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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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夜半偶遇

    齐晖一直想去找七叔。

    他对七叔说的那句话十分在意。

    “老七”。

    这个称呼只有警队里的老人才知道对齐晖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的师傅,偶像,也是他的领路人。

    他努力回忆着那个七叔。

    不太像,又好像有些像。

    老七离世的时候,才四十多岁。

    虽然过度地操劳,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一点。

    但是一直以来从没间断的运动锻炼,让他看起来绝不会是那种油腻腻的中年人。

    他眼角的皱纹,有些沧桑,但偶尔闪过的眼神却是精光。

    老七出事那天,他们师徒俩正在追查一个杀人碎尸的案件。

    他们到了其中一个嫌疑人的家里。

    进入房屋里的时候,房里没有一个人,两人明显觉得不对劲。

    但是都没有多想。

    走到一条短短的走廊上,有三扇门。

    老七示意两人分开搜查。

    这很正常,他们配合十分默契,经常遇到这种分开搜查的情况。

    齐晖进了第一扇门,而老七则走向了尽头那扇门。

    第一扇门里没有任何人,是个书房。

    齐晖翻看了一下桌子上放着的东西,却发现桌子上的本子上写着的,全是化学公式。

    他心里有些不安。

    急急忙忙想退出来,就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轰”!

    整栋楼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齐晖也被震翻在地。

    短暂地眩晕之后,齐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耳鸣声充斥大脑。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起了独自搜查的老七。

    走廊上已经硝烟弥漫,烟雾厚重,还十分呛鼻。

    即使不是炸弹专业的人才,齐晖也能分辨出这是硫磺的味道。

    他看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里面,一直冒出滚滚的浓烟,还有火光蹿出。

    “老七!!”

    这是齐晖最后的记忆。

    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白色的屋顶。

    警局的领导面色沉重地告诉他,老七已经殉职了。

    嫌疑人,哦,不,现在已经可以称为凶手了,在尽头的房间里安装了一个威力巨大的炸弹。

    老七进入的时候,他正坐在面对着门口的沙发上。

    根据炸弹爆炸时间和齐晖的回忆,两人似乎有进行一个短暂的交流。

    不知道为什么,老七并没有把近在咫尺的齐晖叫过去。

    或许那时候,他已经看到了炸弹的存在。

    为了保全齐晖,他选择了独自与凶手周旋。

    然后,炸弹爆炸。

    齐向国殉职。

    齐晖并没有看到齐向国的尸体。

    因为炸弹威力太大,两个人几乎被炸得粉碎。

    只有一些残肢供法医检验。

    但是作为当事人,齐晖很清楚,如果老七真的在那个房间里,就绝没有活着的可能了。

    就算活着,也不可能变成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头呀!

    这才过去多少年!

    所以,那个自称老七的老头,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师傅。

    可是……

    齐晖想起那家药行的奇特。

    那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理解的存在,会不会……

    会不会已经死去的老七,在那家药行里活着呢?

    一旦出现了这个想法,齐晖就越发地坐立不安了。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生了根一般,不断地成长。

    从一颗小小的种子,逐渐发芽,迎着风,越发茁壮。

    明明知道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但是,万一呢?

    齐晖被这个想法折磨地不能入眠。

    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冯嘉年打趣他,有案子的时候精神十足,没案子了倒整个人都颓废了。

    齐晖没有解释。

    他自己都还搞不清状况,贸然说出口,大概会被直接当成疯子。

    他准备先去找那个老头。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连着几天在药行门口等待,却一直没见开门。

    这是不打算做生意了?

    齐晖在巷口徘徊。

    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偏偏药行开张的时间都是午夜,他想找个路人帮忙都很难。

    大半夜的,任谁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拦下来都觉得心里慌得很。

    今天晚上,齐晖又照例来药行门口守着了。

    一踏进巷口,整条巷子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隔绝开来。

    巷外疾驰而过的车辆好像突然消了音。

    什么都听不见了。

    齐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沉稳,不慌不忙,好似胸有成竹。

    他顿了一下,忍住了回头看的想法,还是坚定地往前面走去。

    夜已经很深了。

    天空的颜色从深蓝逐渐变成墨黑。

    分不清是黑压压的云层,还是什么,将齐晖头顶上被古旧砖墙分割成长条状的那一块天,衬得格外阴沉。

    齐晖抬头看了一眼。

    白天的时候,还是一个大晴天,天气很好,云朗风清。

    此刻,黑幕一般的天空上,竟是连一颗光亮的星星都看不见。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风?

    齐晖又一次站住了脚。

    虽说小巷四通八达,但是这样一条蜿蜿蜒蜒看不清前路的小巷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风?

    他心里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呵。”

    齐晖突然笑了一声。

    静寂的巷子里,他的笑声好像是一根针,蓦然落在了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呵。”

    这一次,齐晖笑不出来了。

    他很肯定自己只笑了一声,那,刚才那声,是什么?

    回音?

    齐晖咽了口口水。

    心里有些毛毛的。

    药行的灯笼就在前方了,风吹得灯笼轻轻晃悠,好像在朝他招手。

    齐晖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怎么这时候想象力丰富起来了。

    又不是小学写作文!

    定定神,他正准备迈出下一步,就突然听到了咔嗒咔嗒的脚步声。

    咔嗒,咔嗒。

    声音缓慢而清晰,从他身后,一点一点地走近。

    那声音仿佛踩在齐晖的心尖尖上一样,随着距离越近,齐晖心里那种被什么东西抓紧的感觉越是明显。

    他没有继续移动。

    而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在等待猎物出场。

    咔嗒,咔嗒。

    脚步声已经到了他身后。

    “呵。”

    又是一声轻笑。

    那笑声轻飘飘的,听起来是个年轻的女人,却莫名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脚步声在齐晖身后停了停。

    齐晖能感觉到那个女人就站在他身后,灼灼的目光好似要将后背烧出一个洞来。

    时间过了好像很久很久,咔嗒咔嗒的脚步声又重新响了起来。

    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齐晖的身侧飘绕出来。

    那味道有些像庙堂里烧的香烛,带着淡淡的烟灰味。

    女人聘聘婷婷地与齐晖擦肩而过。

    齐晖微微低头,就见一把油纸伞从自己的肩旁游过。

    那个女人举着一把黑色的伞。

    当然,巷子里太黑,就算是别的颜色,齐晖也认不出。

    伞面上什么花纹都没有。

    很快,女人已经走到了齐晖身前。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旗袍,上面好似用金色的线绣着花,裹着边。

    有流光从金线上一闪而过,印入了齐晖的黑眸。

    已经快要入冬,天气已经变得有些寒。

    可这个女人却像感觉不到寒冷一样,穿着并不能抵御寒风的无袖旗袍。

    如瀑般的长发,烫成妖娆的卷发。

    齐晖甚至可以想象,没有看清的女人的脸上,那抹红唇一定噬魂夺魄。

    如果不是在这个地方,又有一个诡异的相遇,齐晖觉得自己一定会为这个女人的风情所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