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少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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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轻怜蜜爱

含茜娆见这少年的脑袋已探了过来,吓得慌忙双手捂住脸,使劲闭上眼睛。

    她只觉对方呼吸可闻,心中怦怦乱跳,手足无措。可是过了一会,已听不到那人的呼吸声了,慢慢移开手指,偷眼一睁,哪里还有那少年的影子?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此时她想起那少年适才说的那些情意绵绵的话来,不禁心慌意乱,面红耳热,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走为上策,但又惧怕那少年言出必行,正踌躇,只听对方低沉的声音又传入耳膜:“你饿了么?过来吃点东西吧。”

    含茜娆听他这么说,也真觉肚子饿了,可是此刻哪有心情吃东西?于是没好气地道:“我不饿,你吃吧!”

    可是对方依然不依不饶地道:“还是吃点好。”

    含茜娆气道:“你吃你的,管我作甚?”

    那人果然没再言语。

    过了良久,含茜娆忍耐不住,轻轻地走了过去。

    内室已点起了蜡烛,那少年背对着她端坐在桌前,正在饮酒。

    再看四下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如当初,仿佛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似的。

    那少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也不理她,仿佛没有她这个人似的。

    含茜娆只觉空气很压抑,很沉闷,终于忍不住道:“你受伤了还喝那么多酒,岂不是对伤口不利?”

    那少年冷冷道:“我自喝我的,岂要你管?”

    含茜娆顿足道:“喝吧,喝死了最好!”

    那少年道:“你真的盼着我死么?”语声透着一股凄凉的意味。

    含茜娆道:“你明知还要问,最好此刻就死!”

    那少年道:“我偏不要死,你奈我何?”

    含茜娆嘴一扁,不屑道:“这样作践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那少年呼地推杯而起,转过身来。

    含茜娆被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还以为他恼了要来打自己。岂知这少年脸上非但没有愤怒,反而还充满笑意,正自不解,只听他语气柔和地说道:“原来姑娘是担心在下的伤势,真是意想不到,多谢姑娘了。你放心,我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

    含茜娆闻言一怔,见他对自己突然彬彬有礼起来,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讷讷道:“我……我是说……”

    忽见那少年将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柔声说道:“若你真心为我,我即便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含茜娆闻言又是一阵慌乱,不由推开那少年的手,夺门而出。

    雨不知何时已停了,她心中大喜,想也不想就往外奔去,身后只听得一声幽怨传来:“想不到你还是要走……”

    含茜娆也不理会,用她有生以来最快的步子飞奔,此时暮气沉沉,大地笼罩在一片烟霭之中。

    含茜娆慌不择路,奔了一会,只觉脚下甚不平整,自己险些跌倒。定睛一看,只见周围阴气森森,乱草杂生,怪影幢幢,原来这是一块荒郊坟地。

    含茜娆吃惊不小,登时拔腿就跑,忽然几只不知名的大鸟怪叫着纷纷从她头上飞了过去,含茜娆吓得瘫坐在地,又觉右脚疼得厉害,伸手往鞋袜里一摸,又粘又湿,忙除却鞋袜,低头一看,右脚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伤了一个大口子,伤口极深,鲜血蚯蚓似地流着。

    含茜娆又痛又怕又无助,忍不住捧着伤脚抽噎起来。

    便在此时,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人随声至,那人俯身将含茜娆的脚轻轻扳了过来,正待要看,含茜娆猛然抽回脚,推了那人一下,冷冷道:“走开,不要你管。”说着摇晃着站了起来,往前一瘸一拐地走去。

    含茜娆并不因这少年的到来而高兴,反而生气得很。心道:“若不是你将我掳了来,我怎地会受此罪?”

    那少年木然而立,面寒如铁,冷眼旁观。

    含茜娆正走间,忽听身后响起衣袂带风之声,一双大手将她揽腰抱起,顿时她身子腾云驾雾般随那少年凌空而起,含茜娆不及挣扎,人已到了刚刚离开的屋子,而且又被这少年随即扔到了榻上。

    她身子一跳而起,便想给这人一巴掌,可是自已踮起脚尖才勉强到那人的肩膀,根本够不着那人不苟言笑的脸。

    她正沮丧之际,那少年忽地坐在她旁边,不由分说,扳起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自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轻轻地擦拭伤口之处。

    含茜娆见机会来了,忙举手欲打,忽然愣住,只见那少年的一双手掌俱已鲜血淋漓,而他视若不见,专注地为自己擦着。

    含茜娆忍不住提醒他道:“你的手伤了,包扎一下吧!”

    那少年头也不抬,淡淡说道:“无妨,姑娘的确是千金之躯,不可触碰呵。”言语中大有自嘲之意。

    含茜娆趁机挖苦道:“我身上有宝衣护体,坏人休想占我半点便宜。”

    那少年苦笑道:“我是坏人么?”

