
她冲两兄弟点点头，便转身走开了。
绕过屏风，姑姐还跪在垫子上，一点一点地烧着纸钱。
高小茶跪在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一沓纸钱。
“你吃好了？”
姑姐的声音有些沙哑，如同枯了很久的土壤一样，裂出一条一条的裂缝。
“嗯，姑姐，你去吃吧。”
“不了，我，不吃了……唉。”
姑姐又叹了一口气。
天色渐渐暗下来，客厅里的灯已经亮起。
天井那边传来嘈杂的人声。
高小茶跪在客厅里，只能飘飘渺渺地听到一点，仔细听来却不是很真切。
一切仿佛梦一场。
姑姐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可是……”
高小茶看看头顶上的太阳。
g省的天气一向炎热。
这几天虽然还不到夏天，但是温度并不算低。
作为一个标本师，高小茶非常清楚温度对尸体的影响。
她看了一眼没有采取任何降温措施的阿嬷的遗体。
这个天气，大概等不到三天，明天可能就会出现味道了。
姑姐轻轻晃了晃头，“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再热的天也得放着。”
她看了一眼高小茶，“你放心，三天后就会入棺了。”
见高小茶不再说话，她便开始张罗着给阿嬷守灵的事情。
照规矩来说，守灵是直系亲属来做。
阿嬷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儿子是高小茶的父亲，已经去世，只能由高小茶代替。
而女儿就是高小茶的姑姐，她家里还有两个儿子，跟着她一块儿守灵。
阿美他们就负责在外面招呼亲友和来做法的道士。
高小茶跟着估计和两个表弟进了客厅。
阿嬷的遗体正对着客厅的正门。
从门口走过，就能看到她。
两个表弟大概也是第一次自己守灵，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有些局促。
也不太敢看向坐在大厅中间的阿嬷。
虽然阿嬷在世时对他们很好，但对于死亡的敬畏让他们还是不敢直视。
姑姐坐在阿嬷一旁。
她的眼眶通红，泪水也不时滑落脸庞。
哥嫂很早就带着高小茶去了别的城市，一家子全靠姑姐支撑。
她与母亲的感情向来亲厚。
不过这次母亲走得并不算太仓促，一直在病榻缠绵。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今母亲去世前也盼到了心心念念的孙女，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她这般想着，心里便好受了不少。
高小茶有些不忍，走到姑姐的身边，双手扶上她的肩头。
姑姐没有回头，只是抬手覆上肩上的那双手。
她絮絮叨叨地，跟高小茶说起了阿嬷在世的事情。
姑姐的口音很重，混着鼻音让高小茶听不太清楚。
但她也能感受到姑姐的悲伤。
那情绪带着让她也哽咽起来。
先前对于老家守灵的震撼，此刻已经逐渐消去，漫上心头的，是对阿嬷深深的怀念。
阿平和另一个表弟阿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上也带着几分想念。
听了半天自己母亲的念叨，便开始问起了高小茶的事情。
这个表姐他们几乎没见过。
大一点的阿平还好，前几年高小茶回来的时候，还见过一两次。
阿礼很早就离家住校生活，每次都错过了与高小茶的见面。
于是对这个表姐充满了好奇。
“阿茶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嗯，我吗？”
高小茶抹抹眼角，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是做标本的。”
“标本？就跟我们在博物馆看到的那样？”
阿礼停下一直踢着椅子腿的脚，有些兴奋地问到。
“对，就是那种标本。”
“啊？那不是死人也能做？”
他性子跳脱，年纪也有些小，说话有些不经大脑。
倒是旁边的阿平立时打断了他，“你在阿嬷面前瞎说什么呢？”
阿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阿嬷鞠了个躬，以示歉意。
高小茶没说话，只是看向阿嬷的遗体。
很快有人给他们送来了纸钱，火盆和孝服。
守灵正式进入了章程。
推推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高小茶耳畔插着一朵纸做的小白花。
衣服也已经换成了白麻的孝服。
几人跪在阿嬷的旁边，一点一点地烧着金银纸钱。
火光在高小茶的眼睛里跳动，她跪在那里呆呆地发着神。
她跟阿嬷相处的时光实在太短暂了。
此刻想要细细回忆与阿嬷的点点滴滴，却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映像。
她叹口气，抬眼看向已经开始慢慢有些僵硬的阿嬷。
她还记得阿嬷的笑容。
温暖的，包容的。
在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是阿嬷扶着她站起来。
一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先吃饭吧！”
阿美的声音在客厅外响起。
高小茶连忙用手背抹去眼泪，转头看过去。
就见阿美端着大盘子，上面是一些饭菜。
却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唤着他们。
阿平和阿礼站起来，接过食物，端到一旁的桌子上放好。
“阿茶，过来吃饭吧。”
“对啊，阿妈来吃饭吧。”
阿礼也叫着姑姐。
高小茶伸手想要把身边跪着的姑姐扶起来。
姑姐却摇摇头，说：“我不吃了，我没有胃口……”
三人面面相觑，只能走到一边吃起来。
“老家的习俗里，每个人去世了都要这么坐三天吗？”
高小茶小声地问到。
阿平点点头，“对的，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只要人一走，不管在哪，不管时间，都要立刻把人带回来，请出太师椅后，坐上三天。”
高小茶闻言摇摇头，有些不能理解，“可这天气这么热，三天，怎么能放得下来？”
阿礼显然也有些不以为然，“对啊！我也这么觉得。可是阿妈他们总说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能坏了。”
他眼珠转了转，凑近高小茶的耳朵：“阿嬷这还算好的了，我记得前两年古叔出了车祸，还是被拉回来放客厅。可是车祸太严重，古叔那样子吓坏了好多人。”
他摇头晃脑，“这些旧俗啊，迟早应该去掉。”
阿平啧了一声，显然对弟弟的多嘴有些不满。
“你知道什么！这些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哪是你说去就能去的！你别在这瞎说。”
阿礼噘了噘嘴，没有再说话。
高小茶也没什么胃口，随意刨了几口饭菜，便搁下了筷子。
“阿茶，你不吃了？”
阿平见她准备下桌子，便问了一声。
“嗯，我去看看姑姐。”
她冲两兄弟点点头，便转身走开了。
绕过屏风，姑姐还跪在垫子上，一点一点地烧着纸钱。
高小茶跪在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一沓纸钱。
“你吃好了？”
姑姐的声音有些沙哑，如同枯了很久的土壤一样，裂出一条一条的裂缝。
“嗯，姑姐，你去吃吧。”
“不了，我，不吃了……唉。”
姑姐又叹了一口气。
天色渐渐暗下来，客厅里的灯已经亮起。
天井那边传来嘈杂的人声。
高小茶跪在客厅里，只能飘飘渺渺地听到一点，仔细听来却不是很真切。
一切仿佛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