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剜肉剔骨
那中年道姑红珠闻言非但不瞧，反而转身便走，天地老人急得汗如雨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低声下气，苦苦哀求，就差给她下跪了。
走了一阵，也许是经不住天地老人的软磨硬泡，红珠倏地顿脚回头，面挟寒霜，冷冷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天地老人讪讪一笑，如实说了。
红珠面色更冷，似有不悦。
天地老人察言观色，涎着脸说道：“红珠，你瞧瞧这孩子，保准你会喜欢她的，你看，她小小年纪还来不及结婚生子，便这样猝然死去岂不令人痛惜？”
红珠哼了一声，冷然道：“早死早超生，省得受这人间无尽地苦痛。”
天地老人苦笑道：“话是这么讲不假，但我年近古稀还不想超生哩，何况一个青春刚露头的娃娃？”
红珠忽然怒道：“你不是一向自诩本领高强么？现下求我作甚？”
天地老人面容一端，正色道：“红珠，你岁数业已不小了，应该晓得事情轻重缓急，咱二人的私怨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救人。你说，到底是救与不救？给个痛快，省得我再多费口舌！”
红珠见他突地一本正经起来，颇出意外，怔了一怔，问道：“救怎样？不救又怎样？”
天地老人凛然道：“若你救转她我自此之后便不再浪迹天涯，咱二人长相厮守，我权当你脚前最忠实的一条狗，任你赶也赶不走；若你见死不救，我便将孙女的尸首埋在你眼皮底下，让你时刻受到良心的谴责，日夜不安，追悔莫及，我日后也决不再踏进“美人坞”一步！”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信誓旦旦，红珠虽然眉头紧皱，但脸上忽阴忽晴，显是在作着激烈地斗争。
天地老人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紧张之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红珠被他看得极不自然，忽地顿足道：“罢了，我再相信你一次。”
天地老人闻言满心欢喜，慌忙将含茜娆递给她看。
红珠张眼一看，果觉他所说不虚，人确实可爱得紧，但脸色煞白，气若游丝，身上还发出一股腥臭无比的味道。
忙揭开衣服检视，忍不住就要呕吐，因天气炎热，伤口之处溃烂多时，已经化脓生疽。
此刻再也耽搁不得，红珠在前带路疾奔，天地老人急如星火，紧随其后。
移花公子远远跟在后面，二人早已瞥见他，但此时谁也顾不上理会。
移花公子见二人迂回曲折地奔了一会，倏地便没了踪影，大为惊奇。上前察看时怎么也看不出端倪，无可奈何，索性守株待兔，坐于一边耐心等候。
天地老人随红珠奔进山洞，将含茜娆放于一张案板搭就的简易榻上，这时从洞内迎出一个二十上下的绿衣少女来，天地老人见她容貌俏丽，面相端庄，体态曼妙，文静中不失几分英气，脱口赞道：“怜絮这孩子一眨眼长这么大了！”
这少女是红珠十余年前赌气收养的一名弃婴，那时正值春季柳树飘絮时分，恰巧又在柳树下发现的女婴，红珠触景生情，为她取名柳怜絮，大有爱怜之意。
及至她渐渐长大之时，偶然发现她身体不但文弱，而且多病，红珠便有意栽培她，将自己的武艺慢慢地悉数传授给了她，她本就冰雪聪明，加之练功勤奋，已深得红珠真传，是以她年纪不大，倒有一身惊人的艺业，但那多病之体虽好了大半，还有些许残存在体内根深蒂固，一时无法摆脱。
柳怜絮仔细一看，认出天地老人，又惊又喜，欢然道：“原来是谢伯伯到了。”
天地老人笑嘻嘻地道：“你这丫头，以后可要改口叫师公了！”
红珠啐了一声，也不知是娇羞还是喜悦，脸上飞起两片红云。又怕天地老人看见，慌忙低下头去，佯装察看含茜娆的伤势。
这时柳怜絮早已瞧见榻上的含茜娆，待要开口相询，红珠吩咐她道：“去把我前些日在天山所取的一块寒冰拿来。”
