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少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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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聆秘偶遇

卓勇哼了一声,不再理睬她,快步向前走去。

    那婢女不像她口中所说的会点微末功夫,脚程竟出奇地快,无论卓勇怎么摆脱,始终在后不即不离地跟着。只要卓勇回头一望,必在数丈外看到她紧追慢赶的样子。心下疑窦顿起,故意身形一晃,藏在拐弯处,待她来到忽地一鞭向她腰间缠去,那婢女似乎吓了一跳,但应变能力极强,身形急闪,堪堪避了过去。

    卓勇见她能避过自己一鞭,已是吃惊,暗忖她功夫不弱,第二鞭接着向她肩头拂去,那婢女不及张口询问,双脚一错,姿式美妙地向后滑开两丈之远,饶是如此,肩头仍被卓勇卷下一片衣衫来,露出雪白的皮肤,瞬间高高肿起紫黑疹人,显是受伤不轻。那婢女痛得流出泪来。

    卓勇收鞭向她喝道:“快走,若还敢跟来,决不轻饶!”

    那婢女却扑通向他跪下,抽泣道:“我跟你并无恶意,实是不敢回去,那夜凝宫惩罚起下人来,当真生不如死啊!”

    卓勇正要发火,忽听一个嘹亮震人耳膜的声音呵呵笑道:“不错,幻晴你这贱婢,竟敢私自放人,现下跟我乖乖地回去受罚,这位忘恩负义的相公也得随我面见宫主,听他老人家示下。”

    幻晴听到这声音已吓得面无血色,当即不顾一切地向卓勇扑去,仿佛溺水之人发现了救命草一般。但奔到中途,便听“嗤嗤”几声暗器破空而至,一下子将她击倒在地,卓勇见那暗器竟是几片树叶,吃惊非小:这人飞叶伤人,显是内力浑厚之极,看来是一大劲敌。

    正凝视戒备,忽见一大把树叶如飞蝗般向自己周身打来,当即挥鞭如风,将其全部击落,只听那人干笑了一声,笑声如鬼呜咽,甚是难听。

    接着那人赞了句:“不错,有两下子。”人随声落,一个矮胖的身影从天而下,有如飞鸟落地,迅捷无声。

    卓勇见他身形十分臃肿,脸上肥肉横生,不动自颤,一颗硕大的头颅光溜溜的如同和尚一般,端的肠肥脑满,令人生厌。再看其装扮亦是随随便便,身披一件敞怀麻衣,左手提溜着一长串酒葫芦,脚下汲着一双草鞋,正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自己。

    卓勇心知愈是这等不伦不类之人武功愈高,适才业已显露了一手,更是不可小觑,当下不敢托大,抱拳道:“阁下想必是夜凝宫的人,夜凝宫于我有恩,我怎敢相忘,在下走得仓促,实是事急所逼,异日自当前来报恩。是以“忘恩”二字原字奉还;这负义二字更是无从谈起。”

    那人吃吃笑道:“你倒说得轻巧!为救你我家公子费尽心神,你拍拍屁股就走人,屁也不放一个!临走还拐带我家小姐最得力的一名贱婢!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幻晴在旁插口道:“不是这样的,大管家!是奴婢自愿跟随这位相公的。”

    那人显然怪她多嘴,蓦然大嘴一张,一口浓痰向她面门疾射而出,眼看那恶心的东西即将弹上,忽地银光一闪,卓勇长鞭已展,将幻晴拦腰带起,闪电般拉到自己怀里,将她挟在腋下,如飞向前奔去。

    那人怒吼一声,有如咆哮的猛狮,呼呼跟来。

    他人又矮又胖,形如冬瓜,奔跑起来,恰似个肉球在地上翻滚一般,加之葫芦相撞之声不绝于耳,声势吓人,与他落地之时截然相反,大有飞沙走石之感。

    卓勇提气疾奔,但他重伤新愈,力气不济,又夹带一人,时间一长,渐感吃力。

    那人却声势迅猛,奔过之地,尘土飞扬,嘴里又发出嗬嗬之声,真如一头猛兽在追赶猎物一般。

    幻晴突然吓得失声尖叫,原来她一回头,恰与那人四目相对,见那人呲牙咧嘴,好像要吃了她一样,脸上颤肉剧烈地跳着,更是神情可怖。

    那人嘿嘿一笑,伸手向她探来,幻晴惊惧之下,紧紧闭上眼睛,只听“嗤啦”一下裙摆被他扯下一大截来。幻晴也随之发出一声尖叫,正想着这下完了,已被他追上,只怕二人联起手来,亦打不过他。

    那人似乎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并不急于抓住二人。只管嘻嘻哈哈地吓唬幻晴,将她骇得尖叫连连。

    卓勇对这一切,却是充耳不闻,脚下不停,奋力前奔。

    那人戏弄了一阵,感到兴味索然,忽地探手来抓幻晴的小腿,卓勇急忙提气一纵,掠出数丈之远,那人便抓了个空。

    便在此时,倏地左侧树林内冲出两匹马来,卓勇正想夺马而逃,忽听马上一人粗声叫道:“前面可是卓兄么?”

