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少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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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意外遭劫

天气突然下起雨来,雨势来得很猛,仿佛一双巨掌将路上的行人推了个干干净净,常州城内的一条横巷,忽然缓缓驶出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来,赶车的人置身在暴雨中,只是戴了一顶雨笠,腰背竟挺得箭一般笔直,雨笠的边缘形成一道道水帘哗哗而落。在这种大雨滂沱、雷雨交加的环境下仍能石像般巍然屹立,当真不可思议。

    更怪的是这人一身白衣,车辘滚滚之下,掀起的雨水居然溅不上一星半点。

    但是这都不足为奇,最奇的是这人将马车赶得极慢,虽然他全身上下湿得精透,但对这一切却是无动于衷,仿佛在这种雨天里行走是一种很惬意的赏心乐事。

    可是这一来却苦了那拉车的马。那是两匹高大健壮的骏马,受了这雨水的刺激,待要撒蹄狂奔,但是那赶车的人只要轻轻一拉,两匹马立即乖乖地耷拉着脑袋机械地走着。

    后面不算宽大的车厢里却舒适地躺着一名少女,这少女年纪极轻,此刻她睡得很安详,有如一个婴儿,呼吸均匀,胸脯微微起伏,叫人看了忍不住要过去亲亲她,就像母亲亲吻自己那可爱至极的孩子一样,没有任何龌龊不洁的念头。

    这是一幅极为奇特的画面,车内的人安然熟睡,车外的人顶着瓢泼大雨,依旧从容不迫、不疾不徐地赶着马车。

    马车向城外而去,此时正值未申交替时分,但由于大雨突降,天色变得十分阴沉,直如黄昏一般。

    马车终于在一扇敞开的门前停下了。但只停顿了一下,便向门内驶去。

    这是一扇很破旧的门,门很窄,勉强容得过马车。

    里面的院子也不甚大,赶车的人收住车子,轻轻跳下,返身掀开车帘,看了看车内的少女,嘴角逸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这难得的笑意一闪而逝。

    赶车的人不顾一身湿衣,迫不及待地将那少女轻轻揽在怀里,生怕惊醒了她,小心翼翼地抱出,也不见他如何晃动,他的人已到了屋内,而那少女已睡在一张宽大的软榻之上。

    屋子是陈旧的老房子,但是内室却布置得极是整洁素雅。四下没有一丝灰尘,没有一股异味,相反,屋内点着檀香,袅袅香气弥漫整个小屋。

    迎面两幅巨大的山水画铺满了整个墙壁,使人一见心旷神怡,有如置身在这画中。

    软榻周围堆满了正在盛开的鲜花、各种精致糕点、以及女人色彩斑斓的衣物和首饰。

    毋庸置疑,这一切显是为这榻上的少女精心布置的。

    这赶车的人仍旧雕刻一般盯着那少女,他似乎忘了要换下湿衣,他的目光是那么痴迷、深远、空灵、难以捉摸……

    他紧抿的嘴唇又泛起涟漪,这是真正的笑,发自内心,这笑是那么开怀、满足、晴朗、舒畅无比……

    他只盼这少女不要醒来,一直延续着这种美好和谐,但是那少女怎能长睡不醒?

    这少女终究还是醒了。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眼便看到了这赶车的人。

    她惊呼而起,仿佛看到了地狱里面的鬼魂而花容失色。

    只听“哗”一声她慌乱中打翻了一盆鲜花,但这少女也非泛泛,她很快宁定心神,安静下来。因为她已认出眼前的人便是那夜在松林中搅了她舞兴的刀疤少年。

    她脱口叫道:“是你!你为什么劫我?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姑姑怎么样了?我大哥呢?”她一连串问了这么多问题,但那面前的人只简洁地说了四个字:“他们很好。”

    那少女冷哼一声,以一种决不相信的口气说道:“我无缘无故地被你劫来,他们能好得了么?”

    这少女正是含茜娆,而那劫她来此的人自非别人,正是那冷漠寡言的少年卓勇。

    含茜娆见这少年不答话,怒道:“你想怎样?”

    卓勇默然半晌,缓缓道:“这里不好么?你不喜欢?”

    含茜娆冷笑一声,大声说道:“我要离开这儿,去找姑姑和大哥。”她边说边跳下榻,往外就奔。

    卓勇一动不动,并不去阻止。

    含茜娆冲进银河倒泻的大雨之中,霎时被浇得落汤一样。

    大门还未来得及关闭,她心里一喜,向门外奔去,可是还未奔到,后心一紧,她竟被人像提小鸡一样的给提到屋内去了。

    卓勇将她扔到榻上,冷冷道:“你不怕生病么?”

    含茜娆待要反唇相讥,忽觉自己衣衫已湿透,紧贴于身,曲线毕露,甚是狼狈。

    猛然抬头,一双美目与那刀疤少年冷峻的目光相接,含茜娆下意识地双手护在胸前,怒气冲冲地斥道:“你看什么?”忽地抓起一把糕点向那少年掷去。

    那少年并不闪避,反而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意,那神情仿佛猎人在欣赏自己掌控中的猎物一般。

    含茜娆怒极,索性将榻边伸手可及的东西一股脑地抛向这可恨可厌的人。

    只听“呯!”、“哗!”“呼啦”各种响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交响曲。

    小小的屋内立时一片狼藉。

    含茜娆忽地手停在半空,手中的一支玉钗失手而落。

    那少年已抓住了她的手,语气似冰如铁:“别闹了,不想感冒的话,就把衣服换上。”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这少年的左颊之上,含茜娆面带得意地盯着他,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若不甘也来打我!”

    岂知这少年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转身到外面去了。

    含茜娆颓然坐下,心念电闪,将种种可怕后果想了一遍,愈想愈觉恐怖,忍不住浑身战栗。

    但她毕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早已下了决心:“他若敢来犯我,我只有一死了之。”心里这么一想,反而坦然放松了许多。这时她才感到身上又湿又冷,委实难受之极。

    她想起那少年的话,眼睛瞟了瞟旁边一堆崭新的衣裤,又往门口看了一眼,虽不见那少年进来,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便在她犹豫之际,只听那少年冷漠的声音又响起:“赶快穿上!你放心我不会进去的。”这声音虽然冰冷之极,但却不容置疑。

    含茜娆无暇多想,手忙脚乱地换好,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轻松了不少。