柳怜絮应声而去，不一时，手里端着一个一尺见方地玉盒走了过来。
红珠打开盒子，天地老人凑近一看，见里面放着一块与玉盒差不多大的寒冰，并不溶化，整个完好无损，透着沁凉袭人之气，决非寻常冰块。
天地老人不敢多嘴，在一旁静静等待。
红珠骈出两指，在那冰上轻轻一捏，捏下一块珍珠般大小地冰来，又伸手入怀，摸出一粒红色药丸，掰开含茜娆的嘴，一并喂了下去。
天地老人忍不住问道：“红珠，你给她吃的是什么？”
红珠略带没好气地答道：“放心，反正不是毒药！”
天地老人讨了个没趣，正要离开，忽见红珠起身向他说道：“接下该你动手了！”
天地老人一怔，不解道：“我能做什么？”
红珠向含茜娆伤口一指，道：“你去把那些发臭地腐肉剜出来！好教我上药！”
天地老人犹豫道：“这……我怎忍心下得了手？”
红珠气道：“枉你自称什么“天地老人”！名头怪响亮，人却这样胆小如鼠，江湖朋友若得知，岂不教人笑掉大牙？！”
天地老人被她这一激，瞪眼道：“别说了，把刀子拿来给我罢！”
红珠随即递给他一把牛耳尖刀，天地老人接过颤魏魏地举刀便剜。
红珠在旁慰道：“你放心动手便是，她吃下我的“失魂丹”，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如同睡着了一般，要等到一个时辰之后才会苏醒。除非你在这一个时辰内仍剔不尽烂肉，那便没有法子了。”
天地老人听她这么说，再也不敢有所怠慢，只见他全神贯注，忍着恶臭，一点一点地将那些腐肉尽数剜出，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神情疲惫地站起到洞口透气。
红珠又命柳怜絮将自己的百宝箱拿来，自里面取出一个油布包，一经打开，便有一股刺鼻难闻地气味四散开来。
天地老人奔了过来，见是些淡黄色的粉末，不禁脱口说道：“这不是硫磺粉么？你用它作甚？”
红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明知故问，自是用来救人了。”
天地老人又碰了个软钉子，嘿嘿笑着退到一边去。
红珠将这些粉末尽数撒在含茜娆伤口之上，又喷了些紫色药水，这才用洁净的白布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亦长舒了口气，似有所指地说道：“虽说性命保住了，但残毒业已滞留在体内，仍需神医之类的人物来彻底救治。”
柳怜絮心中一动，脱口道：“师父，您是说风伯伯吗？”
红珠缓缓颔首道：“不错，除却此人，别无法子可想。”
天地老人却甚是激动，嘲讽地说道：“我看他也并无多大地本事，居然号称什么“非我莫愈”，真是大言不惭！既敢夸下海口，为何屡屡挪窝，对那些求助他的人避而不见，是何道理？”
红珠知他醋性大发，也不予理会，恰在此时，忽听洞外一人朗声说道：“堂堂天地老人躲在洞里说他人长短，我已句句听在耳内，虽然所说不差，但我对你背后论他人是非这种行径却是不依的！”
天地老人闻言陡然变色，但随即又宁定心神，反唇相讥道：“背后对他人说长道短确实是我的不对，但你风前舞已来了多时，仍在外鬼鬼祟祟地窃听他人谈话的行径，我小老儿也是不依的！”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一人哈哈大笑着阔步走了进来。
但见此人胡子花白，神采奕奕，面带笑容，似嗔似喜，正是风前舞。
在他身后还有一人，此人风度翩翩，长相俊美，正是死守不离地移花公子。
原来他正在那里枯坐，忽见对面一老者施施然走来，待走到跟前，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默然无语。
移花公子见这老人行走之路径与天地老人相同，心中一动，忙跟了上去，在后不即不离地走着。
幸喜那老人行走不快，脚下虚飘，看样子显然没有丝毫武功，移花公子正暗自庆幸，却见那老者倏地回头向他睁眼嗔道：“你这小伙子，好生奇怪，为啥像条尾巴似地跟在我后面？莫非你是在打我的坏主意么？告诉你，这左近有我的一个好朋友，武功甚是厉害，我只要振臂一呼，她便应声出来，我劝你趁早收了邪念，原路回去万事皆休，不然，你可要吃我那朋友大大地亏了！”