    卓勇听这声音熟悉之下大有关切之意,便知是友非敌,不及答话,折身向来人奔去。又听得一个如同金属相擦的声音欢然叫道:“果真是卓兄!后面追卓兄的那怪物必非好人,卜二哥,你说怎么办?”

    这二人正是卜艮、舵随风。原来他二人待含昭一走,亦起身向古氏父子告辞,及至追随含昭等人时,却不见了其去向,于路连问几人都不知,慌忙追出城外,仍不见其影踪,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惆怅:

    含大哥明明随那些白衣人步行而出,并未乘马或坐车,即使脚程再快,也不可能一霎时便无影无踪。更何况对于一个虚弱之人,益发觉得诡异难测。

    这二人在外转悠了一日,一无所获,又不愿再回到“比邻斋”,只得找了个小店暂住一晚,次日二人结账动身之时又发生意见不合:卜艮坚持去林海找莫大侠,舵随风却担心独孤老人不乐意,再将二人毫不留情地赶出,打算隔段时间去拜访比较好;并言道自己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就在附近,先前顾虑到云波月一事,意恐再给这位朋友带来麻烦,方才绝口没提,不去打搅。现下看来,与其去林海自讨没趣,不如去找这位朋友来得痛快。

    卜艮却是驴脾气,怎么也不同意,并放马加鞭直奔林海之路,舵随风没奈何,只得在后无精打采地跟着。

    岂知二人于半道在茶棚喝茶歇息时,竟来了几个九龙帮的人,也下马买茶喝。二人慌忙转过背去,幸好二人因天热,都戴了头笠遮凉,那几人只顾喝茶,并未发觉。

    忽听其中一人不满地嘟哝道:“天这般热,咱们马不停蹄地赶路,连坐一坐的功夫都没有,这不是要人的命么?”

    另一人接话道:“你莫抱怨,等咱们老大成了帮主,咱们还不是跟着扬眉吐气,吃香的喝辣的!”

    先前那人道:“就不知水叮咚那妮子死透了没有?老大见不到她的尸首,总觉心神不安,咱们一路找来,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莫非她被那随后而至的人救了去?”

    后者道:“咱们只管前去寻找,若真的找不到,咱们尽力了,老大也无话可说。”

    这几人喝完茶,又匆匆忙忙地翻身上马往前去了。

    卜舵二人听出了些端倪,知道帮中有人叛变,意欲除了水叮咚这块绊脚石,名正言顺地成为一帮之主。此人如此胆大妄为,必在帮中有一席之位,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副帮主张泽成身上。

    二人正闲来无事,乐得找事做,又觉得事关重大,事不宜迟,决意立时返回“比邻斋”向水叮咚说明目前形势,以便让她加以戒备。

    二人正在返回途中,恰好看到那形似卓勇的背影挟着一女一晃而过,卜艮眼尖,忍不住冲口而出,叫了起来。

    及至听到舵随风问他怎么办,不由热血上冲,脱口骂道:“他娘的,吃我一杖!”挥杖下马,咚地一声落下地来,抡起手中木杖向翻滚之人夹头夹脑地打去。

    那人突遭这一阵急如雨点的攻击,虽打他不着,倒也不得不顿住身形,双臂如长猿,听声辨形,向前疾探而出,轻轻巧巧地将卜艮木杖夺了过去。“啪”地一声拗为两截,扔在地上,双眼望上,嘴里骂道:“敢挡爷的路,真是找死!”

    双手箕张,径往卜艮当胸抓来。卜艮显然不是此人对手,危急之时,只见一道白影风吹一般降落到二人中间,任由那人去抓。

    那人一抓之下,便觉触手处软绵绵地好似一团棉花,心下吃了一惊,这白影之人便趁他讶异缩手之际,双掌交错,接连拍出,打在那人胸脯一堆肥肉之上,却也如同棉花一般,虚飘无形。

    那人呵呵一笑,怪叫道:“打得俺好舒服!再接着打!”

    却听被卓勇抛到马上的幻晴锐声叫道:“相公,他练有童子铁布衫,攻他下盘即可!”

    那人闻言骂道:“吃里扒外的贱婢!待会抓住你,有你好看!”

    卜艮已拾起地上的断杖,准备从后夹击。舵随风还在马上观望,只听幻晴向他急急说道:“那胖子十分厉害,又未走出他的地盘,现下危机四伏,只宜速战速决,否则等那胖子后援一到,我等谁也逃不了此劫。”

    舵随风焉不知她话中之意,嘿嘿一笑,摇头晃脑地说道:“既如此,那还讲什么江湖道义?情势危急,也不得不倚多为胜了,咱四人一齐上吧……”

    他还在喋喋不休,幻晴已瞪了他一眼,飞身下马,飘落到卓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