    含茜娆心道:“你若不是坏人,那世上便没有这种人了。”口上却讥讽道:“你放着自己的伤不管不顾,却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包扎,这种舍已为人的行径自然不是坏人了。”

    那少年失声笑道:“多谢夸奖,姑娘言不由衷,在下却欢喜得紧。”

    含茜娆眼珠一转,正色道:“你既然领教了我这件宝衣的厉害,那么你还敢对我动手动脚么?”

    那少年道:“自是不敢。但在下好像并没有对姑娘有非分之举吧?”

    含茜娆道:“你还嘴硬,你现下不正在触摸本姑娘的脚么?”虽然这句话说得有点无赖,有点牵强,但事实的确如此。

    那少年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在下的不对了。”顿了一顿,忽道:“你若想打我便打吧,不要犹豫。”

    含茜娆面上一热,脱口道:“我确实想打你来着。”举手作势要打,但一眼看到那少年的神情,这一掌怎么也打不下去。

    只见他双目凝注自己的脚,满眼流露出怜惜之色,将血迹擦净,又自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玉瓶来,瓶口用一块白布封着,他拔开倒了点细粉于伤口处,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衫将其包扎妥贴。这才抬头看了含茜娆一眼,脸上似笑非笑,温言道:“好了,下次可不要再乱跑了,记住了么?”

    含茜娆哼了一声,道:“我为何不走?这里是我的家么?”

    那少年含笑说道:“自今以后便是了。”

    含茜娆啐了一下,板起脸道:“我是说认真的,谁跟你开玩笑!”

    那少年正色道:“我也是认真的,绝对没和你说笑!”

    含茜娆提高声音道:“你怎么才能放我走?”

    那少年面色微变,肃然说道:“你若再敢提一个‘走’字,我便用刀在你的脸上,划出像我脸上这么长的刀疤来。”

    含茜娆听了不禁打了个寒噤,又见他双眼射出一股奇异的光芒,仿佛自己俨然成了待宰的羔羊,对方正狞笑着向自己扑来,当下大叫一声,身子蜷缩到榻角,嘤嘤哭泣起来。

    那少年由她去哭,也不来相劝,自顾自地走到外面去了。

    含茜娆小孩子心性,哭了一阵,自觉没意思,抹了抹眼泪,止住哭声,心里将那少年恨得牙直痒,却又没有法子逃脱。

    室内烛光摇曳,天色已不早了。含茜娆双手抱膝坐在榻上,呆呆地想着对策,只见那少年手端一碗热气腾腾地面走了进来。招呼她道:“下来吃面吧。”边说边将面放于桌上。

    含茜娆犹似没有听见似的,动也不动。

    那少年叹了口气,走来坐在她身侧,轻声说道:“这里不好么,你非要离开不可?若然你不喜欢,我明日便带你挑选一个你愿意呆的地方,如何?”

    含茜娆两眼一红,带着哭声说道:“我想姑姑了。”

    那少年慰道:“你放心好了,我掳你时留下一封信给他们,让他们不要担心你,待相见之时自然会再见面的。”

    含茜娆道:“你说得轻松,姑姑不见了我,必然着急上火,大哥此刻也定然在四下找我……”说到这里,忽用一种恳求的语气向那少年说道:“你……你就放我回去吧?我见了他们,告诉他们我很好,他们放了心,我再回到这儿怎么样?”

    那少年却避开她的目光,顾左右而言其他。

    含茜娆最后一点希望之火也熄灭了。

    就在她的心渐渐沉下去时,忽听那少年朗声说道:“咱们相处了这多半日,我竟忘了问姑娘的芳姓大名了。在下卓勇,敢问姑娘叫什么?”

    含茜娆没好气地道:“我干嘛要告诉你?”

    卓勇不以为忤,笑道:“你不说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起身走到桌前,将面端到含茜娆面前,此时他笑意已敛,脸上又如罩上了一层寒霜,冷冷道:“趁热吃下,不许打翻。”

    含茜娆正想一巴掌打落它,见他语气坚决,面色冰冷,登时被震慑住,不敢违拗,当下接过,吃了起来。

    卓勇走开去拨烛芯,含茜娆偷眼打量,见他虽然仍旧紧绷着脸,但这张脸在烛光映照下,竟没了先前的可怖,突然变得宁静祥和起来。

    虽然他对自己忽冷忽热,但总没有做出过分之举。

    此时对他的惧意十之去了七八分。

    但是可怕的夜晚来临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会有什么事发生谁也不可预知。

    含茜娆忐忑不安地将面吃了一半再也吃不下去了,她索性放下碗来,再看那叫卓勇的人时,他已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掉了,临走之前还反手将门带上了。

    含茜娆松了口气,心想:“想必这人吃了我这件银衣的苦头,方知趣地离开了,哼,枉你将我困在这儿,又能奈我何?”愈想愈得意,但她还是惧怕他再来骚扰,毕竟见识过这人的轻功,轻功已这么好了,那么武功自也差不到哪儿去。一念至此,忙翻身下榻,将门闩上,犹不放心,又将旁边靠墙的一张矮柜努力拉来抵上门,这才爬上榻,和衣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