走了一阵，也许是经不住天地老人的软磨硬泡，红珠倏地顿脚回头，面挟寒霜，冷冷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天地老人讪讪一笑，如实说了。
红珠面色更冷，似有不悦。
天地老人察言观色，涎着脸说道：“红珠，你瞧瞧这孩子，保准你会喜欢她的，你看，她小小年纪还来不及结婚生子，便这样猝然死去岂不令人痛惜？”
红珠哼了一声，冷然道：“早死早超生，省得受这人间无尽地苦痛。”
天地老人苦笑道：“话是这么讲不假，但我年近古稀还不想超生哩，何况一个青春刚露头的娃娃？”
红珠忽然怒道：“你不是一向自诩本领高强么？现下求我作甚？”
天地老人面容一端，正色道：“红珠，你岁数业已不小了，应该晓得事情轻重缓急，咱二人的私怨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救人。你说，到底是救与不救？给个痛快，省得我再多费口舌！”
红珠见他突地一本正经起来，颇出意外，怔了一怔，问道：“救怎样？不救又怎样？”
天地老人凛然道：“若你救转她我自此之后便不再浪迹天涯，咱二人长相厮守，我权当你脚前最忠实的一条狗，任你赶也赶不走；若你见死不救，我便将孙女的尸首埋在你眼皮底下，让你时刻受到良心的谴责，日夜不安，追悔莫及，我日后也决不再踏进“美人坞”一步！”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信誓旦旦，红珠虽然眉头紧皱，但脸上忽阴忽晴，显是在作着激烈地斗争。
天地老人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紧张之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红珠被他看得极不自然，忽地顿足道：“罢了，我再相信你一次。”
天地老人闻言满心欢喜，慌忙将含茜娆递给她看。
红珠张眼一看，果觉他所说不虚，人确实可爱得紧，但脸色煞白，气若游丝，身上还发出一股腥臭无比的味道。
忙揭开衣服检视，忍不住就要呕吐，因天气炎热，伤口之处溃烂多时，已经化脓生疽。
此刻再也耽搁不得，红珠在前带路疾奔，天地老人急如星火，紧随其后。
移花公子远远跟在后面，二人早已瞥见他，但此时谁也顾不上理会。
移花公子见二人迂回曲折地奔了一会，倏地便没了踪影，大为惊奇。上前察看时怎么也看不出端倪，无可奈何，索性守株待兔，坐于一边耐心等候。
天地老人随红珠奔进山洞，将含茜娆放于一张案板搭就的简易榻上，这时从洞内迎出一个二十上下的绿衣少女来，天地老人见她容貌俏丽，面相端庄，体态曼妙，文静中不失几分英气，脱口赞道：“怜絮这孩子一眨眼长这么大了！”
这少女是红珠十余年前赌气收养的一名弃婴，那时正值春季柳树飘絮时分，恰巧又在柳树下发现的女婴，红珠触景生情，为她取名柳怜絮，大有爱怜之意。
及至她渐渐长大之时，偶然发现她身体不但文弱，而且多病，红珠便有意栽培她，将自己的武艺慢慢地悉数传授给了她，她本就冰雪聪明，加之练功勤奋，已深得红珠真传，是以她年纪不大，倒有一身惊人的艺业，但那多病之体虽好了大半，还有些许残存在体内根深蒂固，一时无法摆脱。
柳怜絮仔细一看，认出天地老人，又惊又喜，欢然道：“原来是谢伯伯到了。”
天地老人笑嘻嘻地道：“你这丫头，以后可要改口叫师公了！”
红珠啐了一声，也不知是娇羞还是喜悦，脸上飞起两片红云。又怕天地老人看见，慌忙低下头去，佯装察看含茜娆的伤势。
这时柳怜絮早已瞧见榻上的含茜娆，待要开口相询，红珠吩咐她道：“去把我前些日在天山所取的一块寒冰拿来。”
柳怜絮应声而去，不一时，手里端着一个一尺见方地玉盒走了过来。
红珠打开盒子，天地老人凑近一看，见里面放着一块与玉盒差不多大的寒冰，并不溶化，整个完好无损，透着沁凉袭人之气，决非寻常冰块。
天地老人不敢多嘴，在一旁静静等待。
红珠骈出两指，在那冰上轻轻一捏，捏下一块珍珠般大小地冰来，又伸手入怀，摸出一粒红色药丸，掰开含茜娆的嘴，一并喂了下去。
天地老人忍不住问道：“红珠，你给她吃的是什么？”
红珠略带没好气地答道：“放心，反正不是毒药！”
天地老人讨了个没趣，正要离开，忽见红珠起身向他说道：“接下该你动手了！”
天地老人一怔，不解道：“我能做什么？”
红珠向含茜娆伤口一指，道：“你去把那些发臭地腐肉剜出来！好教我上药！”
天地老人犹豫道：“这……我怎忍心下得了手？”
红珠气道：“枉你自称什么“天地老人”！名头怪响亮，人却这样胆小如鼠，江湖朋友若得知，岂不教人笑掉大牙？！”
天地老人被她这一激，瞪眼道：“别说了，把刀子拿来给我罢！”
红珠随即递给他一把牛耳尖刀，天地老人接过颤魏魏地举刀便剜。
红珠在旁慰道：“你放心动手便是，她吃下我的“失魂丹”，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如同睡着了一般，要等到一个时辰之后才会苏醒。除非你在这一个时辰内仍剔不尽烂肉，那便没有法子了。”
天地老人听她这么说，再也不敢有所怠慢，只见他全神贯注，忍着恶臭，一点一点地将那些腐肉尽数剜出，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神情疲惫地站起到洞口透气。
红珠又命柳怜絮将自己的百宝箱拿来，自里面取出一个油布包，一经打开，便有一股刺鼻难闻地气味四散开来。
天地老人奔了过来，见是些淡黄色的粉末，不禁脱口说道：“这不是硫磺粉么？你用它作甚？”
红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明知故问，自是用来救人了。”
天地老人又碰了个软钉子，嘿嘿笑着退到一边去。
红珠将这些粉末尽数撒在含茜娆伤口之上，又喷了些紫色药水，这才用洁净的白布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亦长舒了口气，似有所指地说道：“虽说性命保住了，但残毒业已滞留在体内，仍需神医之类的人物来彻底救治。”
柳怜絮心中一动，脱口道：“师父，您是说风伯伯吗？”
红珠缓缓颔首道：“不错，除却此人，别无法子可想。”
天地老人却甚是激动，嘲讽地说道：“我看他也并无多大地本事，居然号称什么“非我莫愈”，真是大言不惭！既敢夸下海口，为何屡屡挪窝，对那些求助他的人避而不见，是何道理？”
红珠知他醋性大发，也不予理会，恰在此时，忽听洞外一人朗声说道：“堂堂天地老人躲在洞里说他人长短，我已句句听在耳内，虽然所说不差，但我对你背后论他人是非这种行径却是不依的！”
天地老人闻言陡然变色，但随即又宁定心神，反唇相讥道：“背后对他人说长道短确实是我的不对，但你风前舞已来了多时，仍在外鬼鬼祟祟地窃听他人谈话的行径，我小老儿也是不依的！”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一人哈哈大笑着阔步走了进来。
但见此人胡子花白，神采奕奕，面带笑容，似嗔似喜，正是风前舞。
在他身后还有一人，此人风度翩翩，长相俊美，正是死守不离地移花公子。
原来他正在那里枯坐，忽见对面一老者施施然走来，待走到跟前，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默然无语。
移花公子见这老人行走之路径与天地老人相同，心中一动，忙跟了上去，在后不即不离地走着。
幸喜那老人行走不快，脚下虚飘，看样子显然没有丝毫武功，移花公子正暗自庆幸，却见那老者倏地回头向他睁眼嗔道：“你这小伙子，好生奇怪，为啥像条尾巴似地跟在我后面？莫非你是在打我的坏主意么？告诉你，这左近有我的一个好朋友，武功甚是厉害，我只要振臂一呼，她便应声出来，我劝你趁早收了邪念，原路回去万事皆休，不然，你可要吃我那朋友大大地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